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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月依旧没有现身。荆天明从窗户望出去,疑惑着那座映入眼帘的山不知是何名字。那山虽不高,却是云雾缭绕,使人在午时时分都无法看清它的全貌。再等也是无益,他举步离开九舍,找端木鱼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易容成一只妖狐。”
这是荆天明今天见到端木鱼所说的第一句话。也因为这句话,荆天明挨了端木鱼一记。
由于是首次易容,整整花了端木鱼一整个下午,才将荆天明化妆成一位刀疤男。那道小指来宽的刀疤,从右脸颊下方起始,斜往下,最终隐没在领口之间。略为浮肿的疤痕还红通通的,做来极为费工。剩下的就简单多了,只消把荆天明一张俊脸搞肥弄肿便得。
“这不会太显眼了吗?”
荆天明拉下领口、摸着刀疤问道。
“就是要显眼。”
端木鱼答道,“到时别人只注意瞧着刀疤,反而没人会细看你的长相。”
荆天明点点头,端木鱼所言甚是。至于商量好的黑色鬼面则画在荆天明左手臂上,显然是端木鱼不愿意花心思画在一些困难的地方。
顶着张肥猪脸,外加一道红到骇人的刀疤,穿着华丽的袍子鞋袜,摇着大步,手里拎着一只银烟管,嘴里三不五时便喷口烟。
虽然偶尔确实会被烟呛到,但荆天明还满享受这样子逛大街。除了刀疤与黑色鬼面端木鱼的杰作外,其余的行头都是荆天明自己上街弄来的。这里的街道店铺真可说是要什么有什么,只消你的手臂上头有张黑色鬼面。
彪形大汉、猪脸刀疤男、驼背老头,外加一名长相打扮都十分年轻的正常人,四人联手盯住了那道城墙。一周内不分日夜,轮班盯梢,绝不遗漏任何一个看来形迹可疑的人,穿越过那道严加把守的城门。只可惜每日好说也有百来人穿越那道门洞,而每一个人在刘毕眼里看起来都十分可疑。简而言之,四人一无所获,只是白白耗掉七日工夫。
“我进城去探一探。”
第八日,猪脸刀疤男自告奋勇说道。
“这太危险了。”
正常人顿了一下言道。
“我和他一块儿去。”
彪形大汉跺着脚,稍微活动一下,“我早就想进去了。”
“要是听得见那守门的警卫是如何盘查来往行人就好了。”
正常人还是摇头,“只可惜离得太远;若是走进听得见的地方又无处藏身。”
“别看我啊。”
驼背老头先发制人,言道:“易容我行。隐身术可别找我啊。”
老头见没人答腔,又自言自语地补上两句,“这世上若真有隐形这件事的话,那定是神都九宫压箱底的绝活吧?”
“咳咳咳!”
荆天明听到端木鱼提起神都九宫,立刻想到珂月,还有毛裘。想到珂月,他眼皮随之一跳,脸好像也有点变红了,不过幸好这些表情都被那张浮肿的猪脸遮住了。
“咳咳。”
荆天明多咳了两声,将情绪掩饰过去,再说话时已经又变回了猪脸刀疤男,“不进去瞧瞧是不会有结果的。”
“贸然行动会有性命之忧的。”
“老是待在外面抽这种东西,一样会有性命之忧的。”
猪脸刀疤男边说边咳嗽不止,看来又被自己喷出来的烟给呛到了。刀疤男用猪手将抽到一般的烟叶拍出银烟管,转头对彪形大汉言道:“不用你陪我去。我先去探过再说。”
“也好。你武功高我太多,多带我也只是累赘。”
彪形大汉说话倒是率性,不顾忌宣扬别人所长、道出自己所短。猪脸刀疤男又再一次庆幸脸上有面具遮掩,不然他的兄弟又会看见他的脸红了。
“可是,天明,这鬼谷……”
刘毕话说到一半却停住了,还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可以想见他真正的脸,现在的表情一点很惊骇。
经过七日连续不断地观察,四人心中渐渐感到,此时此刻自己恐怕是身在一个不得了的地方了。
“鬼谷。原来这里便是鬼谷……”
每个人心里都曾这样想过,却无人说出口,而是各自在心中找理由来说服自己,因为如何如何,这儿恐怕不是鬼谷。直到今天,刘毕成了第一个说出这看法的人。
“我也觉得这里便是鬼谷。”
“赞成。”
“八九不离十吧。还有什么地方会有这么多鬼谷门人呢?”
