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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正风好不容易才见到丁不二的踪影,却又追不到,心中着实气恼。他是戴罪之身,官府无限期捉拿,白天不敢轻易活动。今日回了一趟老宅,本想拿些东西就走,没想到在街上意外见到丁不二。既然丁不二在此地出现,他也不急着走了,这次好歹也要把他拿住,洗冤报仇,于是便又潜回老宅。
正在打盹,忽然听到院子里一声闷响,像是一块石头砸在地上。柳正风一惊,赶紧挺身站起,出门观看。借着月光,真的看到地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正自纳闷,忽然院子外面又飞进一样东西来,竟是一块树皮。柳正风快步冲到墙边,探头往外观瞧。只见一条人影快速消失在月夜之中,可以断定,那人一定又是丁不二。不过现在出门去追,肯定是追不上了。
柳正风心中气恼,转身回来捡起树皮,却见上面有字:贡珠在金大坚屋中达摩像后速报官。柳正风反复念着树皮上的字,忽然一惊:“姓丁的这是在提醒我,还是要算计我?难道贡珠不是他偷的,而是被大师伯藏起来了?若非如此,就是他怕我继续纠缠,存心让我到嵩山自投罗网。”他越想越乱,决心要上太室山去查个究竟。
丁不二给柳正风报了信,心情愉快,想到他不会再纠缠自己,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正在树上歇着,忽然发现柳正风向太室山方向走去,丁不二嘀咕道:“我好心提醒,已然说得很明白了。他不去报官,却要上嵩山干什么?几年前嵩山派就要杀他,现在他又送上门去,不是自寻思路么?”很快他就明白了:“人家这是信不过我呀。说不定还以为我是在挑拨离间,算计他。哎呀呀,真是好人难做呀。他自己找死,由他去,跟我有什么相干?”过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跳下树来,悄悄去跟着柳正风。
柳正风上了太室山,在嵩山派门外犹豫了一会,沿着墙根转去后院。他是嵩山派前任掌门的大弟子,在嵩山派多年,对这里的地形自然很熟。他找到大师伯居住的院子,将钢刀插在背后,翻上墙头,看了看左右无人,便跳了进去。
柳正风双脚一落地,就听铃声想起,原来他踩中了防盗的绳索。很快,十几个弟子手持刀剑冲了过来,将柳正风围住。这些大多是嵩山派新招收的弟子,不认得这位大师兄。
金大坚提着长剑从屋里走出来,得意地笑道:“还真的有贼啊。刚才叫你捡个便宜,没想到你还敢来。啊,是你?”他认出了柳正风。柳正风拱手道:“大师伯。七八年过去了,弟子不在跟前,您一向都好吧?”众弟子听他开口叫出大师伯,都不禁愣住,回头看着金大坚。金大坚尴尬地笑了笑,说:“好,都好。”他小声吩咐一个弟子:“你快去通知掌门,就说叛徒柳正风回来了,叫他多带人手。还有,记得去告诉你四师兄。”那个弟子瞥了一眼柳正风,匆忙去了。
金大坚并不上前,站在弟子们身后,远远说道:“你走了好几年,杳无音讯,今天怎么又回来了?”柳正风说:“弟子今天就是来找师伯的。我有一句话,想当面问问师伯。”金大坚说:“你早就不是我嵩山派的人了。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柳正风说:“我只问一件事,那颗贡珠……”金大坚一听贡珠二字,顿时心虚了,赶紧说道:“什么贡珠?早就丢了!你伙同贼人,盗走贡珠,官府通缉你多年,你还敢来嵩山露脸?”
