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对这两个男人来说,根本不必开口,有些事已经憋在心底许久了,心照不宣。从前只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才维持了那相安无事的表象,如今,由引商先扯开了一道裂缝,那他们也不必再强装下去了。
一个不甘心自己无辜惨死,一个不甘心心仪之人注定要嫁给对方,只因一句“不甘心”,生生世世都陷在这恩怨纠缠之中,无法挣脱。
“咣!”不知是谁先甩脱了手中兵刃。
花渡赤手空拳的功夫也算是阴差中数一数二的了,不然怎么会被派来守这长安城,可在姜华鸢面前,却占不到多少上风。两人从金吾卫仗院一路打到了太液池,宫中但凡有能看到他们二人的宫人都纷纷惊叫出声,没一会儿,宫中的禁卫便将太液池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华鸢早在太液池附近设下了一层屏障,凡人哪能看到他们在水面上方的身影,至多是觉得那水面波纹不同寻常。刚好信王此时也在宫中,便唤了身旁宫人道,“去请阿翁。”
凡是皇子公主,都唤高力士一声“阿翁”,无论是宫中还是朝野上的大事,也大多会经他的手。
消息送过去的时候,高力士还在圣人身边服侍着。只有圣人身边几个亲近的人才知道,自从上次出外巡游之后,圣人便染上了这说不清的病,怎么也不见好,昨天夜里勉强入睡,到了半夜又像是魇住了似的魂不附体,直到现在还唤不醒。故此,当这“宫中有鬼影”的消息传来时,高力士仔细琢磨了一会儿,面上未露异色,心里却已将此事与圣人久治不愈一事联系了起来。
想了片刻,他正要开口,“去……”,这后半句话却在看到圣人突然坐起时生生咽了回去。
一场大梦,皇帝惊醒时额上已经铺了一层薄汗,而他来不及细思许多,便唤身边的人,“去,快去叫那吴道玄过来。”
下面的人哪敢耽搁圣人的事,连忙应了声去找人了。而坐在床榻上的皇帝也不顾身边的人如何关心询问,还在想着梦中的那一幕。他自出外巡游回来之后就得了这重病,久治不好,昨夜更是梦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小鬼偷走了宫中珍宝,幸好,在危急之时,又冒出了个铁面虬髯的大鬼,一口吃掉了那小鬼不说,还对他说现在阴间大乱,这长安城里也不太平,若再有这小鬼扰人的麻烦,尽管唤其前来相助。
皇帝自是不解,高声问其来历。
而那人则答道,“臣本是终南山进士,名叫钟馗,生前因貌丑没能高中,便在殿前触阶而死,死后专在人间做些降鬼除魔之事。”
等对方说完这话,皇帝就从梦中惊醒了,醒来只觉一身轻松,那一直未能痊愈的病竟然就这样好了,震惊之下自要先唤吴道子过来将画中那个钟馗画下来。
而这事,他也并未打算瞒着身边最亲近的高力士,三言两语说完了梦中这一番经历之后,便问对方如何看待这奇事。
圣人每说一句,高力士的眸色便暗上一暗,最后沉吟许久,不由说道,“暂且不提长安城里鬼怪作祟这事。若那钟馗真有本事,不如先叫他去太液池收了两个作祟的小鬼。”
说罢,又将宫人们今日的见闻说了一遍。
听闻宫中竟发生了这种事情,皇帝也难免心中一惊,可是震惊过后便是震怒。就算这世上真有什么鬼怪地府,他也是这阳世的皇帝,怎能容忍那些小鬼在这皇宫之中作祟?
