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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点头答应,没多留她。蕾诺亚公主显然要去见皇帝复命。
公主曾经受朱理之托帮她越狱,又和她分享了秘密,两人在苏芳时确实一见如故,但是,即使没有希礼的提醒,艾丽也能感觉到,公主这次作为特使和他们在B612再见时,已经跟他们疏离了,无他,大家利益不一致了而已。
送走蕾诺亚公主和瑞西斯,艾丽换上那件总被希礼诟病为“男人的衣服”的白色立领长纱袍和一双凉鞋,在院子里四处溜达。
她看了一会儿天鹅在喷水池旁边的草坪上所造的窝,欣赏了一会儿院子中的花木,问一个瑞西斯留下的侍从,“你们宫中怎么不用智能人仆人呢?”
那女侍回答,“大君是陛下的贵客,怎么能用他们招待大君呢。”
艾丽想,蕾诺亚公主没提这事,但是显然皇帝知道了庞倍和他母亲入侵智能人程序控制苏芳王宫中所有智能人仆从的事,所以,帝都皇庭中的智能人仆人都遭到了清洗。
不知道这些智能人是以何种方式被处理的。
艾丽在心中叹口气,又问女侍,“那边,就在我院子外面的那个房顶上有十字的圆顶建筑是什么?”
女侍顺着艾丽手指的方向一看,“哦,大君,那是宫中的小礼拜堂。”
自由市是个无神之地,所有居民都是堕落天使,苏芳信仰的是大桃树,大家在桃树下穿得薄薄的分食春饼,世嘉则是在自己家后院筑高塔放上食物喂鸟,美其名曰供奉天地,如果实在没有贡品,用口水和泥巴滚个球也行。礼拜堂,倒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艾丽对这仅在书中见过的有关信仰的建筑物颇感兴趣,又问女侍,“那里面,是不是有忏悔室,有神父?神父是不是都穿着白色的袍子?红衣主教呢?他真的穿红袍?”
女侍一呆,帝国信奉的其实是骑士之道,政教分离,皇帝本人兼任教宗,红衣主教只有在册封皇帝皇后,为皇子公主洗礼,还有主持葬礼的时候出现。
但宫中侍从侍奉贵客的原则是,少说少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于是,她谨慎地回答,“大君,我不信神,所以从没进过礼拜堂。神父嘛……可能有吧?神职者一般都穿黑袍,白袍是给见习的神职者穿的,只有红衣主教才穿红袍,但主教并不在宫中侍奉,如果大君想要听经,我会向瑞西斯大人说明,大人自然会为大君安排。”
艾丽看出这女侍态度敷衍而紧张,也就不再问了。
她微笑着将一块刚从衣帽间拿的红宝石别针放在女侍手里,“谢谢你,我累了,想在晚饭前睡一会儿,你可以帮我问问有没有鞑靼牛肉么?晚餐我想吃那个。”
把女侍打发走,艾丽从卧室后窗翻窗而出,慢慢溜达着走去了那个小礼拜堂。
她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小心点,可这一路上,目之所及,一个守卫都没有。
走到礼拜堂前,艾丽有一瞬间有种“这皇宫中只有我一个人”的奇怪感觉。
她站在这个圆顶的小建筑前看了一会儿,数了数,圆顶上绕着十字架开了一溜十二个小天窗,窗棂雕刻成不同的玫瑰形状,上面镶着彩色玻璃,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窗户。
“这个采光设计,倒和苏芳王宫中的奉先殿有点像……”她想着,拾阶而上。
礼拜堂的两扇木门是敞开的,艾丽走进去,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发出回音,从天窗投进来的十二道光柱汇集在礼拜堂正中的神台之前,和苏芳奉先殿天窗所采用的浅金、淡蓝、浅粉这些素雅颜色不同,这里的彩窗所用的颜色全是橙红,宝蓝,祖母绿,鲜红之类的明艳颜色,光线穿过玫瑰窗时变成彩色的,投射在地板上,瑰丽难言。
这礼拜堂其实很小,神台对面并排放着两张双人木椅,神台之前有一个红丝绒的垫子,不知道是不是让人跪在上面的,神台之上有一对鹿角似的枝型银烛台,上面插着一根根白色的蜡烛。
蜡烛芯雪白,从未被点燃过,烛台上也没有一滴蜡泪。
而在狮心大帝的各种传记小说中总会出现一两次的忏悔室,这里也有。
这东西简直是比神台更引人注目的存在,它像个巨大的娃娃屋,又有点像两个拼接在一起的古董电话亭,甚至还让艾丽联想到了自由市存储行中不仅能存钱也能供流莺进行交易的小隔间。
它突兀地矗立在神台的左侧,核桃木的材质在周围巴洛克风格的白色大理石雕柱和瑰丽的玫瑰窗的比较下显得如此朴素,虽然它的两扇门上有繁复的雕花,尖尖的小屋顶也做成了哥特式的,上面还有很多浮雕。
她随手拉开右侧的那扇门,门里就更朴素了,空间也很狭小,只有一个供人坐隔板靠着一面木壁,隔板上铺着红丝绒垫子。
艾丽走进去坐下,关上门,又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忽然觉得,这小小的空间莫名地让人充满安全感,一点也没有她想象的逼仄,反而觉得很舒适。
忏悔室的顶部是镂空的雕花,光线幽暗,四周寂静无声,空气中似乎有种极淡极淡的香味,让她觉得舒适。
也许这香味是这陈年的木头发出的?