柳正风正要再问,忽听脚步声响,又有几个人走了过来。为首之人高声喝道:“柳正风,当年你畏罪脱逃,连累我们好苦。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有脸回来?”柳正风赶紧抱拳施礼:“弟子柳正风拜见掌门师叔。”来的正是嵩山派掌门盛四海。盛四海走到近前,冷冷说道:“你自从叛教出逃,就已经不是我嵩山派的人了,不要再叫我师叔。”柳正风说:“掌门容禀,弟子是冤枉的。弟子与那贼偷丁不二并不相识,贡珠失窃的事实在与弟子无关。”有掌门师弟在场,金大坚底气足了,在一旁叫道:“你都知道那贼偷是丁不二,还敢说不相识?”柳正风说:“弟子也是后来追查得知,原先跟他并无瓜葛。”盛四海说:“这些话你留着跟官府说吧。给我拿下!”掌门发了话,众弟子自然奋勇向前。他们平时跟着师父师兄习武,一直没有用武之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柳正风抬手叫道:“等等!掌门师叔,弟子此来,只为向大师伯问几句话,在尊长面前怎敢造次?我问完这几句话,自然会走。”盛四海冷笑道:“你今天来了,还打算走吗?”说着便挥手,命众弟子向前逼来。柳正风后退了两步,已经到了墙根。众弟子见柳正风不愿动手,以为他是胆怯,向前逼得更紧。柳正风已无退路,他不想伤了这些师弟,可是又不得不找个脱身的路子。他单脚向后,用力在墙上一登,飞身向前扑去。众弟子没料到他有这一招,稍一愣神的工夫,柳正风已经跳出包围,撒腿就跑。盛四海和金大坚带着一众弟子紧紧追赶。
柳正风心中无奈,自己曾经是嵩山派的大弟子,现在回来倒像是个仇人,被掌门师叔和大师伯带着一群师弟追杀。他心中打定主意,好歹自己是嵩山派的人,说什么也不能跟两位尊长和各位师弟动手。将来总有澄清误会的那一天,到时候还都是一家人。所以,他只有尽力逃走。可是他已经离开了七八年,这里已经不是原样,转着转着就找不到路了。眼看前面已无路可走,听声音后面的人又已经追到了,他心里着急呀。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屋子的门打开了,一个人探头出来招呼道:“大师兄,这边。”柳正风一眼认出是当年的师弟游杰,大喜,赶紧就跟了进去。
盛四海带人追到。有弟子疑惑道:“明明就是往这跑了,怎么不见了?”金大坚奸笑道:“放心吧,他跑不了。你们进去看看。”几个弟子正要上前。游杰开门从里面出来,走到金大坚面前说:“师父,已经拿住了。”盛四海惊讶地看了看金大坚。金大坚神秘一笑:“你就瞧好吧。”说着吩咐游杰带两个弟子进去带人。很快两个弟子把柳正风拖了出来。柳正风浑身是血,坐在地上,闷声不语。
盛四海问游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游杰得意地说道:“当年凌季、陈唐帮着大师兄逃走,让他逃过门规处罚,我师父就一直怕他回来报复,暗中吩咐我在这设个机关,好在必要的时候把他引到这里来,一举拿下。这么多年大师兄都没露面,我还以为用不上了。刚才师父让小师弟来送信,说大师兄找上门了,我这才赶紧在这候着,生怕他不到这来呢。现在好了,这么多年的心思,总算没白费。”
听游杰提凌季和陈唐两位师弟,柳正风忽然抬起头,问道:“凌师弟和陈师弟呢,他们怎么不在?”盛四海哼了一声,说道:“亏你还记得他们。当年本该将你废掉,他们竟敢私下放你逃走。你们以为能瞒得住我吗?幸亏后来游杰从他们嘴里套出实话,才知道他们跟你串通一气。”柳正风转过头,恨恨地等着游杰。游杰吓得后退了一步。金大坚说:“师弟,别跟他废话了。直接杀了,一了百了,免得夜长梦多。”柳正风并不关心自己的生死,而是急切地问道:“那两位师弟呢,他们人呢?”盛四海阴森森说道:“他们两个已经到阴曹地府去等着了,你去找他们吧。”闻听两位师弟为了救自己惨遭杀害,柳正风心如刀绞,流着泪摇了摇头,闭目等死。金大坚等不及,招呼弟子:“动手!”
