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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恐之色第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而后,一朵漆黑的莲花在他的眼中缓缓绽开。
“终究还是太大意了。”
苏长安的声音犹如恶魔呢喃一般在他的耳畔响起。
他的身子在那时好似一个皮球一般重重的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并不好看的弧线,然后狠狠的坠入江水之中。
“顾家主,很多时候,年轻也并非坏事。”
苏长安的眸子中闪过一道黑芒,手中那把漆黑的长剑一体,漫天灵剑在那时从四方汇集而来,悬于他的头顶。
他一声冷哼,那三千灵剑便如得敕令一般,呼啸着朝着顾明义落入江水的方向爆射而去。
第十章 亡命之徒,无路可退,刀光如虹
长剑呼啸,呼啦啦的刺破江面。
如蛟龙入海,又似大雁南去。
苏长安眉头忽的皱了皱。
他的手向上一举,那些方才还气势腾腾,奔涌入海的长剑在那时像是被定格了世间一般,猛然止住。
而后剑身一阵轻颤,纷纷飞回了苏长安的头顶。
顾明义,已经不在那里了,刺下去除了耗费灵力,对于苏长安来说并没有半点好处。
他转过了头,看向身侧,而那时,他头顶的三千灵剑亦纷纷调转剑芒,指向苏长安目光望去的方向。
噗!
一道破浪之声响起。
顾明义的身子忽的从那江面之下窜了上来。
他浑身湿透,衣衫之上尚有一些被利器划破的痕迹,那被他一丝不苟的打理好的长发也不知在何时候丢了发簪,胡乱的垂在双肩。
他嘴角有一丝鲜血溢出,神情是说不出的狼狈。
他看着苏长安,眸子中的惶恐褪去,渐渐被一抹浓重的怒意所替代。
他说:“你很好,很好。”
声音沙哑,就像是从喉结之中挤出的一般。
似乎是感受到此刻顾明义心头的怒意,他脚下的江水开始疯狂的翻涌,就像是被煮沸了浑水。
“……”
苏长安沉默,他执着剑,望着顾明义,心头泛起一丝不安。
哗!
一道轻响荡开。
像是某种信号一般。
江水开始不断的上涌,不断的朝着顾明义汇集。
它们就像是拥有灵智一般将顾明义的身子众星捧月一般的缠绕。
转眼之间这滔滔江水已有近半涌到了半空之中,本来渐渐散去的水雾在这时再次浓重起来。
“可那又怎样,你杀不了我,我是星殒,我的命在星辰,你斩不到我的命星,便杀不了我。”
顾明义的声线在那时高了起来,他的双手被他举过头顶,周身灵力开始疯狂的翻涌。
那时这滔滔的江水依然尽数被他凝聚于半空,但他再次看向苏长安的时候,他眸子中的色彩却忽的平静下来。
“所以,很可惜,你要死了。”
他极为淡漠,也极为笃定地说道。
“大江东去。”伴随着一声暴喝,那漫天江水便在那时以几乎是毁天灭地的姿态朝着苏长安涌来。
八千丈江水,惶惶东来。
其威势之大,虽然还未及身,但当他们涌动那一刻起,苏长安便豁然感受到了一股让人心悸的力量。
他身处顾明义的世界之中,自然无法逃出,以期避开这江水。
是的,他已无退路。
从长安到西凉,从西凉到北地,从北地到江东。
他一路如丧家之犬般亡命天涯,几乎走遍了大魏河山的每个地方。
这天下早已没有了他的容身之所。
江东是唯一的净土,也是他唯一可以安身之处。
他怎能退?退了又能去何处?
亡命之徒,已无退路。
唯有……
刀光如虹。
苏长安的眸子中神光一凝。
夏侯血再一次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动了起来。
身后是三千灵剑如龙。
身前是漫天江水如海。
他说:“是的,我杀不死你。”
他极为平静地说道,脸上的神色亦如其声线一般淡漠。
但下一刻。
他的眼睛豁然睁大,像是发了狂的狮子。
他发簪不知在何时脱落,一头长发在罡风中胡乱的搅动,像极了雄狮鬃毛。
他张开嘴。
身后三千灵剑之中纷纷出现出一道道身着白衫的虚影。
他说。
不。
他嘶吼道。
不。
是他们嘶吼道。
“但是,我们能!”
