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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因为即将看到的某些残忍的画面,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比耀眼的红芒。
但就在他将自己的手伸向苏长安的胸口的那一刹那。
一直低着头的苏长安的眸子里忽的有一道光芒亮起,一股澎湃如汪洋一般的戾气自他的体内升腾而起。袁兴松的身子在那时顿了顿,他感觉到了某些东西,某种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他感到害怕,感到惶恐。
就像是臣子触怒了君王一般。他下意识的收起了手上的攻势,身子往后退去。一双猩红的眸子更是警惕的看着苏长安。
而苏长安也在那时抬起了头,他的眸子里不知在何时染上了血色,周身升腾起一道道漆黑的灵力波动。
袁兴松很快从那些灵力中感觉到了某些让他畏惧的事物。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是单纯的感到害怕。他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方才换回一条性命,他无比珍惜自己的这条性命,因此他并不愿意冒险。所以他眼神中的警惕愈发浓重,身子微微后退,与苏长安保持着一个在他看来足够安全的距离。
但似乎现在的苏长安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他的身子豁然而动,快如闪电一般来到他的身前,然后在袁兴松惊骇的注视下,他周身灵力如黑炎一般疯长,双刀如火,从两侧直直的取向他的头颅。
袁兴松不知道苏长安从何处得来这样的力量,但他在那时,终于又一次闻道了死亡的味道。
第四十五章 怪鸟
苏长安的面色决绝,似乎取下他的性命只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袁兴松的面色却在那时变化不定,终于心头的恐惧占据了上风,他一咬牙,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在那时顿时化作一团血雾消失不见。
摩青翎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她虽然受了内伤,但身为蛮族的公主眼界却是毋庸置疑的高,自然感受到袁兴松身上那浩瀚如海,巍峨如山的气势。而方才一直被打得几乎无法还手的苏长安,竟然就这样突然逆转,将袁兴松打得抱头逃窜。
她的心里在那时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似乎是因为死里逃生,但又似乎不仅仅因为这些。
她快步走了上去,说道:“你好厉害,你把那个家伙赶跑了!”
“……”但摩青翎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苏长安依旧背对着她,身子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她不免生出些不快,暗以为苏长安还在因为刚刚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脚而生气。
“喂,别这么小气嘛,我也是不知道……”少见的,摩青翎开始道歉,这对于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来说,几乎算得上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苏长安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回应的意思。
摩青翎终于生气了,她觉得自己已经给足了苏长安面子,但他却依旧还不领情。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她伸手拍向苏长安的肩膀,嘴里嘟哝道。
但当她的手触碰到苏长安身子的那一刹那。
苏长安的身子一怔,然后一口鲜血便在那时自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你怎么了?”这样的变化让摩青翎心头一惊,她赶忙上前扶住苏长安摇摇晃晃的身子,口中焦急的问道。
“快走,他很快就会……会回来。”面色苍白如纸的苏长安如此回应道。
他的声音很是无力,且断断续续,就好像这不过寥寥数字的一段话便已经耗尽了苏长安所有的气力一般。
摩青翎在这时才醒悟过来,原来方才那样的气势凌冽不过是苏长安的虚张声势罢了。
她心头一紧,也明白苏长安话里的意思,这样的虚张声势自然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也不再多言,赶忙低身将苏长安的刀放回他的刀鞘,又将他负于背上,开始朝着他方才所说过的太守府方向走去。
