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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难陀摇头道:“光明黑暗尽归梵天,梵天是一切的初始,也是一切的终结,大明尊教教义,总归还在《吠陀经》的经意之内,不曾出了范畴,只是吠陀经的另一个变种。”
长脸青年闻言摇头笑道:“若是按照你的说法,佛门经义,道家典籍,看来也都没有超出吠陀经所涵盖的范畴,那岂不是说佛教与道家的原始经义也是源自于《吠陀经》?”
伏难陀道:“佛门教义与吠陀经确然有许多相似之处,其中的轮回只说,修身之法,都是来自吠陀经,只是稍作变化罢了,其实从本质上并没有脱离吠陀经。至于道门,则与吠陀经无关,应该是源自易经,只是我对易经不甚了解,故此无法解答小宗师的提问。”
他每说完几句话,就转身看向杨易一眼,就好像第一次参加演讲的孩子,因为自信心不足,只有看到家长在人群中点头鼓励,方才有勇气继续讲下去一般。
但伏难陀此时看向杨易,自然不是因为要得到杨易的鼓励,而是想要缓解杨易对他的压力。
因为杨易在他身边,无形的压力使得他每吐出一句话,就得在心中盘旋良久才敢说出,生恐那一句说的不对,便被杨易开口耻笑。
他这种感应极为玄妙,他清清楚楚的感应到了杨易对他的不屑一顾与眼中的玩味之色,似乎对能对自己生杀予夺,予取予求,自己在他眼中便似一个小虫子一般。
伏难陀从天竺进入草原,祸乱好几个国家,夺人钱财,淫人妻女,可说是坏事做尽,实实在在的一个妖僧。
但撇开他这些而行不说,此人也真算得上一个奇才,诸法精通,辩才无碍,自己创出一套梵我如一的心法,在这渤海国称宗做祖,自立门庭,自己创了一门教派,还成了国师。
就凭他的手段与能力,已经超越这个世界大多数人,若不是他作恶太多,杨易根本不会对他起杀心。
如今在他讲法之时,杨易端坐一旁,闭目凝神,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他每敲击一次,伏难陀说话时便停顿一下,每当伏难陀说到兴起之时,杨易手指便会连敲两下,虽然声音不大,但时机却把握的极为巧妙,正好敲在伏难陀气息交换之时,逼得他不得不戛然止话,只能一句句说出,而不能长篇大论,一口气全都说出来。
这次论法本来只是说法,而不是论武,但被杨易如此逼迫,伏难陀一口气怎么也出不来,心中又惊又怒,“这姓杨的竟然如此了得!”
此时正值对面的长脸青年向他问法,当下微微笑道:“可能小宗师对我的梵我如一之道了解的不太清楚,这种修行理念,既可以用以洗涤心灵,也可以用在武道修行之上。”
对面的长脸青年听到竟然与武道有关,顿时眼睛一亮,长笑道:“哦?倒要见识一番。”
伏难陀神情淡然,缓缓道:“梵天便是天地,但又超脱与天地,若是‘我’能与梵天向合,则我便与天地合一。”
他身子忽然挺直如松,“我可以是一棵树!”
这句话说完,他身子微微晃动,衣衫轻拂,双臂弯曲犹如树枝,身子犹如树干,真的如同一株停在风中的大树,在微风下轻轻摇摆不休。
杨易手指每敲击桌面一次,“这株大树”便摇动一下,化解掉他的音攻之术。
“咦?”
杨易睁眼看向伏难陀,“有意思!”
他接连几次敲击,伏难陀身子急速晃动,但说话之声却是没有断绝,“梵天可以成为任何一种东西,它没有生命,没有情绪,没有形状,但却一定存在。”
杨易右手收指握拳,在左手掌心轻轻顿了一下。
“砰!”
伏难陀身子所化的“大树”急速震颤,犹如树枝的双臂陡然恢复正常,身不由己的跳到半空。
他应变极快,人在半空,便已经笑道:“‘我’可以成为大树,也可以成为小草!”
待到落地之后,他竟像狂风拂吹下的小草般,左右狂摇摆动。最骇人的是他的身体变得像草原上的长草般柔软,摆动出只有长草才能做出迎风摇舞的姿态来。
此时杨易拳头敲击声传来,这根“小草”摇摆的更加急速,似乎要被狂风吹出地面,但又似乎永远都扎根于此。
此人已经将瑜伽术修炼到了极致,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柔软,无一处不受控制。
对面的长脸青年看的啧啧赞叹,横在膝上的长剑陡然拔出,长剑拔出之时,他身子也已经站的笔直,“国师的梵我如一果然了不起,且接跋锋寒一剑!”