没准这并不是核桃木,而是檀木之类的香木,我一向不太善于分辨木质……
艾丽想着,把头靠在右侧的墙壁上,侧首看看将这小屋子分割开的隔板,隔板是两层的,两层上都有极精致繁复的雕花,像是用木头做的蕾丝纱窗。
在她看过的那些狮心大帝的历史传记小说中,常常会出现有关忏悔室的情节,这种忏悔室的另一边,永远坐着一个神父,等待着主角说出心中的隐秘和矛盾,神父的话会使主角不再摇摆不定,一出忏悔室就去杀人了。不过,也有时候,反派们选择在忏悔室中达成他们邪恶的密谋,颠覆狮心大帝的王朝。
艾丽正遐想连篇时,脚步声再次回响在礼拜堂中,她愣一下,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个突然来到礼拜堂的人已经走到忏悔室前,一把拉开了另一侧的门,坐了进去。
第234章 所谓告解
那人一坐进来立刻发现另一侧已经有人了,惊讶程度绝对超过艾丽,有一刻几乎想要站了起来,不过,那人只欠了一下身,又缓缓坐下了。
隔着两层雕花隔窗,艾丽看不清来人的样子,只看到一角白袍。
啊?原来这小礼拜堂的忏悔室里真的天天有个神父坐着啊……
白袍的。那么,应该是位见习神父?
难怪十几本小说里都是写狮心大帝的女婿是在忏悔室里和神父告解了之后决定干掉岳父自己当王的。没想到这些历史小说还挺严谨的嘛。
这样一想,也能理解为什么刚才神父吓了一跳了,艾丽想不到这皇宫里有谁会跑来忏悔。主教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随便放了个见习的神父在这儿?
“神父……”见习神父也是神父吧?该这么称呼么?
艾丽试探着低声说,“我可以忏悔么?”
隔窗另一边的神父沉默几秒钟,她似乎听到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然后,他说,“当然,亲爱的孩子。你想忏悔什么?”
这神父听声音好像还挺年轻的。等等,见习的神职者,能叫神父么?
艾丽本来是想要感受下狮心大帝那些小说中人物的内心戏才问了那么一句,可这神父认真地问她想要忏悔什么时,她突然感到一阵迷茫,很快这种迷茫又变为一种无力且无奈的悲哀,她沉默了良久,反问神父,“通常……人们来这里,都会忏悔什么?”
神父没出声,隔了一会儿才幽幽说,“杀了不该杀的人,杀了不知道该不该杀的人,又或者……杀了你觉得该杀的人……”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有些疲惫,又像是意兴阑珊,“诸如此类吧。”
艾丽一时无言,她思索着神父所说的话,就在这时,神父又问,“你也杀过人?”
