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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蓉昨晚也是吃饱喝足,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外面二、三、四、五姨太虽吵,却无法阻止端木蓉做着好梦,梦中她正品尝着一道奇珍佳肴,那菜五颜六色,阵阵浓香,令她馋涎欲滴,可惜就是瞧不清楚那菜的长相,她拿好一个好大好大的汤勺正要去舀,那海碗却突然长出了两只脚,越跑越远越跑越远,终于消失了踪影。
“别跑!别跑!”
端木蓉边喊边从床上翻身坐起,发现只是一场梦,深深地叹了口气,“好歹也让我吃一口再醒呀。”
正惋惜不已,她突然东闻西闻起来,果然空气中正散布着一股和她刚才在梦中闻到一模一样的香气,端木蓉立刻两眼发光,急急忙忙下了床,口中还兴奋地念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味。”
端木蓉前脚踏出,便见竹屋外、檐廊下,风铃倥倥作响,晨光中盖聂迎风伫立,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端着个大海碗,阵阵浓郁香味随着蒸气飘摇而上。
盖聂笑着看端木蓉,说道:“端木姑娘醒啦,要不要喝碗汤?”
原来盖聂昨日离去后,心下琢磨,所谓射人先射马,像端木蓉这般好吃女子,如果真能做出她从未吃过的珍馐,必能让她乖乖听话。心下计较已定,进了厨房,竟然一日一夜没有休息,精心研究,这才发明出酸辣汤的做法。后来这汤当真流传千古,酸辣汤配着刚出炉的热包子一块儿吃,果然便是绝配。
端木蓉只见这汤上点点红油轻浮,油花里裹着蛋花,蛋花里搅着肉丝,软稠稠的汤汁中,猪血、木耳、笋子、火腿黑白红黄散作细条。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酸又辣的香气顿时钻入口鼻,害得端木蓉不禁咽了咽口水,不及想象这汤有多美味,便已兴奋地伸出两手想去捧过汤碗。
盖聂立刻退了一步,把汤碗挪到端木蓉够不着的地方,微笑说道:“姑娘还是先去看过刘员外再来吧?”
“啊?”
端木蓉瞪向盖聂,深觉懊恼,好菜在眼前却到不了嘴,这种事怎能忍受?
“原来端木姑娘不爱喝汤?”
盖聂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说罢,把汤碗又递到她面前,端木蓉立刻朝着汤碗又狠狠地吸上一口,只可惜没等她闻够,盖聂又把汤碗移开。
端木蓉忿忿说道:“你这碗汤我虽然真没吃过,不过我又怎么知道它好不好吃?你先让我喝了,要是好,本姑娘绝不食言,立即便去医治那姓刘的。”
盖聂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昨日自己对这女子晓以大义,谁知大义竟然还比不上一碗汤。他摇了摇头,说道:“端木姑娘,你别心急,待我回去做了包子,这汤要是配着包子一块吃呀,那滋味真是……”
端木蓉不等盖聂说完,立刻迈步向大门走去,口中喊着:“姓刘的老家伙,你给姑娘我滚进来!”
门外众人一听,喜出望外,刘氏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连莲磕头,又哭又笑地想要站起,荆天明一手扶着刘氏,一手拉起刘毕,家仆们连忙抬起刘员外,二、三、四、五姨太 们吵闹不休地围绕在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琴韵别院。
五姨太一进竹屋,便跪下了,看她那娇滴滴的样子,要说起岁数足可以当刘员外女儿,她一面假哭一面对端木蓉说道:“端木姑娘大恩大德,奴家没齿难忘,真是,该怎么报答您才好?”
“这臭婊子!”
三姨太心想既然神医肯医治老爷,那老爷的病铁定是会好,这五姨太为人真是奸诈,居然在这当口儿讨老爷的好,不禁在心中暗骂,口中却也嘶喊着:“端木姑娘啊!”
一个箭步抢去跪在前面,挤开五姨太,连哭带喊地说,“端木姑娘,您不知道打从我家老爷病了,我是茶不思、饭不想,您瞧瞧我瘦了这么一大圈呢。”
荆天明瞪了三姨太一眼,心想:“我明明刚才看你在外头,还捧着一大包云豆糕在吃呢,什么茶不思、饭不想。”
二姨太哪能让那两人专美于前,上前一把抱住端木蓉,裤天抢地哀号:“唉啊啊!端木姑娘,我本打算我家老爷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也不活了,如今你救下我家老爷,这……这……这……这真是一尸两命呀!”
“什么一尸两命?”
