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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梦!?
──怎会这样的!
等他回过神来,才知晓那突如其来的一张美人靥——当然是习玫红的脸,正在沾沾自喜、兴致勃勃的说:
“看你傻愣愣的样子,喝水吧!”
说着,居然递给了无情一杯水,然后她长号司令、接掌大权,回透世情,指挥若定,比手划脚。旁若无人他说:
“你做你的绮梦吧!我来代你发问。”
她那么……一说,无情只觉脸上有点热。
尽管,月亮像是冰镇过的。
──那水,还好不是血吧!
夜凉如水。
寂寂荒山寒。
狼曝山外。
猿啼在大。
千年断。
万年续。
不管怎么样;无情在这时候掠过一个念头:待会儿或未来的任何行动中,自己得尽量避免跟她在一起,这样也许会比较好。
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只不过,他一向都是在危机未发出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不妙,并且在之前就已经作出适当的规避。
他规避得那么迅速,合时,以致常常在避开,回避了之后,自己也不能确定要是不避免的后果会如何。
正如没有发出的事你永远不知发生了会怎样,甚至会发生些什么。
你忽然不想走那段路。,可能是因为觉得有危险:可是,你没有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了,因为它可能是在你走过时才有人故意从楼上扔下一口花盆来,也或许你不小心踢到栓子趴下了。你不走,便没事了,你也猜测不到要是你真的走过会有什么事。别的“回避”也是一样,成功的,“避”过了,你很难获得证实,所以没有成就感,甚至久而久之,你失去了警成,忘了回避了。
然而危险往往只发生在大意疏失之时。
悔已无及。
无情不想后悔。
他后悔过。
他对习玫红虽然也有“头大”的感觉,可惜的是,见到她之后,他反而没有兴起要“回避”的念头,反而要面对。面对下去。
习玫红就好比是他的一个问题,一件案子,他必须要面对下去、探索下去。
仿佛,那是他的天职。
也是他的责任。
可是绮梦不是。
明显不是。
──她好像是一一个梦。
带点绮梦。
还有桃色。
他可不喜欢做梦。
他不讨厌梦。
他只讨厌梦醒。
习玫红问:“你怎么知道吴铁翼一定会来?”
绮梦道:“前两个月,吴铁翼跟唐化,朱杀家、呼延五十等人在楼上密议,说明‘猿猴月’时会再来。”
习玫红道:“‘猿猴月’是指什么时候?”
绮梦答:“大约八月十二三至十七八,这儿、带的人都称这五六大力‘猿猴月’。地理志、县志亦是这般记载。”
习玫红问:“你亲耳听到的?”
绮梦说:“不是,是独孤一味和飞天老鼠偷听到的。”
习玫红:“现在独孤一味在哪里?”
绮梦:“不知道,三天前,他喃喃自语说山上有约,就失踪了。”
玫红:“你有没有派人找过他?”
绮:“有,这儿附近都不见。”
习:“为什么不上上面找他?”
梦:“我们这儿出了事,天天都有惊心动魄的奇事发生,还死了人——我们调派不出人手上去。”
习:“飞天老鼠呢?”
梦:“他本来约好在‘猿猴月”前要到的,他要跟我们一起对付吴铁翼,一并赶走五裂神君,却不知因何到现在还没来。”
无情忽插口问:“山上是什么地方?”
绮梦答:“山峰。”
无情道:“峰上那一个小斑点就是‘猛鬼庙’?”
绮梦道:“是的。刚才我说过了:那是所年久失修的破庙,历来是给采矿的人暂住的。后来矿塌了,工人死了不少,余下的都走了,矿也采不成了,那儿也开始闹鬼了。”
无情:“除了你刚才所述的,还有没有其他的论据足以支持:你认为吴铁翼会来?”
绮梦这次没有立即回答。
她游目仁立于罗白乃的脸上,然后才说:“是他告诉我的。”
罗白乃笑嘻嘻的道:“是我告诉她们的。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先前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是朱杀家托他的。
从他的转述里所悉:朱杀家跟唐化内哄,而且还死了,唐化会对付吴铁翼。
看来,吴铁翼也的确是四面楚歌。
“那么,”无情清了清喉咙,调整了一下他屈坐在轮椅上的身体,“综合大家的意见,从不同的管道、讯息和线索,都一致认为:那头大老虎会来,是不?”
