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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了这些,她转身,身后的披风迎风扬起,一如她的人一般,猎猎如风,灼灼如火。
男子看着那渐渐消失在城墙上的背影,如止水一般的心里竟然荡起几分惆怅。
他发出一声喟叹,走到墙头,看着关外的满目疮痍,从怀里缓缓的掏出了一本泛黄的书籍。然后,他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因为她。”
那是一个男孩送给他的书。
那书上写着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而他欠了某个人这样一个故事。
可惜的是他永远没有机会去还上这个故事。
那个故事的名字叫做。
《南翠歌》。
第二十七章 好诗好诗
镇西关的大军向西昼夜不停的奔走了十多日后,越过了西岭关,终于来到了莱云城。
莱云城自然称不上是大城,但在这本就荒凉的西凉,却也是不可多得的要塞,所以,来往西岭与永宁的商队、甚至粮草都会选择从这儿经过,也因此,莱云也就成了,连接两地关卡的咽喉。
关于蛮子将派奇兵绕过狼牙山来袭的消息传来之后,莱云城内可谓是人心惶惶。
那位上了年纪的老城主对于镇西关这一支军队翘首以盼。
如今大军抵达,老太守更是组织居民夹道欢迎。
“镇将军你可算是来了。”大军方才入城,老太守便积极的命人将军队待到早已准备好的军营处,手拉着镇西关便开始说道。
看得出这老太守还是有些威望,向来不苟言笑的镇西关在面对这位老者时,神色也颇为恭敬。
“镇某来迟,望袁老见谅。”
“镇将军哪里的话,国难当头,许多平日里夸夸其谈之辈如今避尤不及,只有将军你尚敢到我莱云,救我芸芸百姓啊!不愧是镇西神候之后,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老太守这般感叹道,神情诚恳,不似作假。
“袁老过奖了。我父辈祖辈皆战死西凉,此国仇家恨,镇某于情于理都不能置身事外。”镇西关回应道。态度恭谦,不卑不亢。
“哈哈,镇将军真有汝父之风,来,我已备好晚宴,今日定要好生款待镇将军与诸位将士!”袁姓老者说道。
镇西关闻言眉头一皱,说道:“袁老的心意镇某领了,只是大敌当前……”
老者似乎早已料到镇西关会有这番言辞,他又是哈哈大笑一阵,然后伸手拍了拍镇西关的肩膀,说道:“镇将军放心,袁某人岂能耽搁这军国大事,今日只有佳肴,没有美酒。待到凯旋之日,我再与三军将士不醉不归!”
镇西关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朝着老者颔首,领着苏长安一干将领与老者一道朝着太守府走去。
莱云城的太守府自然算不上富丽堂皇,但是这一桌桌饭菜却是美味至极。众人方才落座,与青鸾共坐一个案台的苏长安便闻到了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诸位将士远道而来,老朽在此以茶代酒,代我莱云城百姓敬诸位一杯。”老者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只见他站起身子,虽然因为年迈,身材显得有些佝偻,但精气神却十足。
诸人赶忙举杯,与之对饮。
待到诸人在此落座,坐在首座的镇西关便望向台上的老者,问道:“袁老,不知如今莱云城内局势如何?城防如何?守军多少?”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倒是和你父亲一个性子。”
虽是这么说,但老者微微沉吟之后,还是将莱云城中的形势一一道来。
“不瞒各位,自从蛮军将至的消息传来之后,我莱云城可说是人心惶惶,这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走的走,逃的逃便已去了三成居民,且每日都有更多的人拖家带口的离开。守军不多,七百左右,但都是九星境的好手,而自从接到观将军的消息之后,老朽也未有懈怠,每日加强巡逻,又命人遣工匠昼夜加固城池。前些日子还从武王手里借来了三架神机弩。”
“恩。”镇西关闻言点了点头,七百九星境的修士虽然不强,但也算得上是一支精英,聊胜于无。至于那三架神机弩却是实打实的利器,整个西凉战场加在一起也不过百架,大多数都被浮三千握于手中。相比于那七百九星境的修士,这三台神机弩反倒称得上是意外之喜。
“对了,镇将军,老朽还有一不情之请。”老者忽的神色一正,说道。
“袁老请讲。”镇西关回应道。