荆天明心想,“不懂就不要乱用成语。”
四姨太眼看这里已经没有自己发挥的空间了,只得一转身扑到刘员外身上,对着虽然没有力气说话、却十分清醒的刘员外说道:“老爷,您看她们啦,我都没位置可以挤了。老爷,您快起来,为奴家做主呀。呜呜呜。”
说罢,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二、三、五姨太一瞧都傻住了,心中尽皆佩服四姨太倒能真哭。
荆天明本想说:“你家老爷要是起得来,还用得着来看病吗?”
但是看见刘毕与刘氏两人已羞得无地自容,也就不愿说出来。
端木蓉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二姨太,瞪了四人一眼,这才去瞧那刘员外,他呼吸气短而急,脸红体白,心下已明白了一大半。端木蓉向刘毕问道:“这病人是你爹?”
刘毕点点头。又问:“你娘是哪一个?”
刘毕牵起一直静默在旁的刘氏。
“喔,那就好。”
端木蓉看着刘氏问道:“你是原配?”
刘氏惭愧地低下头,轻轻答了声:“是。”
端木蓉说:“那把原来医生开的药方,拿给我看。”
刘氏递上药单,端木蓉只看了一眼,就说道:“那好,就照这药方再煎一剂试试,不过,这里头一两人参得先烧成灰再去煮。”
刘氏一惊,说道:“这人参锻成灰之后,不久废了吗?”
端木蓉不耐烦地说:“就这个方子,你爱治不治。”
刘氏虽然怀疑,还是立刻吩咐家仆出去照方抓药,想那刘家乃是淮阴城中首富,忙乱一阵后便在琴韵别院门口造炉煎药起来,待得三碗煎做一碗,便有家仆恭恭敬敬地端进屋来。
刘氏正要将汤药喂刘员外喝下,说时迟那时快,就看身材最为娇小的五姨太,推了二姨太、踢了三姨太、踩了四姨太,其间不能容发,从刘氏手上抢过药碗,倒在刘员外口中,这一下可差点没把刘员外呛死。
要喝完没多久,在众人注视之下,刘员外打了几个嗝、放了几个响屁,竟然能够自己坐正起来,二、三、四、五姨太自是把握机会滔滔不绝地对着刘员外灌下不知多少迷汤,仿佛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的是自己,并非刘氏。荆天明瞄了刘氏一眼,颇为她觉得不平、暗暗想到:“将来若有一日,我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子,娶她之后决不再娶。”
端木蓉正色向刘员外说:“你这病呀,说轻不轻,说重也能要了你命。刚刚这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你若是还想活命,就得听我话。”
刘员外忙说:“一切都听姑娘吩咐。”
“那好。”
端木蓉瞧了刘氏一眼,又道,“你这病就是吵出来的。你若是不信,我试给你看。”
说着便在二、三、四、五姨太每人身上均是一拍,登时点了四人哑穴,让她们有口难言。端木蓉又道:“刘员外,你现在是不是觉得通体舒畅,心旷神怡呀?”
这刘员外打从娶了这四个姨太进门之后,哪里享受过片刻宁静,这时若要他不感觉心旷神怡倒也真难。刘员外赞道:“姑娘果真是神医,我确是感到十分受用。”
“那就好。”
端木蓉吩咐道:“你回家之后,仍用我方才开出的药房子,直到呼吸顺畅之后,便可停药。不过你得切记,从今而后,你这四位夫人每人每天只能够跟你说一句话,要是说多了,哪天你性命有碍,别怪我不曾提醒。”
端木蓉眼见刘氏向自己投来感激的眼神,只是微微一笑,便伸手解开四女哑穴。四女同时就想开口说话,又纷纷想到,自己从此一天仅仅能说一句话,那是该说“老爷,奴家要银子”好呢,还是该说“老爷,为奴家做主”才好?四人脸上阴晴不定,各怀鬼胎,倒是都很有默契地选择了自己可别比其他姨太先开口的上策。
刘毕眼见这二、三、四、五娘顿时变成了张口金鱼,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荆天明也哈哈大笑起来。
荆天明送走众人,佩服地道:“端木姑姑,你这方子真是太神了。人参烧成灰居然还有用,你又怎么知道刘员外这病是被吵出来的?”
“哪有什么神?”