大家都在点头。
“结果,”无情道,“这几天在这儿发生的事说明了一件事,老虎没来,鬼却先到!”
“我在等他来。”习玫红倒是夜挑八方的样子,“我来了之后,她就没出现过!”
她说的时候,一副显示:鬼也怕我的样子。
“我也在等它来。”
这次说这句话的是聂青。
“为什么?”老鱼问:“你喜欢鬼?”
“不。”聂青又在猛胡碴子,“我是鬼王,鬼王聂青,我不等鬼来,还等谁来?鬼不来见我,谁来见我!”
“好,”无情道,“那我们就一起见鬼去。”
聂青一时不清楚无情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惯于服侍无情的三剑一刀懂乍听,都吓了一跳,因为他们从无情的神色中看出来:公子说的可是认真的。
“但鬼没来,”聂青苦笑道,“我们总不能先自杀后下地狱,摆平了鄂都城后再爬上来庆功宴再世为人吧?”
“鬼不来,我们可以去找他。”
无情说的时候,仰着脸。
他的眼光很遥。
很远。
远处是山峰。
靠近山巅所在,有一个小黑点,像一只在月下发情的苍蝇。
聂青瞳孔收缩:“你是说?……”
无情点点头。
绮梦失声道:“你们要上猛鬼庙!?”
无情道:“既然独孤一味失踪前说是要上那儿去,附近又无人迹,我们上去走一趟也好。”
习玫红眼睛亮了,遂自告奋勇:“我也去。”
“不。”无情断然拒绝,“你应该帮孙老板守在这里。”
“为什么他能上去,”习玫红撅着嘴儿,“我就不能?”
“他”系指聂青。
“他是鬼王,他刚才也说过了:他不去,谁去?抓鬼是他的本份。”无情又似笑非笑的说,“如果上面的是犯人,抓人是我的事,所以我也得去。”
他趁习玫红还没得及作第二轮抗议之前,已赶着把话说在前头:“我去,老鱼。小余,就只得跟我一道走一趟,所以,你得独当一面,看着客栈,帮助绮梦,照顾小月,还要照料四个小子。”
他如颁军令状似的加了一句:“你的责任重大。”
听了这一句,习玫红就好过多了,也柔顺多了。
这一贴药下得及时,药性刚好。
“那也是。”习玫红妥协了,摊摊手,道,“我得负起照顾大家的责任来。”
看她的样来,像是千钧担一把挑上身,一副临危受命的样子。
绮梦用眼尾眯看着她,好像颇为熟悉她的性子,见怪不怪的样子。
三剑一刀憧则一齐抗议:
“不行啊,我也要去!”
“我们要服侍公于啊!”
“我可不想留在这鬼客栈里!”
“我们要不跟去,可就白来这一趟了!”
无情板起了颜面,只问了一句:“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峰顶。”
三剑一刀憧异口同声。
“峰顶的什么地方?”
“猛鬼庙。”
回答都很一致。
无情问到这里就没问下去了。
剩下的由小余。老鱼接了上去。
他们跟无情合作惯了,很能体会无情的心意。
“猛鬼庙里有什么?”小余笑嘻嘻的问。
三剑一刀四个人,一时答不出了。
“有鬼。”老鱼代答。
“你们还是待在这里吧。”小余语重深长的道,“试想想,如果上面真的闹鬼,你们去了,徒惹惊吓,又有何用?反正,公子和鬼王上去各擒三两只小鬼老鬼下来,供你消遣,岂不更乐?”
“如果无鬼,你们千辛万苦手扒脚划的蹬了上去,亦有何用?白跑一趟而已!不如待在这儿,保护妇女,岂不更乐?”
这一番话,说的三剑一刀憧点头称是,想想也安分多了。
“见鬼了!”何文田忍不住做了个鬼脸,“由这些小孩来保护咱们!”
绮梦连忙向她打了一个眼色:“他们可是小男孩子,总胜得我们九成都是妇道人家,多他们几位,胆子也壮上一些!”
