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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碧玲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赤赪的内丹还在她这儿,必须得找机会还回去才行。
不过进进出出,想必那青龙又得找自己的麻烦,若是有景弈渊陪着,倒是没什么问题。
这般想着,碧玲蹑手蹑脚来到书房外,透过窗一看,景弈渊果然又在批阅奏折,他全神贯注,目光都落在折子上,丝毫没有发现来自碧玲的目光。
虽然看了无数次,但每次看到他完美无瑕的侧颜,碧玲还是会在心中微微晃神,荡起无限涟漪。
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吧,碧玲暗自思忖着,准备转身离开。
“碧…碧玲姑娘?”一道带有几丝惊异的声音响起,吓得碧玲犹如一只炸毛的猫,猛地抬起头来,额头不偏不倚正巧撞在窗脚上。
“唔…”她捂着额头,呲牙咧嘴地应了一声,朝说话的人看去。
原来是观琴一大早就见有人身形鬼祟地在窗外,还以为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宫女,却没想到竟然会是碧玲,不由得惊呼出声。
屋内的景弈渊听见这动静,放下手中朱批用的笔,起身走到窗边,凝眉道:“怎么回事?”
见观琴急忙低头想要伏罪的模样,碧玲急忙装作没事儿人:“无事,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
又趁机冲观琴使眼色道:“观琴我饿了。你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端些来。”
“是。”观琴看了看碧玲额头上颇为显眼的红印,欲言又止,最终转身离去。
景弈渊只得任由她袒护,隔着窗户看向碧玲头上的大包:“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扑在碧玲的脖颈之上,吹得她痒痒地,怪不自在,只好僵硬地扭着头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你不也一样?”景弈渊反问一声,似是看破她欲盖弥彰的小心思,却不拆穿,“先进来吧。”
等碧玲在书桌旁方一坐定,景弈渊便挽起袖子,指尖欲点上她的额头。
他在万星门修行多年,应有的法术自是都学会不少,这般小磕小碰,不过是一道法术,便能解决的。
碧玲却不知为何,下意识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在景弈渊疑惑的目光中,唇瓣嗫嚅道:“我想试试,不用法术,它自己好起来会要多久。”
景弈渊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最终放下手来,只是替碧玲理了理她额前的发丝。
“呲…”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碧玲的吸气声,以及她闷闷的声音,“不要了,这样不舒服…”
“就算是等它自己好起来,也得先活活血,忍一忍就好了。”景弈渊放柔声音,用哄小孩般的口气说着话,象牙白的五指下撑着一颗剥了壳的鸡蛋,小心翼翼地在碧玲额头上打着转儿。
“嗯…”碧玲双眸噙着水色,黑白分明中带着几分委屈巴巴,想要躲却还是没有躲开。
做凡人的初体验,委实不够好。
终于熬到一颗鸡蛋都快要变凉了,碧玲才感受到自己额头上的按压感松开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良久,景弈渊意有所指道:“你若是不喜欢,不必如此勉强。”
“我没有。”碧玲下意识揉了揉额头,笑着露出洁白的贝齿,“习惯就好啦。”
“嗯。”景弈渊应了一声,抿着唇许久都不说话,最终还是没忍住将碧玲带入怀中,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碧玲,你…”
“我怎么了?”说到一半又不说话,如此迟疑,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没什么。”景弈渊最终还是直起了腰,将头从她的肩膀上移开,“等我上朝回来,便带你出去。”
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自己的小心思,碧玲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上朝?”
