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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主不以为然低哼道:“说不定滕皓、席魉正盼着叶无青能够今夜来袭,刚好能和不老峰的童峥对上,他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
不消多问,这两人自是由小蛋和尹雪瑶装扮而成。至于真正的侯门主关海山师徒则早已落入叶无青之手,无论如何今夜都来不了了。
尹雪瑶尽得北海门不传秘术,非但毒技独步天陆,易容乔装之学亦是炉火纯青。由她装扮侯门主,不但举手投足惟妙惟肖、以假乱真,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酷似逼真,以至于劭嵘等人丝毫无从觉察对面之人有何异常。
小蛋自问模样扮得还像那个五大三粗的关海山,奈何远没曾婆婆那分转声变嗓,学谁像谁的天分,生怕一开口就要露馅,便只好牢牢闭紧嘴巴装聋作哑。好在旁人只当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晚辈,均都无甚兴趣过问,免去了他开口之苦。
在两人用传音入密闲聊着的工夫,从长生殿敞开的大门外快步奔入一名忘情宫护卫,穿过一桌桌喧嚣的宴席走到滕皓与席魉身侧,俯头轻声耳语了几句。
滕皓脸上微微露出惊诧之色,与席魉对视了一眼,沉声道:“请他们进来!”
那护卫应了声“是”躬身领命出殿。
这一幕自然落到了许多宾客眼里,但尽皆当作是有迟到的客人前来贺喜,并未感到有任何的异样,照旧举杯阔论。
不一刻,殿门外站立的侍卫高声唱诺道:“仙鸳门柳门主、盘火崖窦崖主、洗玉宗云夫人、无离派孟掌门、积雷窟白窟主到──”
话音未落,这西域五派的掌门齐首并进,缓步迈入长生殿中。在他们身后有八名膀大腰圆的力士分作前后两队,用横木抬着两只外裹红绸、披挂喜字的巨大礼箱,亦步亦趋跟了进来,两侧各有十余名五派弟子护从。
厅里的喧哗声迅即小了许多,滕远程等人亦停下敬酒往殿门口望去。
柳翩仙满面春风在殿心停住脚步,朝着主桌上高坐的滕皓、席魉、童峥等人抱拳施礼道:“我等恭贺来迟,说不得要向两位新人讨杯喜酒喝。”
滕皓皮笑肉不笑瞧着柳翩仙他们,却从这五人的神色上看不出半点端倪,不由思量道:“这五人不速而至,显然早有预谋,用意难料。今日吉日喜宴,宾客盈门,不宜剑拔弩张坏了气氛,不妨先沉住气,静观其变。”
他一面暗自戒备,一面起身笑迎。
“柳门主客气了,老朽日前也曾命专人送请柬到五位的府上,不巧全都扑了个空。刚才我还和席兄说起,今日喜宴缺了五位掌门,未免有些美中不足,更怕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又要藉题发挥、说三道四,以为咱们轻慢了交往多年的同道朋友。不想诸位连袂驾临,实为意外之喜。”
白显道:“滕长老这么说,我等委实愧不敢当。实不相瞒,咱们几个刚从云梦大泽回来便听说了喜讯,所以商量着一起采办了点儿薄礼,还望笑纳。”
滕皓瞟了瞟那两只硕大的礼箱,一语双关道:“诸位的大礼老朽岂有不收之理?远程,代我请五位掌门入席,再将这两箱”重礼“抬到厢房安置。”
那边早有下人手脚麻利地摆出一桌酒席,滕远程上前道:“诸位掌门,请!”
云夫人咯咯一笑,道:“不忙,滕庄主我先敬你一杯,算是谢过迟到之罪。”轻舒玉臂从旁边一桌的席上拿起一壶酒倒满空杯,向滕远程一举杯。
“庄主请!”滕远程望着云夫人如花般绽放的笑靥,莫名地一阵恍惚,险险心神失守。亏得他魔功精湛,又对这五家掌门暗怀疑虑,一俟感觉不妙,急忙凝息运气、把持住灵台。
“好妖妇,居然当众向我施展媚功,恁的无耻!”他暗暗蕴怒。
他不动声色和云夫人对饮了一杯,说道:“诸位掌门,请入席叙话。”
窦宪巍然不动,拖长音道:“滕庄主,难道你不想瞧瞧咱们几个为新人备的是什么”薄礼“?”
未等滕远程应声,孟翔已先一步挥手吩咐道:“扯下绸缎,让大伙儿看个清楚!”
八个无离派的力士应声出手,抽出横木解开绳索,“哧啦哧啦”几声脆响扯落下包裹在外的大红绸缎,露出里面的巨大礼箱。
厅内众多宾客不约而同失声惊呼,敢情红绸遮掩之下的哪里是什么礼箱,分明是两口打制精良的红木棺材!