“若是那城里头,”
彪形大汉往城门处一指,“也是鬼谷的话,我真无法想像,鬼谷这个邪门歪道手下到底有多少人?”
“一定多到吓死人吧。”
驼背老头蹲下去。背显得更驼了,说道:“光是现在看见的人就多到吓死人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城门,进的人多,出的人少。每日每日几百人这样进去,出来的不到十分之一。要嘛他还有其他出入口,不然的话……”
驼背老头吞了口口水,才又言道:“只怕里头也有个把万鬼谷门人吧。”
“啰啰嗦嗦地干什么。”
猪脸刀疤男粗声粗气地说:“今晚我先回九舍。明日我溜进去瞧瞧再说。”
荆天明在九舍又是苦苦等候一晚,珂月仍然没有现身。翌日,先走访端木鱼处。端木鱼料想荆天明这一去,或许几日间都不会回来,为了不然猪脸男半途泄底可下足了功夫。
荆天明摇身一变,成为猪脸刀疤男后,甩着银烟管,大摇大摆地向城门走去。花升将、刘毕两人远远跟在后面,直到目送荆天明安全入城之后,方才离开。
荆天明原以为城门处把守的警卫必定很严格,或许会问些鬼谷的切口或是暗号之流。没想到自己跟在四、五个壮汉身后,沿路喷烟,居然就这么晃进来了。守门的鬼谷弟子只看了看荆天明画在手臂的黑色鬼面,便挥挥手放他过去。
这道城墙比相像中厚实得多,本以为一下儿便能穿过,却走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出口处射入的光芒。这甬道并不平坦,二十有点倾斜,先下后上,仿佛是挖空城墙下方泥土打穿的地道。
地道中的土虽然干燥,马蹄子踏过却不扬灰尘。走在荆天明前头的四五个鬼谷汉子边走边闲谈,显然心情愉悦。荆天明一边挺他们谈天,同时也注意到墙壁间传出地下水流动时所发出的隆隆声。
“看来这地道挖得确实很深。”
荆天明用力踩了几下,伸手摸了摸壁面,路面、墙上都干爽舒适,那看不见的地下水只能以声音判别。同行的四五人显然内力不足,却是谁也不曾注意到。
出口处的光亮刺眼,前头的人都停了下来。荆天明也停下脚步伫立。等到眼睛能再度适应外面的世界时,荆天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在他前面的那几个鬼谷门人也是连声赞叹。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条富丽堂皇的街道,平坦宽阔的路面隐隐闪着金光,接到两旁星棋罗列着众多商店。有珠宝店、古董店、绸布店、酒馆、粮行、马铺、武器铺,荆天明跟着前面那些人走走看看,甚至看到有一家商店里全是各式各样新奇颜色的大小鸟儿,上百个鸟笼子将店铺挤得水泄不通,近千只鸟儿或叫或唱或啼或鸣,好不热闹。
想当初荆天明已觉得城墙外是富裕非常了,但跟这儿比起来,城墙外的九舍简直就像贫民窟。荆天明有点像喝醉酒的人,又像梦游一般,挤在街上穿梭流动的拥挤人群中边逛边瞧。
这是一个回字型的城市。
一座倚着山建成的城市。荆天明抬头望去,很确定眼前这山便是在九舍窗中望出去的那座山。明明在大街上走着,却怎么样也走不近那座便在眼前伫立的山头。山不算高,却云雾飘渺,但在这个城市中并不会显得太奇怪。
“只怕在这儿什么都不会显得太奇怪。”
正这么想时,两座宫殿般华丽的楼房出现在荆天明面前。
两座供电并非比邻而建,而是隔着青石板大道相对而立。
一模一样的宫殿建了两座,左边一栋、右边一栋。
“好奇怪啊!”
荆天明忍不住这样想,“有什么必要,要盖两座一模一样的宫殿?”