想到这儿,他不由伸出左手在榻上敲了三下,一下重两下轻,说道,“钟正南。”想了想,又对着门外唤了一声,“源先生。”
*
“轰隆!”天空中一道闷雷响,风雨欲来。
引商独自趴在太液池旁边的一座宫殿上方,若不是自己还会些隐匿身形的本事,恐怕早被宫中禁卫手中的弓箭射穿了。
早在片刻之前,枕临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竟然扔下她独自在这儿便匆匆离开,而在太液池的那两个男人倒像是发了疯一般,直到现在还没打完。
若说胜负,其实早已分出来了。
这么久过去,除了发丝有些凌乱,华鸢竟是毫发无伤。而花渡带着一身的血,若不是拼着一口气,早有些支撑不下去。不是他弱,怪只怪,人外有人。
生前武艺再精湛,终是比不过一个半生戎马的人。
“咳……咳咳……”又咳出一口血来,花渡勉强支撑着身体站在池子中央,而在他面前的那个人似乎并未打算罢手。
“轰隆!”又是一声雷响,倾盆大雨几乎是转瞬浇下。
大雨之中,几乎被雨水蒙住了双眼的花渡仅凭本能挥手挡下面前之人的一击,可是下一瞬,他便知道自己判断错了。那人并非想要与他整个高下,而是想要置他于死地。
对方的双手已经死死钳住他的脖颈,用力之下几乎将他压进了水中。而岸边,刚刚赶来的钟馗正想着如何破了这障眼法,另一侧,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纸人,然后不知念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咒语。金光闪过,倏然间,一庞然大物坠入水中,震得水波大动激起千层浪。
水浪侵入耳鼻几近本已几近窒息,脖颈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那禁锢似乎越来越紧,扼得他喘不上气来。瓢泼大雨之中,花渡勉强眯起了眼睛,看到的却是盘踞在水中的庞然大物,似蛇非蛇,形容可怖,而就在不远处,一形貌奇异的大汉正举着手中兵刃向着这边怒目而视。
大雨,从未见过的怪物,面目可憎的厉鬼……还有这扼着脖颈的力道……
花渡只觉得自己早已喘不过气来,可是偏偏无法晕厥过去,朦朦胧胧之间,神智也不再清醒。其实他本是见过源伊澄、钟馗等人的,可是此刻却偏偏记不起了,一心只想着眼前这熟悉的景象到底是在何时见过。
他该是见过与这相似的阵势,定是见过,经历过。
到底是在何时?
到底是何时!!!
“小谢……小谢!”不知是何人在他耳畔轻声唤着这个名字。
茫然间,花渡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可是下一瞬便想到自己不该回应这称呼。大惊之下,他不由猛地睁开双眼。
雨仍未停,捏着他脖子的那个人也仍未放开双手,反倒扯出个灿然的笑容来,“小谢,何必多管闲事。”
多少年前,似乎也有人说出了这样的话,也是以这少年般天真的神色笑着开口,那行径,却堪比厉鬼。
万千思绪齐齐涌上心头,过往种种一一在脑中闪过,花渡身子一僵,眉梢唇角尽是颤着。
“真的,是你。”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宁康元年(1)
东晋,咸安二年,七月,简文帝崩,临终改诏曰:“家国事一禀大司马,如诸葛武侯、王丞相故事。”
温望简文临终禅位于己,不尔便当居摄。既不副所望,甚愤怨,与弟冲书曰:“遗诏使吾依武侯、王公故事耳。”温疑王坦之、谢安所为,必衔之。诏谢安征文入辅,温又辞。
冬,十月,丁卯,葬简文帝于东平陵。
宁康元年,春,正月,己丑朔,大赦,改元。
二月,大司马温来朝。辛巳,诏吏部尚书谢安、侍中王坦之迎于新亭。是时,都下人情汹汹,或云欲诛王、谢,因移晋室。坦之甚惧,安神色不变,曰:“晋祚存亡,决于此行。”
*
“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一大早,谢宅门外就传来了这样一声喊。
在这条街上敢这样大呼小叫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刚刚将腿迈出大门的谢瑶连头都未抬,就回了一句,“会稽。”
说罢,扭头一看,果然看到了宣澄那张永远挂着笑的脸。
若是换做往日,宣澄定不会起得这样早,可是今日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一大清早就跑到这边来,两人刚好撞了个正着。
“这个时候去会稽?”听他说完,宣澄自是一脸的诧异,连忙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跟前,仔细将他打量了一遍,“你可知这几日外面都在说些什么。”
说什么?无非是在说大司马桓温这次回建康是想杀王坦之、谢安二人。自从去年先帝驾崩之后,大司马就为了自己没能得到先帝禅位或是得到摄政之权而心怀怨恨,疑心此事乃是王坦之、谢安从中作梗,故此一直没有入朝,眼下回了建康,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京中流言四起,都说他这次就是为了铲除异己颠覆这晋朝。而谢瑶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建康回会稽,实在是让人不解。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逃去会稽避难呢!”宣澄一向是心里想着什么就说什么,无所顾忌。何况他说的也是事实。现在建康流言四起,谢瑶这一走,被别人知道的话,岂不是会说当儿子的怕被父亲的事情连累,早早逃了。
偏偏谢瑶不在乎这个,闻言也只是一笑,“旁人想说便说,我回会稽只是去探望旧友,与此事何干?”
