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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已经习惯了作为曾家的大公子,跟在曾梓图身边,享受优渥的生活和统领一派江湖势力的威风。虽然平日里曾可以对母亲百依百顺从无违逆,但是牵扯身世和前途这样的大事,恐怕他一时之间难以做出平静的选择。
卢夫人忧心忡忡。柳如梦看在眼里,难免跟着担心。她知道卢夫人的心事一定与昨天的事有关,于是坐到卢夫人身旁,轻声问道:“娘,出什么事了?看您昨天回来以后就心事重重的。”卢夫人望着柳如梦,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娘遇到了一个难处,不知道如何是好。”柳如梦说:“什么事可以跟女儿说说吗?我看能不能帮上忙。总好过您一个人闷在心里。”卢夫人轻轻摸着如梦的手,想了一下,说道:“这个事说不定也只有你能帮我。那娘就跟你说说。”“嗯。”柳如梦应了一声,又往卢夫人身边挪了挪。卢夫人轻轻将如梦搂在怀里,开始问她:“你在洛阳的任员外家待了几年?”柳如梦想了一下,说:“先是在那当了半年多的丫鬟,后来被大夫人收作养女。如果从那时算起,应该是将近六年。”卢夫人问道:“这六年当中,你有没有找过你的亲生爹娘?”柳如梦顿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娘很早就不在了,我在世上只有爹爹一个亲人。当丫鬟的时候,我根本不敢想那么多。后来被大夫人收养了,我忽然变成了小姐,不用干活了,就经常想起我爹,一直盼着他能找来,或者有机会去找他。后来大夫人去世了,我养父任员外身体又不好,我只能留在任府安心照顾他。一晃六年就过去了,没想到我再次见到我爹的时候竟然是最后一面。那时候他……他很快也离我而去了。”说到这里,柳如梦又不禁黯然神伤。
卢夫人帮如梦轻轻理了理头发,问道:“如果在那六年当中,你爹到任府找你,你会马上跟他走吗?”柳如梦不禁愣了一下,仰脸望着卢夫人,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这样问。卢夫人道:“我是说如果,假设真有这样的机会,你会怎么做?”柳如梦明白这只是个假设,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既然卢夫人问起,或许自己的答案对她有用,于是认真想了一下,说道:“如果是在娶二娘之前,我应该会留下来再照顾养父一段时间,等他身体好了,或是有人照顾了,我再走。要是在二娘和佳怡妹妹来了以后,我可能会马上跟着爹爹走。”卢夫人道:“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会与亲生爹爹相认,早晚要跟他走是吗?”柳如梦点了点头:“嗯。毕竟那是我爹呀,是我在世上的唯一亲人。娘,您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卢夫人说:“现在以儿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柳如梦不禁愣住,直起身子惊讶地问道:“您是说,公子也不是您和伯父亲生的?”卢夫人也不瞒她,便把曾可以的身世跟她说了:“以儿是我的亲生,但是他的亲生父亲不是曾梓图,而是我昨天去看的那个人。”柳如梦更是吃惊不小:“公子的亲生父亲,是司马……那个司马教主?”卢夫人赶紧示意她小点声,往门口看了看,见奶娘和阿绣出门买东西还没有回来,这才点头说道:“没错。当年我正怀着以儿,他爹司马相出门卖菜就没再回来。那时候我们村里遭了劫,死了不少人。我侥幸逃出,昏倒在菜地里,被婉儿他爹给救了。一直没有以儿他爹的消息,当时以为他也被马匪给害死了,我悲痛欲绝。后来生下了以儿,为了把他抚养成人,经人劝说,我就嫁给了婉儿他爹,后来就有了婉儿。”柳如梦这才知道曾可以和曾婉儿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卢夫人继续说道:“没想到造物弄人,二十年后又见到以儿他爹,才知道当年他遭遇马匪,被裹挟到塞北,逃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几年以后,那时候我们早就搬走了。二十年互无音信,没想到再次见到,他和婉儿她爹竟成了敌人。”说到这里不禁摇头叹息。柳如梦也甚觉无奈。