第九十八章小宗师
“且慢!”
伏难陀见长脸青年跋锋寒拔剑挺身,长剑剑尖指向自己,剑气排山倒海般攻来,身子不由得摇摆的更加厉害,“跋锋寒,咱们今天是论法,而不是论武,在这明心楼上动武,却是有点不妥,小宗师真要想动手,咱们可以另约时间。”
跋锋寒看了看坐在旁边,微露笑容的杨易一眼,长笑道:“择日不如撞日,论武打斗还挑什么日子?”
他手中长剑轻轻颤动不休,发出“嗡嗡”声响,剑气一股股前冲,好似狂风巨浪,威势惊人,“国师曾说过,之所以要来战乱纷争的草原,就是想要参悟印证生死之道,你又说只有在战场上,才是生命最为浓烈之时。”
他哈哈笑道:“既然如此,还请国师战场说法,我倒要看看国师的生死之道,梵我不二。”
正对着跋锋寒长剑的伏难陀,整个身子都像面条软草一般顺着他的剑气不住摆动,因为摆动的频率实在太快,导致衣衫犹如狂风吹拂,发出“扑啦啦”猎猎声响。
在跋锋寒起身拔剑之时,杨易已经停止了对伏难陀暗中的压制,在外人看来,他其实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也没有做出任何让人感到突兀的动作,但对与伏难陀来说,却好比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陡然消失,刚才那种从身体到心灵的全方面的束缚倏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轻松。
虽然对面跋锋寒发出的剑气也是极为恐怖,但相较于杨易的如威如狱的巨大碾压,却是萤火与皓月般的差别。
察觉到杨易放过自己,伏难陀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感应到杨易的杀气之后,已经做了便连夜离开龙泉府的打算,有杨易这么恐怖的存在对他生出杀意,他这个国师不当也罢,还是性命要紧!
只有感受到了杨易的恐怖之后,他才对杨易的厉害有了深刻的认知,才真的相信杨易有万人敌的可怕修为。
但如今面对跋锋寒的挑战,他却是无法逃避,只能迎战。
伏难陀本来狂草般舞动的身子猛然挺直,深陷在眼窝里的双目露出骇人精芒。
他看向面前的跋锋寒,沉声道:“凡人浑浑噩噩,被柴米油盐所累,无有一日轻闲之时,根本就没有机会体察自身,更不会明白‘我’的意义。”
他大袖拂动,向跋锋寒刺来的剑尖扫去,“只有在面对死亡的威胁之时,人类的精神存在才能攀升到最为浓烈的高度,这时候才能知道‘我’是谁。”
“嘭!”
袖子扫到斩玄剑的剑尖之后,气劲四射,整个大厅似乎都晃了一晃,桌子上的茶盏全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正端碗喝茶的杨易,见到大厅里灰尘四起,不由微微皱眉,伸出一只手掌虚虚前推,“别把楼给打塌了,还去楼下论道去罢!”
此时跋锋寒已经被伏难陀一袖震飞,身子还在半空之中,而伏难陀整个身子急速后仰,已经与地面平行,只有脚跟着地。
在伏难陀的身子倏然立起,跋锋寒脚尖借力,飞扑伏难陀之时,杨易的掌力已经到了他们两人面前。
大厅里似乎突然出现了一面气墙,向两人急速拍来。
两人大惊失色,这气墙还未及身,已然令他们呼吸不畅,只看此威势,决计无法阻挡。
不能阻挡,那就只能躲避,但这堵气墙充斥了整个大厅,便是想在大厅里闪避都找不到闪避的地方。
跋锋寒心高气傲,在听了杨易说的“去楼下论道”这句话之后,有心反其道而行之,偏偏不下楼,猛然起跳,飞身到了大厅顶部。
在他心里,杨易掌力虽强,却总不能连大厅顶部也能涵盖,这大厅上还有几根横梁,跋锋寒身子窜起之后,便已经落在了横梁之上,刚刚站稳,便感到了劲风扑面,面皮被劲风所激,犹如水波般猛然荡漾起来。
“这种高度竟然还没有脱出他掌力的范围!”
跋锋寒一声怪叫,双脚在横梁上猛然一踩,凌空几个筋斗,已经从窗户处翻了出去。
他在翻身出去之时,心中还在想,“如此掌力,这屋顶横梁岂不是也要被打断?”