端木蓉得意回道:“刘员外原本没什么病,只不过人富贵,吃得太多偶感不适,却为庸医所误,看那张药方施之以七年之艾,使其胸膈居中不下,必致呼吸浅短,再一日三顿投以老山人参,无异于负薪救火,越治越死。我要他把老山参烧去,毒药便成良方。”
荆天明问道:“既是如此,不用人参岂不是好?干嘛要他烧去,白白浪费那一两人参。”
端木蓉说:“你不知这等大户人家,轻医薄幸,若是用的药贱了,他们如何肯信?人参今日不服,明日又会再炖,若将其火锻成灰,他们将信将疑却能谨遵医嘱,这便是治病容易治心难呀。”
荆天明对人情世事本不清楚,今日见那二、三、四、五姨太搬弄是非,再经端木蓉如此一说,便觉自己顿时长大不少。
“那姑姑又如何知道,刘员外这病是吵出来的?”
荆天明又问。
“病哪有吵出来的?”
端木蓉咯咯笑道,“只不过因为那四个女人太吵,惹我心烦,这才顺便治治她们罢了。”
两人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来到荆天明家厨房,端木蓉顿时忘了身边还有荆天明盖聂,直扑五屉松针小笼包与一大锅酸辣汤而去,待到所有食物全部给风卷鲸吞下肚之后,这才满意的用香巾擦了擦嘴。
“好吃吗?”
盖聂问道。
端木蓉瞥过脸,正对盖聂笑出一个充满幸福的美丽笑容,秀雅地道:“好吃。”
盖聂心中一跳,看到这女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痴痴望着自己,不禁想到:“这姑娘怎地吃完了还不肯走?”
端木蓉这一坐便在厨房内坐到包子铺打烊都不肯离去,盖兰、盖聂、荆天明三人面面相窥,但无论如何晚饭总是要吃,盖兰只好挽起衣袖准备做饭,端木蓉表情登时一变,沮丧万分盯着盖聂问道:“晚饭不是你做呀?”
盖聂心想你这姑娘未免不通人事,所谓君子远庖厨,我盖聂要不是为了救人,其肯轻易下厨?但又不愿实说,只淡淡答道:“平日三餐都是我兰儿下厨操持。”
“啊?”
端木蓉惊喊,“你是说,我吃不到你做的菜了?”
盖聂看着这秀美姑娘脸上馋相,忽然灵机一动,要是能借此机会。将此女导上正途,也是好事一件,便说道:“姑娘很喜欢我做的菜?”
“唉,我真是太喜欢了。”
端木蓉答道。
“那么我看这样吧,”
盖聂续道,“若是姑娘肯悬壶济世,在下日日做菜给姑娘品尝如何?”
端木蓉刹时心中天人交战,自己最讨厌的事与自己最爱的事,到底该选哪一边才好?
盖聂见端木蓉脸上阴晴不定,笑了一笑,摆摆手示意盖兰让开,自己开始动手切菜调理起来,没过多久,一盘又一盘香喷喷的菜肴摆满桌面,端木蓉再也无法忍耐,径从衣袖中抽出一对半尺来长的铁筷子,毅然决然说道:“天生万物,相生相克,姑娘我认栽了。”
过不了几日,只见淮阴城中居民争相走告,均说琴韵别院之中有一绝世美女医术惊人,鬼屋之说不攻自破,自此神医端木蓉来者不拒,悬壶济世,救人无数。 淮阴近城郊野,山坡下树阴深处,阿月正坐着与荆天明、刘毕、项羽三人聊着天。
虽说今年阿月与项羽皆是十三岁,但项羽身形挺拔、服饰精美,处处透着贵气,阿月身上却穿着一袭伏念丢弃的旧棉布袍子,阿月虽用腰带打上好几个折,看起来还是松垮垮的,益发衬得阿月矮小,每次他兴高采烈地讲起话,那两只袖子就好像两把大团扇在扇着风。
两年多前,项羽就决定再也不去学堂听人唠叨了,无论刘毕怎么劝,项羽都说:“唉,这读书写字的事,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不就够了吗?”
他现在唯一感到有趣的,便是跟武师们学武。今天项羽就约三人出来看看自己最新得的宝刀。
“项小鸟,你快把刀拿出来给我们看呀。”
阿月催道,刘毕也应声附和。项羽故作神秘地三推四拖,才肯解开包袱,拿出一把看起来非常朴素的刀来。
阿月大笑道:“这种玩意儿你也敢拿出来献宝?”
荆天明却拿起刀来,上下翻看,在阳光下,刀面上隐约浮起远山白云层层纹路。
这刀后来随着西楚霸王项羽乌江自刎后失落,直至东汉末年董卓年少时于乡野耕作,复又再出,董卓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