卢夫人望着柳如梦问道:“如梦,你觉得以儿会不会认他的亲爹?”柳如梦想了想,心里也拿不准,于是说道:“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早晚是要让他知道的,您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卢夫人说:“我很担心,万一他接受不了,做出傻事,惊动了婉儿他爹,只会对司马更加不利。”柳如梦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也没有主意。卢夫人说:“所以我想让你,先试着跟他说说你自己的身世,看看他的口风?”柳如梦这才明白卢夫人刚才问话的用意,也乐得帮她解决难题,于是点头说道:“嗯,等公子来了,我先跟他问问。如果能帮娘跟他说通了,就再好不过了。可是万一……万一他感觉不对,娘您就说是我跟他开玩笑,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千万不要让他闹到伯父那里去。”卢夫人感激地把如梦重新搂入怀里:“我的好女儿。有你帮忙,娘就放心多了。”
午后,曾婉儿来找曾可以,告诉他:“哥哥,如梦姐姐让你有空去一下,她好像有话跟你说。”曾可以一听是柳如梦主动要见他,喜出望外,赶紧起身说道:“我现在就有空。谢谢妹妹,我去了。”说完,也不顾曾婉儿还站在这里,直接就快步走出门去。曾婉儿看着哥哥的背影,不禁暗笑,又忽然泛起一阵心酸,喃喃道:“要是秋遇公子对我也有这般殷勤就好了。”说完了她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迈步出了屋子,然后替曾可以把门关上,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曾可以到了卢夫人的住处。卢夫人和奶娘、阿绣正在厨房做点心。柳如梦开门把曾可以迎进去之后,直接带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曾可以从来没想过柳如梦会主动找他,虽然已经兴奋了一路,但是一旦见了面,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柳如梦请曾可以坐下,给他递上一杯茶,开口说道:“公子,多谢你在海上相救,把我带来这里。你可知道我的来历?”曾可以一愣,不知她忽然说起这个,是要彼此加深了解,还是打算就此道别,不由得心里紧张起来,微微摇了摇头。柳如梦说:“我第一次和婉儿相见,是在洛阳城外的任府,那时我还是任家的大小姐。”柳如梦只对卢夫人说过自己的身世,曾婉儿也多少了解一些。曾可以则只顾着对柳如梦献殷勤,对她的身世却一无所知,听她讲起自己的事来,自然心中好奇,也偶尔跟着点头。
柳如梦继续说道:“那时我姓任,叫任如梦。公子可知我现在为何改叫柳如梦?”曾可以摇了摇头。柳如梦说:“因为我只是任员外的养女,我的亲生父亲姓柳。我离开任府以后,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从此便改回姓柳。”曾可以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跟着点了点头。因为他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只知道,无论如梦姓柳还是姓任,他都喜欢。柳如梦交代完了自己的身世,这才切入正题:“我自幼与爹爹失散,被人拐到洛阳,辗转卖到任府作丫鬟。任员外的夫人见我乖巧,将我收为义女,他们夫妻膝下无子,对我如亲生一般疼爱。我在那里一待就是六年。你说,如果这个时候,我亲生爹爹前来寻我,我该不该跟他走?”
曾可以一皱眉,没想到柳如梦会问他这种问题,他想了一下,试着说道:“如你刚才所说,任员外夫妇对你很好,比亲生父母不差。我觉得,你跟亲生爹爹走,是血缘亲情;留在任员外家里,是知恩图报。走与不走,都在情理之中。”他此刻并不知道柳如梦的用意和心思,因此不敢贸然下定论,只得两头逢迎。柳如梦追问道:“如果换作是公子,你处在这样的情况下,会选择走,还是留?”这可把曾可以给难住了,见柳如梦正盯着他等待答案,只得认真想了一下,按照自己的理解说道:“你爹六年都没有找你,任府上下又对你很好。呃——,若换作是我,我会选择……留下。”柳如梦看着他:“这是你最后的答案吗?你可以再想想。”曾可以又想了一下,坚定地说道:“如果是我,我会留下。”柳如梦不禁一皱眉:“你真的这么想?”曾可以发觉柳如梦脸色有变,赶紧解释道:“每个人可能会有不同的选择,我说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如果不合姑娘的心意,你不要往心里去。”柳如梦摇头道:“没关系。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先坐着,我去看看点心做好了没有。”说着起身出了门,到厨房去找卢夫人。曾可以紧张地站起来,不知道刚才自己有没有说错话。