无情看了绮梦一眼,对她的配合心里很有点感激。忽听一人跳出来,指着自己的鼻头道:
“我呢!?”
说话的当然是罗白乃。
不幸的是,大家都觉得他有点可有可无。
“随你便。”
这是聂青的答复。
──他自己对上“猛鬼庙”可是非常热衷。
“随便你。”
这是无情的回话。
——他最重要是把四憧留下来,因为不能带着四个小憧冒险犯难:看来,这趟疑神峰之行要远比想像中诡异艰险,他已有点后悔自己错误决定把他们四个小子带上山来了;至于聂青,他得一定要把他扯上山去:因为他是自己答允一。道过来的,毕竟来路底细未摸清;不能教他待在这儿,万一让客栈里的女子再吃了亏,他可原谅不了自己。
他准备让罗白乃自己选择。
──多一个胡混的,也没啥不好,看来,这罗姓小于大抵不是好徒,而且机灵得很,武功看来不怎么,但山上如万一出事,多一个滑头机警的通风报信,让山下准备,也没啥不好。
只不过,他得急着问一件事:
“你们这几天没见到五裂神君吗?”
他一问,聂青也不住点头。
他也正想问这件事。
那一次道上遇见,五裂神君明明还是骑着猪龙带着羊群,先他们而来的,怎么好像这儿的人谁也没看到他似的。
“没有。”绮梦答,“这两天来的就只是这位罗小侠士,以及习姑娘,其他的,只有走的,离开的,死去的,没有来者。”
奇怪。那么一群大大小小。噪噪闹闹的。都去了哪里了?
“上猛鬼庙的路不止一条吧?”
“疑神峰顶就是猛鬼庙,很陡,但路却不明确,反正,前后左右,那一处都可以上去,可是,都一样不好走就是了。”绮梦忽然问道:
“你,们,不是想要……现在就上去吧?”
此时大约二更天。
月圆。
荒野如鬼域。
大地清如镜。
“不。”无情笑了一笑,带点挥不去的微愁,“我们犯不着在深夜去猛鬼庙,晚上不是鬼魅最凶的时候吗?这时候上山,敌暗我明,毫无必要。我们先在此过一宿,白天才悠哉悠哉上去上柱香。拜拜神,可不是更好吗!”
大家都看得出他在好整以暇。
不过,大概谁也看不出他心中真正想的是什么。
“我知道了,”习玫红笑嘻嘻的道,“你说的不急,但心里是想跟我们一起守在这里,到天亮再说一一、万一又有恶鬼,猛虎突击,搞出人命,你可不想一辈子都于心不安。”
这娃儿好聪敏。
──难怪四师弟喜欢上她……
一个女子又聪明又漂亮,又柔弱又坚强,冷师弟端的是好福气。
“我却不明白,”聂青也十分精明、细心,“你们即然都有志于伏袭吴铁翼,为何都聚拢在这里,没有派人在山下。关口,隘道放哨,一有人来,马上走报呢?”
“我们本来也有轮流放哨的,”张切切道:“总共日夜两班。”
“可是,自从闹鬼之后,”李青青咬着唇说,“梦姊就叫我们大家聚在一起,以免力量分散,予人逐个击杀。”
“这是对的。”聂青青着脸道,“不过,山腰还得要人放哨,至少,一有风声,马上可以准备,省得都在这里,任人宰割,敌人来了都不知道。”
“但……”
绮梦心里很同意,但欲言又止。
——对是对的,却是叫谁人去放哨?栈里女的,都吓破了胆;老铁动作不灵便,不适合作探哨的。
“我可以去。”
聂青自告奋勇,“我是始作涌者,当然应该我去。”
——无情有残疾在身,当然不便,难道教三剑一刀小憧儿去不成!
“我去。”
老鱼沉声道。
“今晚让我去。”
小余站了出来。
三人都争着要去。
“看来,今晚谁也别去了。”无情忽然说,“谁也不必去了。”
“为什么?”
“因为,”无情以一种处子般的沉静。安详。甚至带点冷漠的语音,但眼神却在闪动。闪亮着一种不安的美,仿似两道出鞘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