而她却并没有注意到,那团苏长安所吐出的鲜血中竟然蕴含着一丝丝金色的光芒在其中流转。
苏长安在说过最后那一句话后便彻底的昏了过去,毫无知觉的他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摩青翎那看上去很是柔弱的身子上。
摩青翎自然不会是真的毫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她的修行天赋极高,否者当年星辰阁也不会打着将她收入山门的主意。
若是全盛时期,比起苏长安,她也不遑多让。
只是现在她身负重伤,根本没有时间调理,背着苏长安不说,又得躲过那些时不时出现在四周游荡的行尸们的耳目,不消一刻钟的时间,她已是面容苍白,气喘如斗。
其实,她完全可以放下苏长安独自离去,甚至这是一个极好的杀掉苏长安为父亲报仇的机会。
但不知为何,这样的念头在苏长安挡在她身前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把这样的变化归结于,作为蛮族的公主,理应恩怨分明,苏长安救了她,她自然也要救她。至于父亲的仇,待到他恢复过来,再做打算。
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她终于带着苏长安来到了那所谓的太守府。
她方才进了大门便闻道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当然,今夜的莱云城都是这样的味道,所以摩青翎并未多在意。
可是另一个问题又紧接着萦绕上她的心头,苏长安要她到这里来,可是然后呢?这儿依旧是在莱云城中,那怪物还是随时会找到他们。而城门的方向,几乎想也不用想,定然是有众多行尸把守,想要从那里出去,以她的伤势与苏长安的现状几乎是痴人说梦。
无处可去的摩青翎在微微思索之后,终于推开了太守府的大殿。
那些苏长安曾经见过的干尸们如今已经在袁兴松的召唤下再次“活”了过来,离开了这座大殿,只余下满地狼藉的血迹已经随处散乱的桌椅。
摩青翎有些步履蹒跚的走到了大殿的一个角落,将苏长安的身子半倚在墙壁旁,她的动作很轻也很缓慢,即使她已经有些晕眩,但她依旧极力做到足够温柔,似乎不想让本就昏迷的苏长安受到半分伤害。
待到做完这些,她陷入了一股良久的沉默,她开始思索下一步当如何做。
她的伤势很严重,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调理好,负责保护她的巫咸摩海耶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而苏长安又陷入了昏迷,在这满城行尸的围剿下,究竟当如何才能离开这座莱云城,如今成了她最大的问题。
她思索了良久,却依旧想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法。
而时间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她知道拖得越久,便离那怪物察觉到真相的时间越近,而她的处境也就更加危险。
她看向了双眸紧闭的苏长安,眸子里光芒闪动似乎是在犹豫些什么。
“他既然带我来这里,那定然便知道离开太守府的方法!”
她自言自语道,就好像是在说服自己去做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待到从这儿脱险,我再找人杀了他,取回那东西就好了。”她又在心里如此说道。
这么想着,她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到苏长安的身前。
她的神情在那时变得严肃起来,双手合十于胸前,连结数个印记,一道血光在那时自她脸上闪烁,数息之后,一声清鸣响起,她脸上的那道血鸦纹饰就如同活过来了一般,竟然开始舒展她的羽翼,过了好一会,又是一声清鸣,那血鸦竟然就真的从她的脸上飞了出来。
但那血鸦却又似乎与一般的鸟雀不同。
它浑身火红,生有六足四翼,却又无面无目,模样甚是怪异,但周身却又弥漫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严。
“去!”摩青翎咬了咬牙,她一声轻诧。
那只模样奇怪的鸟雀便发出一声长鸣,化作一道流光冲入了苏长安的胸口处。
那时,一道红芒自苏长安的胸口处爆开,然后瞬息连同着那只雀鸟消失不见。
摩青翎的脸色在那时变得愈发苍白,但苏长安的脸色却因此,忽的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她将这样的变化看在心里,莫名的一笑,端是美得不可方物。
第四十六章 帝江
蛮族的历史对于大多数人族来说就是一本光怪陆离的志怪小说。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始终坚信自己是某些传说中的异兽的后代,并且对此引以为荣。