但翻身下楼之际,斜目观瞧,却发屋顶横梁稳定不动,竟然一点受力的动静都没有,他正在惊疑不定之时,伏难陀也从窗户处跳了下来。
两人在空中双掌互交,“嘭”的一声巨响,各自分开,飘然落地。
杨易一掌逼退跋锋寒与伏难陀,起身笑道:“论法在屋内,论武可要在屋外才行,诸位,咱们下楼一观如何?”
坐在主位上的拜紫亭见杨易起身说话,俨然主人身份,心中大为恼怒,但又不便发作,淡淡道:“杨先生好雄浑的掌力。”
旁边还有宋师道、马吉、以及龙泉府别的几个头面人物,见杨易起身站起,不由自主的都听从了他的吩咐,跟着他站了起来,直到拜紫亭开口说话,他们几个才反应过来,主家是拜紫亭而不是杨易,一时间看向拜紫亭,都有点尴尬。
杨易哈哈笑道:“花拳绣腿,贻笑大方!”
当先迈步,向楼下走去。
楼上几人为他气势所慑,不由自主的都随着他走了下去。
只有拜紫亭脸色难看的站在楼上,运气良久,方才顺着楼梯向下走去。
明心楼下有一片白石铺就的空地,此时跋锋寒与伏难陀就站在空地之上,相隔几丈距离,互相打量。
在杨易等人走到附近之时,跋锋寒长剑抖动,只是一步迈出,便已经到了伏难陀面前,长剑瞬间刺出,“还请国师接着说法!”
伏难陀一声冷哼,双手合十向跋锋寒的剑刃夹去,“自然之道才是正理,小宗师剑法杀气太重!”
跋锋寒出手如电而伏难陀这句话却是饱含有好多个字节,但直到他将这句话说完之后,跋锋寒手中的长剑方才到了他的面前。
眼看伏难陀双掌就要与剑刃接触,跋锋寒忽然迈步,本来在伏难陀正面的身子,瞬间到了伏难陀身子一侧,他手中长剑刺出力道与方位不变,但整个人的位置却是突然改变。
长剑刺向伏难陀暴露出来的软肋。
“咄!”
伏难陀一声呵斥,身子半转,右手捏印,一手握拳,向刺来的长剑击出。
正当他拳头就要击中长剑之时,跋锋寒又是几步迈出,身子犹如幽灵般到了伏难陀身后,手中长剑去势依旧不减,只是刺击的方位改成了伏难陀的背部。
此时众人都已经下楼,眼见跋锋寒脚步如此精奇,都是看的眼红耳热,难以相信。
本来这次论法大会,并没有邀请跋锋寒,但论法的消息却是传入了他的耳朵,他今天刚进龙泉府,便直奔明心楼,打倒了几个侍卫之后,方才惊动拜紫亭,得以听到伏难陀说法。
如今跋锋寒在整个草原上都是大大有名,被誉为最有资格挑战毕玄的后起之秀,“小宗师”这个名号就是这么得来的。
本来大家还都认为跋锋寒虽然厉害,但因为年龄与经验问题,应该比伏难陀要逊色几分,有想到他竟然如此了得,面国师对伏难陀,每次都是抢攻,竟然有将伏难陀压在下风的趋势。
伏难陀对于跋锋寒从背后刺来的一剑,根本不曾转身,一只脚倏然抬起,竟然如同手臂一样灵活,瞬间踢中剑尖。
“嘭!”
跋锋寒收剑退后,伏难陀慢慢转身。
这一招可以说是评分秋色,两人都被对方的气劲震得气息不稳。
场中猛然安静下来,两人站立对视。
跋锋寒长剑斜指,人也如出鞘利剑一般,锋锐无匹,战意熊熊。
而伏难陀则是深沉如大海,令人难测深浅。
跋锋寒看着伏难陀,一字一句道:“梵我如一,不过如此!”
第九十九章打斗
“梵我如一,不过如此?”
伏难陀摇头笑道:“只要我与梵天取得联系,那么梵天即是我,我即是梵天,小宗师不要小看我的梵我如一之道!”
他如软绳柔草一般的身子此时已经站的笔直,笑道:“欲要明白梵天,须得明了自我,知道‘我’到底是谁!”
说话间,他面容变得无惊无喜,一脸淡然,似乎思绪已经与一种冥冥中的存在相合,虽然不曾有什么动作,但给跋锋寒的感觉却是变得比刚才要可怕许多。
刚才的伏难陀虽然表现的极为厉害,但一举一动尚有轨迹可循,但现在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人还是那个人,但却没有刚才的斧凿痕迹,站在哪里如同一根腐烂的毫无生机的朽木,又似一棵生机勃勃的幼苗,将两种一种极为矛盾的感觉充斥在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