“我膝下有一犬子,本事在长安的学院中修行,可听闻莱云变故,前些日子擅作主张的带着一些同窗跑了回来,说是要帮着袁某抵御外族。这将军与众将士不远千里来我莱云助战,我袁某自然不惜犬子性命。可他们毕竟年幼,去到战场恐怕也只是白白送了性命,因此,老朽想将他们送到将军帐下打磨一番。”说到这儿,老者顿了顿又补充道:“老朽不求将军给他个一官半职,只是哪怕坐一个马前卒,也好过他自己乱来。”
“袁公子有此志向,是莱云幸事,镇某自当全力帮助。这几日我要安顿士卒,恐有不便,若是袁老不弃,就让贵公子三日之后来我军中报道。我自然会安排妥当。”镇西关少见的露出一抹笑意。
得到了镇西关的应允,老者自然极为开心,接下来的时间当真是杯光交错,主客尽欢颜。
待到宴席散去,苏长安便将安排住所之事全权交由了胡子与刘长玉负责,自己带着青鸾住进了老太守为他们安排的厢房。
这几日他渐渐感到自己的修为有了回复的迹象,这对于那场即将到来的大战至关重要。只要他重新回到地灵境,便可以唤出他的领域天岚,这样问道境以下的寻常修士他都有一战之力。
因此,他也就将这几日的事情放权下去,自己开始全力修炼,争取早日恢复境界。
但或许是因为太过心急的原因,苏长安明明感觉到自己再次摸到了地灵境的门槛,可就是无论如何也捅不破那层砂纸。
一连三日过去,苏长安也毫无进展,对于他的焦急,青鸾自然是看在眼里,却也帮不到什么,只能时不时的劝解他一番。
第三日傍晚时间已至亥时,苏长安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一旁的青鸾似有所感,也站起身子看向苏长安。
但苏长安却苦笑着朝着她摇了摇头,青鸾便知苏长安此次又失败了。
正要出言说些什么,却见苏长安忽的站起了身子,说道:“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言罢,便推开房门,就着夜色走了出去。
青鸾也觉得这些日子苏长安将自己逼得太紧,或许让他自己静一会,会有所好转。因此,在微微犹豫之后,便坐下了身子,没有再跟上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莱云城与苏长安从小长大的长门镇有许多相似之处。
当然,长门没有莱云的规模,亦比不了它繁华。
但有一点,他们都地处边塞。
人们见多了外族与军队的厮杀,每当城里多出些守军,他们不会因此而感到安心,反而会越发惊恐,因为守军越多,那边说明这儿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就越大。
这几日涌入城中的近万大军,自然是瞒不过城中百姓的眼睛。
这让本就人心惶惶的莱云城,近来越发变得混乱,更多的百姓开始拖家带口的离开,士卒们忙于布仿,而不可避免的忽略了对城中治安的维持,一些抢盗之事也就发生得愈发频繁。
苏长安走在莱云城的街道中,挺人说这条名为兴福街的官道曾经是莱云城最繁华的闹事,即使过了亥时,沿街的酒肆中依然是来来往往乐意不绝的信任。
但如今酒肆却都是人去楼空,漆黑的长街里再也找不到半分光亮,更别提旁人所说的那派黑夜如昼一般。
的景象。
苏长安的眉头皱了起来,却不止是因为这些日子的修炼瓶颈,亦不是因为即将到来蛮族铁蹄。
他想得更多,也更远。
关于天岚,关于神族,关于北通玄。
他隐隐的觉察到了些什么东西,却又一时说不明白。
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连在一起。
他觉得他需要找到这根线,然后剥丝抽茧,最后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而在这根线中,北通玄应当是很重要的一环,因此他需要见到他,不仅是为了解除自己身上的神血之患,还因为,有许多问题,他需要从他的身上得到答案。
但在那之前,他得守住莱云。
这固然是一件很凶险的事情,他其实完全可以带着青鸾扬长而去,毕竟以他的修为,又有诸如夏侯血、十方剑这样的神器,即使镇西关亲自出手也不见得能完全留下他。
只是,观沧海毕竟救过他的性命,虽然观沧海行事多少有点乘人之危的味道,但苏长安却记得,玉衡曾经教过他,人活一世,当问心无愧。
他觉得这话说得很对,于是便把它当做一个道理,记在心中,也用在世间。
这么想着,苏长安忽的发现前方的不远处,尚还有一处酒肆还亮着灯火,他觉得这黑夜中孤零零的一家灯火,怎么看都有些奇怪。况且这些日子的莱云城也并不太平,一家酒肆营业到这么晚,多少还是有些危险。
不过这说到底也只是人家酒店掌柜的事情,苏长安倒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
他看了看天色觉得时辰也不早了,这边要转身离去。
却忽的听到那酒肆中传来一位老者如同梦呓一般的醉话。
“书剑半生黄梁梦,荣华敝屣本来空。三千浮白青云志,却与江流东复东!”