光这一点,也足以让长安城里那些饱读诗书的士子们嗤之以鼻,不屑与之为伍。
在大多数人的心中,他们始终认为,人乃万灵之首。为了证明这一点,人族把天生灵力奔涌的妖族赶到了极北之地,又把力大无穷的蛮子们驱逐到了雁不归大漠西边。
这固然是一件急不可思议的事情,很难想象天生孱弱的人族是如何击败这两支天赋异禀的异族,占据住中原的肥沃土地的。
但即使是这样,在以后那漫长的且并不算友好的“交流”中,人们不得不承认某些事实——这些蛮子们,确实与那些传说中的异兽存在着某些不可否认的联系。
因为当年的蛮王便是依仗着人族不曾知晓的秘法,化身为了传说中的帝江神鸟,成功杀死了天岚院的两位星殒。
那对于当时的人族可谓是最惨痛的损失,而西凉的战场也因为这两位星殒的离去,从以往的优势渐渐变成了均势,又到了现在的一盘散沙。
当然,若是这些都不足以证明蛮族的某些信仰确实有所凭仗的话,那么方才发生在莱云城的太守殿里的一幕,却足以让长安城里那些自以为是眼高手低的儒生们彻底闭上自己的嘴巴。
因为,就在方才一只真正的帝江神鸟出现了。
然后,又消失在苏长安的胸口处,或者说它住进了苏长安的身体,若是此刻掀开他的衣襟,便可以看到他的胸口定然有一道与以往摩青翎脸上的那只血鸦一模一样纹饰。
那确实是帝江神鸟。
准确的说,那应当是帝江神鸟的精魄。
整个帝江氏族也不过一只,每一代都由上任族长传于下一任族长,千百年来不曾更改,而帝江氏族也依仗着这枚精魄方才坐稳了蛮族的王族的宝座。
摩青翎的父亲自知命不久矣,加之整个族群对于摩青翎给予厚望,因此在摩青翎帅军赶往莱云之前便将这帝江精魄传于了她。只是她毕竟修为尚浅,且帝江精魄每换一次主人都需要从头开始培养,为了以防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的窥探,那帝江精魄在寻常时候都是化作血鸦纹饰的模样附着在摩青翎的脸上。
而如今她身处险境,自己又身负重伤,所能依仗的便是苏长安。
以她的眼界方才便已看出,苏长安的昏迷并不是因为如她一般受了极重的伤势,而是他的体内似乎有一股并不受他控制的力量在肆意的穿行。这股力量在寻常时候自然是无碍,但方才苏长安为了逼退那怪物,显然是铤而走险的动用了这股力量,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被镇压的力量好不容易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怎会轻易的安分下去,因此,也才有了苏长安如今的窘境。
正如方才所言,她的帝江神鸟精魄所得的时间并不久,她又急着为自己的父王取药,所以,根本没有分出半分的精力来温养这让整个蛮族都眼馋的神物。
不过就算这精魄现在并无战力,但是毕竟是上古先祖所遗留之物,自身便带着一股威严,镇压些许狂躁的力量,应当不是难事,加之此刻处境岌岌可危,摩青翎也没时间去细细衡量其中得失,只有铤而走险,赌上一把。
幸运的是,待到帝江精魄入体,他紊乱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苍白的脸色也随之红润起来,就是体内的狂暴的力量竟也是安分了许多。
摩青翎凑了上去,想要查探苏长安的情况,但她方才靠近苏长安,苏长安的眼睛在那时便豁然睁开。
或许是因为苏长安醒来得太过突然,又或是因为摩青翎靠得太近,在那时,她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往后退去数步,支支吾吾半晌之后,这才小声问道:“你醒了?”
“唔……”苏长安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看得出他也有些疑惑。
他自己的情况,他自己最为清楚。
袁兴松虽然还未完全吸收神血的力量,但如今他的实力已经超出了寻常问道境太多,或者可以说他的力量已经介于星殒与问道之间。这样的袁兴松,苏长安决计不可能是对手——除非他愿意使用最后一次动用神血的机会。
但这么做无异于拆了东墙补西墙,得不尝试。
号称世上最强星殒的玉衡也只能与一名半神同归于尽,若是唤醒了他体内的那尊真神,那所能带来的后果几乎是无法想象的。
不到万不得已,即使是死,苏长安也不会动用那股力量。
但这并不代表苏长安就甘心赴死。
所以,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放开对体内戾气的禁制。
这些戾气是苏长安一次次动用神血之力后残留在体内的东西,它们沾染着神血对于世间生灵无尽的恨意,稍有不慎便会迷人心智,但同时,它们也有着那么一些属于神血的气息。而也真是这丝来源于真神的气息生生逼退了无比惜命的袁兴松。
但苏长安也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放任戾气的暴走,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