“我杀过很多人……”艾丽说出这句话时愣了一下,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真的杀过不少人。
可是——
“我……我在杀人的时候,从第一次开始,几乎从没感到过罪恶,内疚……可是……”她闭了闭嘴唇,说起自己最近一次杀人,“……那五个人,他们都是平民,是普通人,他们被反绑着,在我面前跪成一排,他们痛哭着,哀求着,可我好像听不到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走过去,挥刀,将他们的头颅一个接一个斩落……那个时候,我在想——熟练的技巧配上名匠制成的锋利唐刀,每一次都准确无误地砍在颈椎的缝隙之间,刀刃丝毫不会被骨头卡住……我在挥刀时想的只有这些,一刀,必须一刀就准确地砍掉他们的头,不然他们会很痛苦……”
“还有一个女孩子,她是个十几岁的女孩……”艾丽又一次想起红石,“……我把她的尸体从机舱里拖出来,她的头盔掉在地上……她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像祖母绿宝石一样绿,她的头发是红珊瑚的颜色……”红石并不算是平民,她也不是艾丽所斩杀的第一个敌人,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忘不了这个女孩子。
除了他们之外,我还杀了我的“父亲”……
“我杀了他们,可是我并不后悔,也不内疚,我……”她突然轻笑了一声,“有时候,我觉得……”
也许正是因为我是被作为一件武器所生出来的,所以,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别的人在杀人时会想些什么?之后呢?会不会一直想起那些被自己所杀的某些人?
她没意识到自己嘴角浮现一个苦涩的微笑,轻声感喟道,“神父,其他人杀人后向你忏悔,说的和我说的不一样吧?他们都说什么?后悔么?内疚么?会想到被杀者的亲友得到死讯后的反应么?”
“你以后还会继续杀人么?”那年轻的神父问的语气,好像杀人是件平淡无奇的事,既不是极恶之罪,也不是骑士怀着荣耀和骄傲所行的善举,只是一件每天都例行要做的事。
“……”艾丽一时语塞,她看了看隔窗另一端的白袍,简直想问,嗨——你不是神父么?听我忏悔、开导我、给我灌一罐心灵毒鸡汤就好了,然后我就精神百倍地跑出忏悔室更加愉快地杀人造反了,问我这么深奥的哲学问题干什么……
说好的毒鸡汤呢?!
“我将你的沉默当做默认了。好吧,你以后还会杀人,并且还丝毫不觉愧疚后悔。你甚至有些享受夺去他人生命时那种高于他人的掌控感……”那神父等了一会儿没得到答案,居然就擅自替艾丽做选择了。
“喂——我只是还没想好而已,不要就这么给我默认啊!默认什么?什么叫高于他人的掌握感?我又什么时候说我享受杀人了?”艾丽大叫,我靠,难怪这神父没有心灵毒鸡汤,他本身就是毒的啊……
神父对艾丽激动的否认无动于衷,“既然这些人的死并不会对你所坚信的道有任何动摇,你又何必忏悔?告解?你所谓的‘忏悔’,不过是在哀悼曾经双手雪白的自己而已。你以为,忏悔,告解,是洗澡么?和神父说几句话就能把手上沾上的血洗掉?然后重新做回纯真无辜的自己了?”
这真是她所听过的最具嘲讽意味的话。
艾丽她心中理智的那部分承认这神父不中听的话说得没错,可是感性的那部分为这年轻神父语气中的冷硬讥刺所触怒——已经有很久没人敢让她生气了。
就在她皱紧眉心欲怒时,艾丽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她一时间无法辨明这感觉源何而生,但本能使她觉得危机,她颈后的毛孔丝毫全都张开了。
她轻缓地呼吸,右手习惯性地拂向腰间……
“啧,才否认呢,这会儿就又动了杀机了……”神父隔窗哂笑。
艾丽气急败坏否认,“没有!”
这神父一点面子不给,“那是因为你在宫中没有佩刀吧?不然刚才手已经按在刀柄上了。”
艾丽在恼羞成怒和破门而去之间犹豫了一秒钟,呼口气,坦然大笑了两声,“你见过很多……我这样的人?”
你刚才……真的感觉到我的杀气了?莫非我真的练到自带杀气了?
那年轻的神父自从进入忏悔室后一直对着门正坐,艾丽只能看到他隐约的侧影轮廓,可这时他却转过身,隔着雕花隔窗对着她。
然后,他轻声一笑。
他的笑声低沉悦耳,令艾丽骤然有种类似被冒犯但又不是被冒犯的感觉,这感觉微妙而新奇,就像被一只蓬松柔软又毛茸茸的粉刷在心口最怕痒的地方轻轻扫了一下似的。
那声笑声里蕴含着一些其它她还未来得及醒悟的暗示,让她心中的愠怒转瞬之间变为了一种类似默契,或是趣味的东西。
这种趣味又迅速变成了好奇,令她也转过身正对着隔窗,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凝视着那扇隔窗。有一瞬间,她有种想要趴在上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