因着年幼时曾居于会稽山阴的缘故,他有许多友人都是住在那里的,这一次回去也是早已定好的事情,并非临时起意。
“何况,阿父自有他的主张,即便我留下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嘴上说得轻松,心里也确实没有多少担忧。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又有多大的本事,他这个当儿子的自然清楚。而他此回会稽,也是与父亲商量过的,算不得自作主张。
“你们这一家子……真是……”宣澄不知该怎样说才是。
世人皆知陈郡谢氏是诗礼簪缨之家,能与之齐名并肩的只有琅琊王氏,后世更有书云——“山□□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
可在宣澄看来,谢家这一大家子都与寻常的世家子弟不同,说是遇事从容不迫,倒不如说是根本不知道“畏惧”为何物,平日里最怕麻烦,一旦遇上生死大事了,反倒不会放在眼里,怎样胆大就怎样行事。
当儿子的不担心父亲的安危,当父亲的,竟也不管管儿子的死活。谢瑶若是在离开建康回会稽的途中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宣澄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毫无根据的猜测,可是这次与往次不同,许是北虏那边不平静吧,他这几日也总觉着心神不宁,好像要出大事一般。
“你还是别……”他刚想劝劝好友别去了,就见后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回了府里,徒留他一个人傻站在门口愣愣的喊着,“你怎么又回去了?不走了吗?不走最好!”
已经进了门的谢瑶没理会他,回了府之后便径直走向了后院。
“郎君怎么又回来了?”王瑜爱正坐在镜前梳妆,一见了他,惊喜之下眉眼间却又很快染上几分忧色,“莫不是外面……”
“没事,我只是来取一样东西。”安抚了妻子过后,谢瑶便进屋拿了被自己落下的那幅画,“这是要拿去给子夕的,险些忘了。”
子夕便是他的旧友,前些日子染上重病,怕是治不好了才邀他前去相见。
“这次回会稽,路途遥远,你……你千万要小心。”见丈夫收拾好东西就要出门了,王瑜爱连忙快走了几步到门边扯住了他,千万句不舍和担忧全凝在这一句话里面了。
谢瑶被她这样拉着胳膊,一时也不忍挣脱,抬起另一只手为她捋了捋耳边发丝,轻声说着,“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可是即便他如何劝解,王瑜爱却还是舍不得松开手放他离去,“我实在是担心……”
其实谢瑶出外办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次不是走上两月三月?偏偏只有这一次,不知怎的,她实在是觉得心慌。说句不该说的,就好像丈夫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她也知道自己万万不能有这样的念头,可是越不想去想,这不安之感反倒萦绕在心头不肯散去了。
“我只是回会稽,又不是去别的地方。”安慰到最后,谢瑶都忍不住笑了。他实在是不明白好友和妻子今日都怎么了,那可是会稽啊!他年幼时一直随父亲隐居在会稽,对山阴和东山的熟悉远超建康,这一次回去更像是回故乡探亲,何必如此担忧呢?
许是他这话实在是让人无法反驳,王瑜爱左想右想,也觉得自己这担忧实在是没道理,便不舍的放开了手,任他离去,“我在家里等你。”
这一句话足以抵过千万句挽留之语,纵使谢瑶走得再远,心里也一直记着千里之外的家中还有妻儿等着自己回来。
郑重的点了点头之后,他转身出门,只是走出了几步之后又扭过头来对着妻子笑了笑。
自己的丈夫本就生了一副极出众的相貌,这一笑,险些让王瑜爱看失了神。她扶在门框边,遥遥的望着夫君离开的背影,空闲的那只手却不知何时紧紧揪住了胸前的衣衫,无端,心如刀绞。
终于离了家,谢瑶正要出发的时候,却见宣澄也牵了一匹马,非要与他一同前去,任他如何婉拒也无用。
“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