站在滕远程身旁的劭嵘霍然色变道:“诸位此举是何用意!”
柳翩仙收起笑容,阴森森道:“叶宫主交代,他只要滕皓、席魉这两个叛逆的项上人头,其它在场人等只要置身事外,概不波及!”
滕皓怒极反笑,拍案道:“好啊,你们几个果然一古脑全都倒向了叶无青!”
席魉偷偷往殿外望了望,见暂无动静传来,心下稍定,冷喝道:“将他们拿下!”
不出尹雪瑶所料,滕、席二人早做好了应对叶无青趁着喜宴突袭的准备,忘情宫上下外松内紧,明桩暗哨早一一布置停当。
席魉话音一落,坐在左首第三席上,云霞四仙等忘情宫的客座高手齐刷刷亮出暗藏的魔兵宝刃,锁定了各自的对手。
接着从大殿紧闭的侧门后又涌出三十多个忘情宫精锐护卫,悉数是滕皓、席魉精挑细选的心腹嫡系,从左右合围。
那边滕远程早已按捺不住,掣出袖口中的一对“惊神魔笔”向着柳翩仙面门遥遥虚指,狞笑道:“姓柳的,老子叫妳先去睡棺材!”
刚一提气想出手抢攻,滕远程猛感丹田真气凝结如铅、手脚麻痹发软,竟似身中剧毒的迹象。
他登时凛然大骇,身子软绵绵晃了几晃,嘶声道:“妳、妳──”
滕昱不明所以,赶忙扶住滕远程胳膊,惊呼道:“爹爹,你怎么了?”
滕远程尚未回答,劭嵘已高声叫道:“不好,有人在暗中下毒!”
此言一出,人人自危,云霞四仙不久前还在尹雪瑶手上吃过苦头,端的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忙不迭凝身闭气,细察全身症状。
人群里尹雪瑶得意一笑,悠哉游哉地倒了杯酒自斟自饮,心道:“就算想破了这两个笨蛋的脑袋,也猜不着这药是谁下的。”
席魉再也坐不住,迫视柳翩仙等人喝问道:“叶无青在哪里?”
只见柳翩仙含笑不语,却故作神秘地用手指头往大殿上方指了指。
席魉一怔,心道难不成叶无青会藏身在殿顶上?
他不禁抬起头,蓦然眼前一花,从殿顶的横梁上落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往面前的酒桌上掉落。
他转念极快,生恐此物有毒,探臂用右手一双银筷往外一夹,“啪”地抓个正着。
席魉定睛观瞧,居然是一只生龙活虎、张牙舞爪的乌壳蜘蛛。
他暗自庆幸道:“还好用筷子夹住了牠,不然教这蜘蛛落到桌上,一席酒宴不免全毁了。”
可再一想,即便自己拿住了这么一只蜘蛛,今晚的喜宴还不是一样要完蛋?
不知何时,长生殿的殿顶密密麻麻爬满了诸般色彩斑斓的毒虫,你挤我、我推你,接二连三朝下面的宴席上掉落。席魉此际纵是化作千手如来,亦无可奈何。
整座大殿里瞬间像开了锅般乱作一团,先前的喜庆荡然无存。数百位嘉宾你一掌我一指驱赶击杀着落下的毒虫,好不热闹。
白显见状扬声叫道:“诸位无须惊慌,这是叶宫主送给滕、席二贼的一份薄礼,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毒虫,伤不到大伙儿的性命。”
话是这么说,可若眼睁睁瞧着这些形态各异、张牙舞爪的毒虫落到自己身上爬来飞去,始终觉得恶心,所以众人虽听到了白显的话,却没几个依言收手。
倒是宋爽等人所在的那一桌周围,仿似有一层无形的透明结界笼罩,诸般毒虫避之不及,远远躲开。这自然是尹雪瑶的功劳了。
滕皓的次子滕远阳忍无可忍,翻手拔出一双“泣鬼魔笔”腾身扑向柳翩仙,口中高声怒喝道:“姓柳的,还不将解药拿来!”
原来他眼见兄长无端中毒,误以为是柳翩仙的杰作,情急之下出手索取解药。
柳翩仙不慌不忙闪身让过道:“奇了,滕庄主不慎中毒便一定是柳某所为么?这算哪门子道理?”
她也不亮兵刃,左手一记“挫骨扬灰爪”朝着滕远阳咽喉锁去。
劭劲翰扶着父亲在后排的椅子上坐下,试着运气传入劭嵘体内,微一皱眉道:“爹,什么毒如此厉害,居然连我渡入的真气也给消解了?”
