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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可她没有忽视男子黑眸中一闪而过又急急压下去的晃神。
只是那一眼; 其中隐含的情绪让偏着头往下看的碧玲暗觉不妙。
“渊儿,过来。”景帝说着,向景弈渊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景弈渊抬眸; 对上在他面前的这只手,一时间微微愣神。
五指修长,掌心宽大; 虎口处还有持枪挥战沙场时留下的厚茧。
没有迎合他的动作; 景弈渊只是顺从地向前走了两步。
无视他的不尊; 景帝看向将将到自己腰间,他与她的孩子。
头戴白玉冠,身着绣银线的蟒纹玄衣; 小小年纪眉宇之间却已是一片坚定,不说话的时候唇线紧抿,也不知是像他们中哪一个。
这是他与她唯一的孩子,流淌着他们二人共同的血。
见他半天不说话,景弈渊抬起头,一双澄澈的眸中里满是疑问:“父皇?”
“无事。”景帝揉了揉眉心,言语之间有些仓皇,片刻后,无奈问道,“渊儿可想拜入仙门?”
他虽然是在问,景弈渊却当即反应过来定然与旁边的白衣男子有关,也与自己母后的生死有关。
随即敛眉垂首,掷地有声答应道:“儿臣愿意。”
“那便好。”听见他答应的话,景帝脸上半是轻松半是沉重,一直虚虚弯着的腰直了不少,“你且先回重华宫,朕再做安排。”
“是。”虽然揣着怀疑的心思,景弈渊却也没有多问,只在侧身出殿时,打量了白衣男子一眼,紧接着又垂眸离开。
与景帝一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白衣男子第一个开口,清冽的声音如清泉在石上淙淙流过:“陛下不打算告诉九皇子,你让他修仙的真正原因。”
“他知道了又如何。”景帝不搭理他,转过身去,缓缓走到床边,弯腰俯背,拿掌心一寸寸抚摸着霍宛珠柔嫩如婴儿的脸蛋。
像并不是在对男子说话,而是在对霍宛珠低低倾诉:“与其让他因为拒绝而内疚终生,或因为恐惧而忐忑终身,倒不如等那一日真正到来,再让他自己选择。”
“陛下。”男子出声打断他的动作,清风明月般平和的面上出现几分不悦,“她现在的情况,不宜接触生人气息,还请您不要靠得太近。”
躲藏在上方的碧玲听出了不对劲,他居然直呼霍宛珠为她而非尊称一声皇后,这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游离在霍宛珠面上的手一顿,景帝极为艰难地收回像是黏在上面的手,再次僵硬地放到背后,长身玉立:“付先生当真能让她醒过来。”
“付某绝不敢妄言。”白衣男子言语间不容半分质疑,“若到时不成功,陛下即便拿在下碎尸万段,臣也不会有半分怨言。”
“那渊儿…”景帝似是松了一口气,又再次陷入沉思之中,“先生可有把握不伤及他的性命。”
“虽然取心头血对普通人来说极为致命,可在下观小殿下之气,充盈丰沛,为福泽深厚之人,待他拜入仙门,更有法力固身,未必会致命。”
心头血?冷不丁听见这个词,碧玲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虽然见识少,可关于心头血的传闻,也曾听桃翁说过,不过那时据他所说,是她作为妖类,心头血能够让别的修道之人或妖灵力大增。
莫非这个所谓付先生,通晓什么奇门异术,要用景弈渊的心头血来唤醒霍宛珠。
怎么可以这样?想法一丛脑海中冒出,碧玲当即在心中否决,岂不是等同于一命换一命。
这两人当真是疯了,碧玲感觉她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从背心里发寒。
霍宛珠的命固然是命,小皇子的命难道就不是了吗。
死咬住下唇,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委屈什么。
听了男子的话,景帝放下了九五至尊惯有的威严,眉间是抹不去的哀伤:“朕乃真龙天子,且与她为夫妻,难道就用朕的心头血,真的不可……”
“陛下。”男子打断他的话,依旧是从容不迫,如皎月般美好的面容却说出在碧玲耳中近乎残忍的话,“若想她还魂,必须要血脉至亲的心头血,七七四十九日,日日供养方可,没有别的余地。”
七七四十九日,日日供养。
这话落在碧玲耳中,如惊雷霹下。
她明白这番话绝非妄言,细细一想便极有道理。
可是只要想起重华宫中那个会一板一眼教她弹琴,手把手为她梳头,红着耳尖交予她玉佩的小殿下,她的心就像被一把大手死死揪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粱下两人还在细细交流着,碧玲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彻彻底底听懂了这位修士的办法。
那便是如之前所猜测的,以景弈渊之心头血,来唤醒霍宛珠。
只不过这方法甚为诡异,须得在男子成年即满十八之时,才能有用。
也就是说,距离那一天,还有整整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是甜文大家不要误会,男主没那么脆弱,女主连哭唧唧的机会都没有(也不一定,flag还是不立了。)
今晚是七天一度的魔鬼周三,所以字数比较少,提前发出来,就躺在床上倒计时国庆放假啦,嘿嘿,还有不到48个小时。
之前欠下的字数我也有拿小本本记下来哦,统统在国庆补回来。(?????)