忽然有弟子惊叫道:“掌门,不好了!大厅和居舍都着火了!”盛四海大惊,急忙带着人去扑救。金大坚担心烧到自己的宝贝,也赶紧回去救火,临走嘱咐游杰:“这里交给你了。”“放心吧,师父。”
游杰送走了众人,看着柳正风,说道:“大师兄,你可不要恨我,这都是我师父的主意。你也知道,师父有何吩咐,咱们作弟子的是不敢不从。你说是不是?”柳正风瞪着他,忍痛说道:“我只问你,二师弟、三师弟咱们几个情同手足,你为何要去告密害死他们?”游杰说:“这个更怨不着我了。你惹了祸,掌门要废你,这也是咱们嵩山派的规矩。他们胆敢帮你逃走,这本身就是违反了门规,就该受到处罚。我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真正害死他们的,是你,是你连累了他们。你要是不逃走,他们会死吗?”柳正风用手捶着地,痛哭道:“是我,是我害死了两位师弟!我对不起你们啊!四师弟,你动手吧。”
游杰假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摇了摇头,叹息道:“唉,大师兄,要说你也挺冤的。当年是何等的雄姿勃发,少年英雄,没想到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算了,我也不多说了。”柳正风忽然抬头看着他:“你,你知道些什么?”游杰说:“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挡我师父的财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抢了掌门师叔的风头。他们两位老人家,一个变着法的要让你死,一个巴不得你有把柄该死。你想想,你还能有好吗?”柳正风回想了一下当年的情景,问道:“你是说,我让大师伯把夜明珠还回去,他怀恨在心,故意陷害?我找掌门师叔申辩,他明知我有冤屈,却故意不给我机会?”游杰笑道:“大师兄果然聪明。不过,我可什么都没说,这都是你自己猜的。”柳正风长叹一声,似乎明白了:“这么说,那颗珠子根本就没被丁不二偷走,我看到他的背影去追他,大师伯把珠子私藏起来,却诬陷我与贼人勾结,合伙盗走了贡珠,叫官府缉拿。嘿。我怕他惹祸,好心规劝,他却昧了珠宝,诬我清白,害我性命……真是好狠毒啊。我死不明目啊。”
游杰冷笑一声,提起手里的长剑,便要动手。忽听墙头有人笑道:“哈哈,你终于想明白了。害得我背了好几年的黑锅,被你纠缠。”游杰一惊,抬头问道:“你是什么人?”丁不二忽然打出一颗石子,正弹入游杰的喉咙里。游杰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来回翻滚。柳正风抬起头,认出是丁不二。丁不二从墙上下来,便要结果了游杰的性命。柳正风赶紧拦住,开口劝道:“丁大侠,饶了他吧。我们好歹是师兄弟一场。也多亏他点破因由,咱们才澄清误会。”“好,听你的。”丁不二在游杰脖子后面踢了一脚,磕出他喉咙里的石子,又趁势塞了一个药丸进去。游杰刚才憋得满脸通红,现在终于可以呼吸了,先喘了几口,开口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丁不二说:“没什么,不过是一颗毒药。”游杰大惊,掐着喉咙想吐却吐不出来,赶紧跪在地上磕头道:“大侠饶命啊。”柳正风也要开口求情。丁不二却说:“你放心吧,一时半会死不了。你乖乖听我的,两天之后我来给你送解药。要是你敢胡来,呵呵,两天后经脉爆裂,肉体腐烂,神仙也就不了你。”游杰说:“好,我听你的。大侠尽管吩咐。”丁不二说:“背上你大师兄,送我们出去。要是惊动了旁人,后果你是知道的。”“我知道,我知道。”游杰赶紧爬起来,过去扶起柳正风,背到身上,带着丁不二悄悄去找门口。他在这里十几年了,又经常帮师父做见不得人的事,犄角旮旯都很熟。很快三个人就出了院子,下了山。
到了林子里,丁不二叫游杰把柳正风放下,打发他回去。游杰央求道:“大侠,我都照您说的做了。您现在就把解药给我吧,我怕您过两天没空来。”丁不二说:“我也没随身带着。实话告诉你说,我每次下毒,都回来现做解药,以防遭了别人算计,从我身上搜出解药,那我的毒药就不灵了。哈哈。你回去吧,放心,我保证你两天后不会毒死。你现在应该想的是,今晚怎么才能不让你师父害死?”游杰无奈,只好回去,临走又给柳正风施了一礼:“大师兄,我走了。”柳正风点了点头。游杰一边往山上走,一边想着回去怎么应付师父。
柳正风坐在地上,拱手说道:“多谢丁大侠出手相救。我一直误会你,屡屡纠缠,你还……唉……”丁不二笑道:“没什么,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我已然提醒,你为何不直接去报官,反倒自己送上门去?”柳正风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再怎么说,我也曾经是嵩山派的人。时至今日,仍然心存幻想,指望着有朝一日真相大白,重回门庭。哪知道,这根本就是他们一手制造的冤屈,害得我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我真是糊涂啊。”丁不二蹲下来,一面给柳正风上药,一面劝道:“事到如今,你也不必自责。只须去报了官,叫官府将他们查抄定罪,自然还你清白。至于那几个混蛋,咱们有的是办法治他。”想到自己家破人亡、妻死女散,柳正风摇头叹息,心中悲痛。丁不二有意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