那一刻,苏长安的身子高高跃起。
他身后的三千灵剑已然消失不见,但不知何时却多出了三千道与苏长安一般高高跃起的身影。
他们的衣衫雪白,他们的长刀雪白。
但眸子却猩红无比。
“杀!”
雷霆之音响起。
那声音如此锋利。
划破了漫天的迷雾,亦撕开了滔天的江水。
顾明义的脑袋在那时一阵轰鸣。
他仿佛又看到了某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景象。
那是雄踞江东百年的猛虎,那是白衣渡江的修罗。
但当那耀眼的刀光散尽。
出现在他面门却是苏长安赤红的眸子与他明亮的长刀。
他一刀斩下,身后却似有三千刀客的虚影与之重叠。
顾明义并不确定自己所看见是否就是真实,但在那一刻,他确实仿佛又见到了那位令天下胆寒的刀客,那只卧于漓江河畔的猛虎。
时间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下来。
江水不再涌动,就连呼啸的水浪声也在那时平静了下来。
砰。
一声脆响荡开。
这世界的变幻开始浮现一道道如毒蛇一旦的裂纹,那裂纹不断的蔓延,只是瞬息的光景便已然纵横了整个空间。
砰!
又是一声脆响,却比方才要响亮得多。
画面犹如破碎的镜面一般忽的落下一块,然后,整个世界就在那时轰然崩塌。
苏长安与顾明义的身子在那时再一次出现在了演武场上。
时间的齿轮在那一刻忽的又一次开始旋转。
满脸骇然的顾明义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便在那时如断了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数百丈,直到将那楚家院门高高的围墙撞出了与巨大的挖坑方才停了下来。
这场大战似乎已经有了结果。
但那些远远观望的看客们却仍处在某种难以言表的震惊之中。
顾明义将苏长安拉入了自己的世界。
所以外人难以看清在那世界之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可最后,但那世界破碎之时,苏长安的刀落在了顾明义的头顶,而顾明义的身子也在那时倒飞了出去。
胜负,显而易见。
但顾明义是星殒。
是人间神祇,是不可战胜的星殒。
可他又结结实实的败了,败在不过问道境的苏长安的手中。
直到这时人们才记起,这个男孩是莫听雨的徒弟。
是那个太一境便可以斩杀星殒的刀客的徒弟。
那些顾明义带来的族兵终于醒悟了过来,他们忙不迭的来到顾明义倒下的地方将他的身子扶起。
而后警惕的看着苏长安,虽然此刻的苏长安看起来有些狼狈,双手因为用力过度还有些打颤,甚至虎口还在向下渗着鲜血。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对他出手。
他们看着他,就像是在警惕一只随时便会跳起伤人的恶兽。
“带他走吧,三日之内,我要看见六家的信物交上,否者我便……”
苏长安冰冷的声线忽的响起,他的目光在在场诸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目光所及之处,诸人低眉,根本不敢触碰着少年的目光。
“屠你满门!”