第35章 可能会死?
碧铃一路失魂落魄回了重华宫; 往日宫中鲜艳的花卉在她眼中都失了颜色; 叽叽喳喳的鸟儿叫声也提不起她半分兴致。
尽管听那人的语气,心头血对景弈渊来说是不致命的,可她只要一想起来,心口就抽得疼; 像是要剜她自己的血一样。
蔫头耷脑地回到房间,连扑过来的小狐狸也不多看,她长叹一口气,扑倒在床上,将头埋进被子里。
啊。。。快要窒息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裹着被子,碧铃在床上不耐烦地滚了一圈又一圈。
突然她一个鲤鱼打挺; 从床上坐了起来。
要不去问问那个修士; 用她的血可不可以,毕竟还有灵力呢,千年鹿血; 怎么也比凡人好得多吧。
可是。。。匆匆走到门口时,她又迟疑了。
万一那位修士一心想着要除妖灭魔,她不是往刀口上撞吗; 不但解决不了问题; 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赤赪极为懒散地趴在枕头上; 看着她进进出出,偶尔还哀嚎两声,走到了门口又下不去教; 便知定然是有什么让她为难的事。
只不过这与他并无干系,他也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愿,只睨着一双通红的狐狸眼,观察着碧铃的一举一动。
最后,碧铃还是想不到办法,磨磨蹭蹭朝书房走去。
无论如何,得让小殿下知道,他自己拿主意也好。
谁知去了书房一圈,平日这个点便坐在书桌旁看书的小殿下此刻根本没人,她绕了一圈,才找到在殿前廊下喂鲤鱼的景弈渊。
他静静站在廊下,负手而立,一手拿着鱼食,小小的少年虽然个子与同龄人差不多,背却挺得笔直,浑然多出几分傲气。一袭玄衣更是衬得他的肌肤雪般洁白,只是少了几分血色。
一阵秋风卷帘而过,吹得廊下的灯笼晃晃悠悠,也吹得少年衣袂翩翩,身形愈发挺直。
“弈渊。”碧铃不自觉地喊出了口,才意识到她脱口而出地却不是往日那一声殿下。
或许是因为在长宣殿听到景帝与付先生的对话之时,她便已认识到,如今他的身边,也只有她可以对他真正好一点。
怕他察觉到自己的异常,碧铃装作漫不经心地走近,再次改口:“殿下今天怎么想起来喂鱼了?”
景弈渊在她第一次出声后眉间的暖意,因为碧铃的改口,又压了下去,低垂下头看向莲塘:“我怕再不看,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殿下…碧铃神情一滞,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半晌,她鼓起勇气道:“殿下当真想拜入仙门?”
“没有想与不想,只有当与不当。”景弈渊抛干净手中的鱼食,向宫墙之上的一方蓝天抬头望去,“你在担心什么?”
“啊?”没想到他会直截了当问出来,碧铃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她一着急的时候,眼就眨得特别快,景弈渊就算是不侧过头看,也能想到现在碧铃的神态,定然是将眉头拧在一起,蝶翅般的睫毛上下飞颤,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欲言又止,还轻轻咬住下唇。
这样一想,他反而轻笑出声。
方才还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年唇角一勾,冰山便化成了春水。
只不过在碧铃眼中,这哪是什么春水,简直是热油在心上浇,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不行,她暗下决心,今日定然要将实情说出来。
“殿下可知皇上为何要让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突然出现的宫人打断:“殿下,陛下身边的汪公公求见。”
汪公公,碧铃听着耳熟,细细回想,隐约忆起那日在鸣凤宫中,景帝唤他的贴身太监为汪全林,莫不是那人?