“如今父皇病危,朝中已是由我代政。”景弈渊正说着话,外面已有宫人端着朝服进来了:“启禀殿下,上朝的时辰到了。”
景弈渊张开双手,便有宫人上前,规规矩矩地替他穿上绣有蟒纹的金色外袍,纵使有碧玲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外人,也都是目不斜视,没有露出丝毫探究的模样。
“乖乖等我。”景弈渊穿好朝服,只对着碧玲留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既然他已经许诺要带自己出去了,碧玲眼下只能是闲得无事可做,蹬着小腿把鞋子脱掉,整个人圈进了椅子里,百无聊赖地一个接一个看桌上的奏折。
看了好几本,都无非是一些闲琐却又不能不提的国事,譬如军粮的开支,税赋的减免,科考中有哪些不妥的细节,满篇咬文嚼字,若是允许的话,景弈渊便会写上一个可字,不允许便会写上一个否字,再简单说明理由,看得碧玲更是犯困,呵欠连连。
正当她打算放下找点别的事做时,一道与众不同的折子却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道折子并没有多说什么,简而言之,便是今上龙体抱恙,身为太子为国分忧,过于操劳,又没有人在左右照顾,无论如何,也应当纳个妃,为其服侍左右。
整篇折子下来,说得颇为真情实感,将纳妃一事说得不但是为了太子,更是为了社稷江山,为了天下百姓,崇高无比。
碧玲杏眼微微眯起,颇有几分景弈渊的□□,将这个折子放到了一边。
以此为样本,她翻阅书桌上的每一份奏折,竟找出了不下十封类似的奏折。
手上拿着白玉雕刻出龙纹的毛笔,碧玲只觉得这些折子上的每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挑衅,不由得磨了磨牙根,笔尖点上朱砂,一本本写上一个整整齐齐的“否”字。
他都说了要娶自己了,怎么可以再娶别人?想都不要想。
碧玲做完这一切,又掩耳盗铃般将它们重新塞了回去,装作没事人一般,坐在椅子上哼着小曲等景弈渊回来。
只可惜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回来,碧玲心中又有些慌了,想象着那些大臣会在朝中说什么。
会不会说她是妖怪,让他把自己赶出去?会不会又在劝他纳妃,好在处理政务之时有人照顾?碧玲患得患失,忐忑不安,感觉一颗心都要蹦出了喉咙。
一直以来,她想的都只有自己,想着要不要成仙,要不要化作凡人,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想要怎么样呢?他若是想要与自己长相厮守,又怎么不会介意她是能够长生不老的妖怪一事?除非他并没有想过永远陪伴自己。
就像景帝一样,在霍宛珠睡着时口口声声说着对她的不舍,却也有那么多妃子…
想到这些,碧玲无助地屈起膝盖,将下巴搭在膝盖上,双目失神地发着呆,就连冷也不觉得。
景弈渊方一下朝,面上虽是按捺着,脚步却迫不及待地朝书房的方向走来,方一推门,看见碧玲拿坐在桌旁委屈巴巴的小模样便愣了愣神:“怎么了?”
按理说宫中没有人敢惹她不痛快才是。
入定中的碧玲这才回过神来,抬眸看了景弈渊一眼,一双剪水秋瞳里是从未有过的幽怨。
她这分明是在埋怨自己,饶是景弈渊再聪慧,也想不通碧玲为何会如此,只好温声道:“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不要憋着。”
碧玲嘟着嘴,好不情愿地又将方才塞回去的折子一本本找了出来:“你自己看。”
都是你的大臣们做的好事!
景弈渊拿过折子细细看了两眼,反倒笑出了声:“你就为这个?”
“什么叫就为这个?”碧玲见他不为所动,心中更是憋屈,根本坐不住,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俯视着景弈渊道,“你明明说了娶我的,现在又想要娶别人不成?”
景弈渊上前靠近了几分,生怕她从椅子上摔下来,丝毫不在意这动作对于皇族来说是有多么不敬,只耐心解释道:“我何时说过不娶你的话了。”
他恨不得她早就嫁给他,早就是他的人。
“真的?”碧玲这才软下来,半信半疑,“你没有骗我?”
这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往日自己何曾在意过这些,为何今天这么耿耿于怀。
“我不会骗你。”景弈渊面色认真地打断她的思绪,“快下来吧,小心摔着了。”
碧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露微红,仓促着应了一声,急忙把鞋穿上。
景弈渊自然而然地将她肩上散乱的发丝缠好,在脑后挽成一个小髻,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见半分磕绊。
他目光专注,即使只是绾发这种小事,也做得一丝不苟,犹如批阅奏折一般认真,看得碧玲不禁愧疚起来:“对不起。”
“不必道歉,那些奏折我本就不打算同意。”景弈渊伸手给她插上一根银簪,目光都不曾游离半分。
“不是。”碧玲深吸一口气,鼓起好大的勇气,“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在骗你。”
他从未骗过她什么,自己却在一直不断地撒谎,通过奏折一事,碧玲才意识到自己往日有多过分,到底辜负了他多少。
总是在敷衍,总是漫不经心,总是在逃避……喜欢的人应当坦诚相待,这样的她,真的配得上他的喜欢吗?