奶娘和阿绣也在厨房,柳如梦不便说话。卢夫人便洗了手,带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口问道:“刚才你们谈得怎么样?”柳如梦说:“我把我的身世跟他说了,问他假如亲生父亲到任府来找,换作是他,会如何选择。”卢夫人急切地问道:“他怎么说?”柳如梦叹息着摇了摇头:“他说会选择留下。”卢夫人呆呆地坐在床上,半晌没有说话。柳如梦安慰道:“娘,您不用太着急。咱们可以慢慢再劝他。”“可是他爹……还在那里受苦啊。”卢夫人急得几乎转出眼泪来。柳如梦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过了一会,卢夫人稍稍平静了一些,对柳如梦说道:“你把以儿叫过来,我跟他说话。”柳如梦提醒道:“娘,您可得想好了。”卢夫人说:“没事,你去吧。”柳如梦点头应了,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叫曾可以。
曾可以见柳如梦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担心地问道:“如梦,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柳如梦摇了摇头,说:“没有。是娘叫你,让你去那屋说话。”曾可以这才稍稍放心,跟着柳如梦来到卢夫人的房间,上前请安。
卢夫人叫如梦把房门关好,然后对曾可以说道:“以儿,娘想求你把那个司马教主放了。”曾可以一愣:“为什么?”卢夫人说:“昨日娘给他讲经度化,他已经想通了,答应不再与曾家为敌。”曾可以说道:“娘,您是菩萨心肠孩儿知道。可是江湖上的事,您不清楚。他说不再与曾家为敌,只是为了能早日出去,骗您的,不能当真。”卢夫人说:“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曾可以说道:“娘,您总是把人想得那么善良。他可是北冥教的教主,要是没有一些花花肠子,也不可能当上教主。他的话怎么能……”“不准你这么说他!”卢夫人有些急了。曾可以吓了一跳,赶紧劝道:“娘您不要生气。孩儿说得是实情。江湖上的事可复杂得很,有些事情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更何况是人?您只见过他一次,怎知他是什么样的人?这种人的话是不能信的。”“你……”卢夫人心里着急,但是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只能唉声叹气。柳如梦在一旁小声劝慰。曾可以见把母亲气成这个样子,只得耐心劝道:“娘,您先不要着急。这个事儿容孩儿先回去想想好不好?咱们以后再商量。”卢夫人见曾可以松口,抬眼看着他,说道:“那你快点想。”曾可以说:“行,我快点想。娘您别生气了。”卢夫人这才露出笑脸:“好了,你回去吧。娘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曾可以看了一眼柳如梦,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好。我不打扰娘休息了,孩儿回去了。如梦,你好好照顾咱娘。”说着转身往外走。柳如梦跟着送他,小声说道:“娘这里你就放心吧。你回去也得把娘的事儿放在心上。”曾可以点头应了,出门以后心中暗想:“难得如梦如此体贴,如果能娶她进门……嘻嘻,这婆媳二人倒已经是一条心了。”
曾可以一路想着美事,脚步异常轻快。可走了一阵,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娘一向不管府里的事,对江湖上的人和事更是从不过问,怎么这次忽然对司马相的事情如此上心?难道昨日司马相跟她说了什么,把我娘给哄住了?难怪那个司马相忽然变得安分了,原来是哄得我娘答应放他。”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中火起,加快了脚步。
回到府里,曾可以先去查看了一下众人的动态,得知曾梓图和胡大宁正在大厅接待官府的人,而柯老三、司徒豹等人酒醒之后聚在一起赌钱取乐,白鹿司也跟他们在一起。了解到这些情况,曾可以心中暗喜,快步向花园走去。
四顾无人,曾可以再度掀起石板,走下台阶,进入山洞,打开石门。司马相听到动静,有所期盼地转过身来,见是曾可以,兴奋地站起来,张望着问道:“你们又来看我了?你娘呢?”曾可以微微一皱眉,但很快就掩盖了过去,淡淡说道:“我娘没来,这次是我一个人。”“哦。”司马相多少有些失望。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就在面前,司马相又忽然觉得很欣慰,脸上的表情也暴露出内心的欢喜,他望着曾可以问道:“是你娘叫你来的?”曾可以含糊地应道:“嗯,是。你的事,我娘都跟我说了。”司马相惊喜道:“她这么快就跟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