他这时才注意到,原来一模一样的不只是眼前的宫殿而已。事实上,整条街道,不,确切一点应该是整座城市,看起来就像镜子里面与镜子外面的世界一样。所以建筑都是隔着街道相对建造而成的。古董店的对面便是古董店。粮行的对面便是粮行。绸布庄的对面便是绸布庄。酒馆的对面便是酒馆。非但是建筑物一模一样,就连商店中的小配件都完全相同。接到的左边就如水中的倒影一般,完全呈现出街道右边的面貌。
差只差在道路右边的商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而路左边的建筑物却一律紧闭着门户。即便是白昼,荆天明也能感受到道路左边的建筑隐隐传来阵阵阴气。或许是受了这种影响,走在路上的行人也不知不觉地都靠右边行走,谁也不向左边靠近。
明明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城市,却半面活着、半面死去,怪不得人人都把这儿叫做鬼谷。
“鬼谷的谜实在太多了。”
荆天明在鬼谷里头晃荡了个把时辰,东张西望地只把自己的猪脖子都弄酸了,脑中却愈来愈迷糊。他心想,“还是得找个人来问问才是,光靠自己走马看花,只怕瞧不出什么门道。可是……该怎么问哪?”
说也巧,荆天明正想找人打听打听,抬头便望见当他初来乍到,在酒馆白吃白喝差点露馅儿时,隔壁桌上三个客人中的一个。“哈!运气太好了。这不正是那个嫌弃人家鸡皮烤得太干了的那位老兄嘛。”
荆天明记得在轩辕楼见到他时,这人能吃能喝又健谈的很,若想从这人嘴中套出话来,简直易如反掌。
“老兄!又见着你啦!”
荆天明嘴上打个哈哈,手臂一抬便拍拍那人肩膀,“怎么今天没喝酒哪?”
那汉子正与两个朋友走在一块儿,被荆天明一拍,回过头来。但见他满脸疑惑地打量着荆天明,问道:“这位兄弟……我们认识吗?”
“糟糕!”
荆天明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刚才一时兴奋,竟然忘记自己易容成猪脸男了。这下可好,我认得他、他倒不认得我了。”
但到了这个时候也只好瞎掰了。“喂!喂!老兄,太不够意思了吧。”
荆天明满口地抱怨,“这不过才几日工夫,不是一块儿在轩辕楼喝的酒吗?”
“是吗?”
那汉子歪着头努力回想,“轩辕楼吗?”
“可不是嘛!”
荆天明恶人先告状,啦过那汉子的另外两个朋友,一手抓住一个,“瞧瞧,两位给评评理,几坛酒下肚,这做哥哥的便忘了小弟了。”
“这……”
那汉子被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哈哈哈。罗老哥是有这个毛病。”
其中一人笑道。
“我……”
那姓罗的觉得自己有点儿冤枉,不过瞧瞧看眼前的猪脸男,却又好像似曾相识。
“不怪老罗。老罗铁定是喝醉了嘛。”
另一人也笑道:“我姓巩。人都叫我小巩,兄弟贵姓啊?”
“我姓朱。”
荆天明瞎掰道。
“对对对。”
老罗脸上堆欢,“我想起来了,是朱老弟嘛。一块儿在轩辕楼喝过酒。海量、海量。我记得很清楚。”
“对对对!你记得很清楚。”
荆天明肚子简直都快笑破了,脸上却不动声色,“姓朱的就是我,我就是姓朱的。”
“这两位是我朋友。”
老罗向两人一指,“现在大伙儿都认识了。朱老弟,怎么样?先来去喝一杯?”
“那感情好。”
“走走走!”
那姓罗的汉子果然熟门熟路,领着猪脸男与两个朋友,拔腿便来到鬼谷最大的一间酒楼“羡蓬莱”老罗正想领头进去,却突然站住了脚。只见他不好意思地回头对猪脸男道:“朱兄。真不好意思。你瞧我这记性。不知道朱兄……是哪一等仙籍?”
荆天明被他问得一愣。幸好那老罗醉碎又道:“这羡蓬莱只招待黑色仙籍,我与小巩、老粱都属黑色仙籍。不知朱老弟你……”
荆天明会意过来,哈哈一笑,拉动袖子露出黑色鬼面,言道:“我自然也属黑色仙籍。”
老罗三人见到荆天明手臂上的黑色鬼面都松了一口气,言谈起来也变得比较亲切。那小巩也是刚来不久,并不熟悉此处,见大伙儿都是自己人,毫不避讳便问道:“这儿商店铺子这么多,老罗你是怎么区分哪种铺子该招待何等仙籍的哪?”
老罗正想大肆吹嘘,老梁却抢先打到:“这有何难?你瞧酒楼门口那儿不是有块黑色琉璃?”
荆天明与小巩顺着老梁的手指方向望去,果见这羡蓬莱门口右方有一块黑色琉璃。
“黑色琉璃就表示这儿只招待黑色仙籍的人。”
老罗生怕老梁又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