劭嵘摇头道:“这是高明之至的麻药,你不必费神替我化解,先拿解药要紧!”
劭劲翰心头稍安,抬眼见滕远阳与柳翩仙斗得难分难解,抽出身边一位同门的仙剑,纵身跃入战团,道:“柳门主,有话好说,先把解药给我!”
柳翩仙赤手空拳对着滕远阳游刃有余,轻笑道:“我说了多少遍,此毒并非柳某所为,不知新郎倌要我交的是什么解药?”
劭劲翰哪里肯信,一咬牙挥剑与滕远阳双战柳翩仙。
另一边窦宪夫妇对上云霞四仙,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六人也不多话,各掣兵刃斗在一处,招招追魂夺魄,恨不能立刻置对方于死地。
白显、孟翔和云夫人也和几个忘情宫的客座高手激战成一团,底下的弟子兵对兵、将对将,同样与数十名忘情宫护卫厮杀得难分难解,惟独那八名无离派门下的力士,寸步不离守着两口红木棺材,竟似无意出手。
尽管忘情宫的护卫人多势众,但五派弟子无一不是各家百里挑一的精英高手,围着棺材结阵自保往往以一敌三、以一敌四也毫不落下风。
滕皓始终不见叶无青现身,心中如芒在背,急忖:“夜长梦多,须得趁着叶无青没有露面的工夫速战速决,将这些人赶紧解决!”当下鼓气喝道:“灰霜营何在?”
殿外一声轰然应诺,奔入两列身着一色灰衣劲装的佩刀护卫,一个个神精气足,步履稳健,明显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百战之师。
这灰霜营本为忘情宫副宫主厉无怨一手创建的嫡系精锐,由他座下八大弟子分别统领。
在楚望天复辟后,滕、席二人掌得实权,趁势在灰霜营内安插了众多心腹门人,将厉无怨的八大弟子尽数架空,仅仅在名义上还挂着各队的统领之职。待得厉无怨出走,音讯渺渺,灰霜营群龙无首,越发的人心思变,便完全落入了滕皓、席魉的掌控。
此刻领命入殿的正是赵朴、刘遥二人统率的两队灰霜营,犹如二龙出水,从周边包住一众西域五大派的弟子,手按刀柄便欲围攻。
猛听殿顶响起一记阴恻恻的冷笑道:“赵朴,刘遥,你们谁敢动一下!”
赵、刘二人听到这声音如遭雷击,不由自主地失声叫道:“师父!”
“喀喇喇──”殿顶飞沙走石,烟尘扬起,一道灰色身影如同舒展双翼的蝙蝠般,从天而降,落到了两口红木棺材前,不是厉无怨却又是谁?
赵朴、刘遥在厉无怨多年积威之下,不假思索俯身跪拜道:“师父!”
滕皓惊怒交集,招呼安插在灰霜营中的心腹道:“滕勋、辛浪,还不动手?”
滕勋的脑瓜有点不好使,呆了呆不晓得自己该向谁出手。旁边的辛浪可没那么多想法,埋身拔刀朝着刘遥的背心劈落。
刘遥这些日子受尽奚落,正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发作,给辛浪这么火上浇油的一刀彻底激反,身躯横着一移躲开刀劈,回身出刀嘿然道:“姓辛的,咱们哥俩儿也该把旧帐清算清算了!”
赵朴一言不发,拔刀在手,有意在师尊面前表露忠心,朝着兀自发愣的滕勋攻去。
四名灰霜营的首脑自相残杀,底下的部众顿时有样学样、你来我往过起招来,却把殿内的众多宾客给看呆了。
这时从山腰磨心、见性两庄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喊杀,无疑是叶无青大兵迫境,派人分头要端了滕、席二人的老巢。
席魉咬牙切齿,瞪视厉无怨道:“厉副宫主,你到底还是反了!”
厉无怨蔑然低哼道:“席魉,亏你还有脸教训厉某。今晚你的死期到了!”
席魉情知厉无怨修为极高,等闲之辈绝非其对手。他不禁转首望向一旁端坐的童峥,但见此老一袭白衣,须发如雪神态悠闲,轻轻用修长幼嫩的手指尖捋着须髯,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好似无动于衷。
席魉心道:“这老家伙眼高于顶,除非叶无青现身,否则断不屑出手。”
他正踌躇之际,从客卿席上跃出一人峻声喝问道:“厉无怨,毒医蒋百里呢?”
厉无怨闻声望去,说话的是个谢顶矮个老者,周身肌肉虬结鼓胀,背后斜插了一对蓝汪汪的毒锥,却是“邪仙”锺鼎。
此人与毒医蒋百里臭味相投,同属西域魔道上一等一的难缠人物,早年干得最有名的一桩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