那声音说完,又顿了顿,接着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哈哈!好诗好诗!”
第二十八章 好酒好酒
“书剑半生黄梁梦,荣华敝屣本来空。三千浮白青云志,却与江流东复东!”
苏长安轻轻叨念着这句话,他对于诗书向来不甚擅长,也不懂什么对仗平仄,他只是觉得这首诗写得极好,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他的心底莫名生出些好奇,想要见一见这位做诗人的模样。
这么想着,他便转过了头,朝着那酒肆方向走去,但方才走出几步,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哎!老东西,你喝得够多了,带够钱没有!”酒肆的老板对于那位作诗的老者显然颇有些不满,说话的语气里也满是不耐烦。
“哈哈,好酒好酒!”但他得到的回应却是一段神志不清的话语。
“嘿!想要装醉不给钱是吧!”老者的话语显然彻底激怒了那位掌柜,然后一阵听令哐啷的响动传来。
苏长安眉头一皱,体内灵力运转,身子一动,便来到了那座酒肆门口。
待他看清酒肆内的情形,倒也明了了为何那酒肆掌柜会对作诗的老者这般态度。
那应当是一位很年迈的老者,毛发皆白,形容邋遢。抱着一直酒壶,就如同抱着自己的性命一般,即使浑身横肉的掌柜与瘦小的小二已经为了上去,大有一言不合便有拳打脚踢之势,可他却对此毫不在意,依旧是不是饮上两口。
苏长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喜欢嗜酒之人,更不提像老者这般似乎为了喝上一两口酒,性命当可不要之人。
方才那首诗让苏长安对他所产生的好感在这时尽数消散,他站在那里伫立了一小会,终究不愿看见一位如此年迈的老者受人欺辱。
“住手。”他大喝一声,迈步向前。
那掌柜与小二见苏长安气宇轩昂,虽然未配甲胄,但腰间却挂着一枚兵符,他们这些在边关做买卖的人,自然一眼便认得。
他们心头惶恐,赶忙退开,眼神躲闪,语气谦卑地问道:“军爷……有何吩咐……”
边关的军官,尤其是这样乱世中的军官向来是不讲道理的,这些寻常的商人哪能得罪。
“他欠了多少酒钱?”苏长安问道。
这掌柜听他如此问道,暗以为这老者与苏长安有旧,那还敢收钱,他换上一脸笑意,赶忙说道:“这军爷朋友喝酒,小的哪敢收钱?若是老爷子还想喝,再来便是,再来便是。”
苏长安脸色不喜,他低着声音再次问道:“我叫说,你便说!”
自长安到西凉,这一路上苏长安的刀下亡魂已过数百之数,只是随意气息一放,便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这些寻常百姓哪受得了这样的惊吓,只见那掌柜与小二身子一软,便生生的跪了下来,口中惊惧的求饶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
苏长安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在长门的时候,人们当面叫他苏二爷,背后称他不学无术的苏二狗。
在长安,将星会上,所有人把他当做踩了狗屎运的乡下小子,而后又视他为浑身美【肉】的肥羊,到现在更是骂声一片,说他是妖族来的奸细,害死玉衡的罪魁祸首。
即使隐姓埋名来到西凉,这寻常百姓看他的眼神又满是畏惧。
他不明白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人们轻他、笑他、骂他、怕他,可就是不喜欢他。
他终于失了耐性,不愿意再与这酒肆的掌柜言语,扔下一两碎银,说道:“他的酒钱我付了。”
说罢也不理那小二与掌柜投来的诧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