“想必是替父皇传什么话。”景弈渊似是在对她解释,又对宫人道,“叫他进来吧。”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话都说到喉头了,却突然被打断,碧铃气得鼓起腮帮子,赖在原地不打算离开。
她倒想看看,这位汪公公又要传什么圣旨,如果是坏消息,也好有个准备。
见她一幅比自己还着急的样子,景弈渊点漆般的瞳孔中闪过微不可察的愉悦。
来者果然是那日鸣凤宫守在景帝身旁的人,身着暗红色大太监的服饰,面色苍老,看起来有几分虚弱,不过双目明亮,虽然干干瘦瘦,却不失精气神。
他方走到景弈渊面前,便一言不发磕了几个响头,埋着头不说话 。
“什么事 ?”景弈渊墨画般的眉头皱起,意识到他的态度,似乎不像是替父皇来传消息的。
“殿下。”汪全林抬起头,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碧铃一眼。
看她干什么?突然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碧铃满头雾水,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不解。
“说吧。”景弈渊不悦地垂眸,“她不是外人。”
嗯?碧铃这才反应过来,这人的意思是想让她离场再说不成。
她偏要赖在这里不走了,双手往怀里一揣,碧铃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汪全林,等着他说出什么话来。
得到允许,汪全林的声音突然沉重起来,带有万般迫切与恳求:“殿下,还请您找个机会,速速离开皇宫吧。”
“为何?”景弈渊凝眸问道,面上不见半分惊慌,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回殿下的话。”汪全林又重新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看得碧铃都觉得脑门儿疼,不自觉摸了摸额头。
他再次抬起头说道:“奴才今日在长宣殿,听到圣上与那位高人的谈话,说是要救醒皇后娘娘,须得殿下成年后的心头血,圣上因此才会让殿下拜入仙门。”
说着,他又重重磕了一个头:“圣上的事,奴才本不该多嘴,可皇后娘娘曾有恩于奴才,奴才没齿难忘,奴才知道,若娘娘醒来后知道您要做出如此牺牲,定然也是不愿的,所以才偷偷地来寻殿下,让您离宫避一避。”
“心头血…听到他的话,景弈渊细细呢喃,似是在回想什么,旋即淡淡一笑,“原来如此。”
旁边的碧铃舒了一口气,没想到她要说的话,倒有人替她提前说了。
再一看身旁的景弈渊,竟然还笑得出来。
她暗自腹诽,这孩子,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殿下?”待汪全林心事重重地走后,碧铃低低唤了他一声。
“嗯。”景弈渊又抓起一把鱼食慢慢撒下去,不见半分惊慌,池中的锦鲤统统涌了上来,争着挤着要吃食。
“殿下要如何打算?”碧铃心里像有只小爪子在挠啊挠,只等着他说话。
若他要出宫,碧铃连后路都想好了,就带小殿下回无尾山去,轻松自在,景帝怎么找都找不着。
她的地盘也没人敢欺负他。
“身体发肤,皆由母后给我。”景弈渊摊开掌心,细细看了看阳光下纹路清晰的手掌,缓缓道,“就算是她全部要回去也是应当的,更遑论区区心头血呢。”
“殿下可知道,那血要放七七四十十九日,若真到那时,你可能会…说到这里碧铃停住了,踌躇着不知如何把话说出口。
“可能会死?”景弈渊轻笑一声,补充到碧铃要说出的话。
碧铃埋着头不应声,算是默认,牙齿却开始不住打颤,鼻头酸酸的。
他是只有一条命的凡人啊,不是说戳一刀就能死吗,七七四十九刀,那会变成什么样,她不敢想象,也不愿去想象。
“有碧铃在。”景弈渊侧过头来,眸中似有星光闪烁,“我不会死。”
这话落在碧铃耳中,还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时,一时有些愣住,兔子般红彤彤的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景弈渊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