言罢,一道浩瀚的灵压荡开,直压得在场诸人喘不过气。
他们哪还敢有半分的非议,纷纷低眉顺手,带着自己的诸人如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的离开,唯恐多停留一会便会丢了性命一般。
而这时,楚家的弟子们也满脸兴奋的围了上来,他们看着苏长安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崇拜。
但是仍有心思缜密之人尚有一些不解。
顾明义并没有死,以他的野心显然并不会就此作罢,保不齐还会生出些什么祸端,就算不杀也得扣留下来,以防不测。
但是这样的疑问在诸人的心头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待到人群散尽,方才还气势腾腾的苏长安忽的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奔涌而出,身子便在那时轰然倒地。
第十一章 屠尽满门
楚家的府邸又恢复了生气。
之前被六族压迫,岌岌可危的阴霾一扫而光。
而之前关于楚惜风传位于苏长安的种种不满,也在苏长安如神祇一般出现拯救楚家危局之事之后尽数消除。
现在,整个楚家上下,对于这位年轻的家主都抱有一股近乎狂热的崇敬与畏服。
不过大战之后苏长安的忽然昏迷也的确让好不容易生出些希望的楚家人一阵惶恐,不过好在在悉心的调理之后,苏长安的身子并无大碍,虽然还未醒来,但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楚家为了威慑宵小,对于此事是秘而不发。
转眼,三日过去。
苏长安昏迷前留下的三日之期已到。
但六族的表示臣服的信物除了死了家主的沈孟二家,其余四家均未送到。
正如许多人担心的那样,顾明义未死,这四族便不会这样轻易的死心。
而也在这一点。
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的苏长安终于在卧榻之上缓缓睁开了双眸。
他像是从某种安然的熟睡中醒来的一般。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俏美的脸。
“罗……罗师叔。”
西凉一别已有近半年光景,期间经历种种让苏长安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罗玉儿的脸上浮出一抹会心笑意,她向前探了探身子,似乎是想要检查苏长安身上是否有何处不适。
“无碍。”苏长安摇了摇头,他只是在与顾明义的对战中强行动用了还未消化完全的黑神之力,将那些刀客们的亡魂从沉睡中唤醒,虚耗过去而已。只要稍加修养并不大碍。
“花师叔他们呢?”他朝着四周看了看却发现罗玉儿只是孤身一人,不禁问道。
这问题让罗玉儿脸上的神情一暗,她伸手捋了捋自己耳旁的鬓发,声线有些低沉地说道:“花师叔与红玉姑娘再之前的战斗中受伤过重,如今尚还在昏迷。长雪倒是无碍,只是忙于一些琐事,所以就将你交给我照看。”
苏长安闻言眉头一皱,花非昨与红玉都是问道境的大能,且在问道境中也算得上一等一的好手。昏迷如此之久依旧不见好转,那可想而知是受了何等重的伤势。
这让苏长安很不高兴。
似乎也是看出了苏长安的担忧,她又说道:“你也无需太过担忧,他们虽然受了不小的伤,但是这些日子调养得当,已无性命之忧。”
“唔。”苏长安闻言心头稍慰,他点了点头,但眉头却还是皱了起来。
“说起来这才半年不到的光景,你竟然已经可以和星殒对抗,啧啧啧,看样子当年听雨在北地给我们天岚院捡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宝贝。”
罗玉儿调笑道,似乎是想由此转移之前那般沉重的话题。
“那顾明义仗着自己修为星殒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一次你可是狠狠的帮我们出了一口气!”
但是她本就不善此道,说起这话时皮笑肉不笑,因此也未有达到自己预想的效果。
苏长安依旧皱着眉头,且越来越深,几乎在眉间堆成了小山。
罗玉儿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又失败了。
如今的天岚早已不是当初的天岚。
她亦不是那个被众人捧在手心上的公主。
她想要为这些天岚弟子们做些什么,毕竟她也是天岚的一员,也早已看够了那些男人们打着苍生为重的旗号慷慨赴死,独留她一人潸然泪下。
可是她总是做得不好。
总是难以帮到些什么,哪怕她的花师兄一人独挡十余位问道,而她却只能因为修为过低在一旁闲看,甚至在终于轮到她出手时,轻松的便被一位问道境的修士所击败。
最后不得不让司马长雪一个修行不过数月的女子出手。
想着这些,罗玉儿脸上的神色也黯淡了几分。
“我昏迷有几日了?”苏长安忽的问道。
“啊?”罗玉儿一愣,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赶忙说道:“三日。”
不知为何,这半年不见,她觉得此刻她眼前这个小师侄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是经历了西凉那一场惨绝人寰的大战,又或是在这半年中又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眼前的苏长安就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一般。
变得沉稳,变得安静,变得一丝不苟,也变得心狠手辣……
“那些家族的信物交上来没有。”苏长安又问道,声线低沉,犹如呢喃,让人听不真切说这话时,他心中的悲喜。
“除了沈孟二家,其余的家族均未有动向。”罗玉儿说道。
“是吗?”苏长安忽的站起了身子,他的手猛然张开,床榻上的剑匣与刀鞘应声飞入了他的手中。
而后他缓缓的将这两样事物在自己的背上系好,而脸上的神色也因此愈发阴冷了下来。但他却自始至终未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长安?你要做什么?”
罗玉儿从这样的沉默中闻到了一丝极不寻常的味道,她赶忙问道。
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