景弈渊笑着揉揉她的头:“你骗我什么了?”
说来话长,碧玲扳着指头从二人相见开始说起:“我并不是你母后的故友,我到皇宫来,就是为了你。”
“我化作原形留在皇宫,与你一同去万星门,都是为了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因为据司命所说,只有在你的身旁,我才可能渡过雷劫,飞升成仙。”
最后,碧玲顿了顿,鼓起莫大的勇气道:“可是现在我不想要成仙了,我只想做一个凡人,为了你。”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景弈渊没有半分瑕疵的如玉面容,心中像是有一擂鼓,敲得咚咚直响。
他一定会生气吧,气自己骗了他这么多,气自己将他玩弄于掌心…
景弈渊却一言不发,只依旧将她的发髻梳理好,良久才出声道:“没有了?”
“啊?”碧玲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只好认真地重头回顾自己还有没有什么说漏了的地方。
“你的确不该骗我。”景弈渊唇角翘起,“比如昨夜,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见国师。”
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事,碧玲既觉得意料之中却又难免有些手脚无措:“我…不是…我就是想…去看看…”
她语无伦次,急得脸都要憋红了。
“既然骗了我,不就应当把功夫做全骗一辈子的么?怎么这么快就溃不成军了?”
景弈渊语气中含着几分笑意,让碧玲不觉放松了许多,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时,又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因…因为…”
她还没来得及说几个字,却又因为景弈渊突如其来的深拥戛然而止,世界都安静下来,碧玲只听见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碧玲,我很开心。”
很开心你终于愿意将一切都说出来,不再有任何隐瞒。
碧玲一时还会不过神来,等反应过来时,也跟着唇角翘起,低低唤了他一声:“弈渊。”
“嗯?”
“谢谢你,没有拆穿我,也没有放弃我,我已经决定了,用内丹来救醒你母后,以后我就会同你一起老去,我也会慢慢地,学着去更加喜欢你。”
“现在的确还不够?”景弈渊挑眉,薄唇吻上她的唇角细细研磨。
直到碧玲喘不过来气,脑中一片空白,揪着他的衣襟突然想起正事:“停一下,我还得找赤赪将内丹还给他。”
这种时候还分神想着别人,景弈渊面色一沉,却吻得更狠。
直到碧玲脑中缺氧,晕晕乎乎得连指头都抬不起来时,他才肯作罢,慢条斯理抚平被碧玲抓得皱巴巴的衣襟:“走吧。”
混蛋!嘴皮都给她咬破了。碧玲敢怒不敢言,抿着嫣红的唇瓣,在景弈渊看不见的地方,恨恨瞪了一眼。
朝安城虽大,可两个修士出身的人要找一位妖怪也并不算难,碧玲和景弈渊找到赤赪时,他正在一座花楼的楼上喝着清酒,颇有情致地看着下方的清倌弹唱奏乐,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眯起,看起来极为享受。
“哇~”碧玲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左顾右盼看得极为认真,目不暇接,也不顾一旁景弈渊冷着脸,还不住地拉扯着他的衣袖,“快看快看,那位姑娘的肚脐眼儿可真好看。”
深浅大小乃至圆度都刚刚好,上面还穿了一个环,腰肢扭动的时候,环上的水晶流光溢彩,直教人看花了眼。
景弈渊一言不发,直直拖着她上了二楼,来到赤赪面前冷声道:“这里不方便,我们出去说。”
碧玲连连点头,这里的确不大方便,若是惊到这些娇滴滴的少女们可就不好了。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他二人一个说话一个点头; 倒真有几分夫唱妇随的姿态; 赤赪眸色一冷,只带着淡然开口:“有什么事便说吧,这曲子正是最尽兴的时候,我一时半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