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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子午补一句:“往后你们去天池泡温泉时,打麻将三缺一也不要喊我。”
三人表情巨变。
这可不行!
唯有合道期才可以去天池,缺了他绝对不行!
三人面面相觑,心道那些个陈谷子烂芝麻的仇怨,不至于一直揣着,何况曲大若成功合道,他们打麻将还多了个替补。
去!
但是……
宋远灵清清嗓子,指着曲悦身后的九荒:“你向本座道歉,本座便去帮忙。”
九荒突然被点名,微微一愣,张口便要道歉。
能帮六娘,让他捅自己一刀都没问题。
“不要道歉。”曲悦传音制止他,这样会得罪温子午,且用低头来换取相助,父亲肯定不同意。
曲悦稍一思忖,告诉九荒一句话。
九荒听罢,对三人道:“道歉可以,算我与幻波输了,那下次论道会,我俩还来,咱们再比过。”
三大佬嘴角直抽抽,一言不发,随着温子午走了。
本该连续半个月的论道会,暂停。
——
点星崖外五千里。
一团团黑气从天而降,落地之后,化为一个个黑衣人。
最后落下的一团白雾,则化为颜烽。
颜烽手中提着装着魔灵的灯状宝物:“祖父,这雪山是温子午的画境,我们未必闯的进去。”
风槐道:“我会施法将勾黎召出来。”
他去杀曲春秋,需要一具身体和大量的养分。
勾黎当年逃脱,以为是自己的本事,其实并不是。
风槐利用戮天魔化了大量天人后裔,偶尔挑出一些好苗子,故意将他们放走,由着他们去成长。
就像现在这样,既可以充当暂时的肉身,用过以后,再吸收为养分,一举两得。
——
曼陀海上。
温子午浮于海面,拔下发髻上的毛笔。
笔尖下沉,再轻轻一挑,海面掀起巨浪。
随着笔尖旋转一圈,巨浪如被冰冻,形成一幅弧形水墙。
曲悦知道温子午在结阵,她一眨不眨的盯着看,这次回来后,父亲没有和她说话,也不知状况如何。
温子午开始在水墙上写写画画,在曲悦看来和鬼画符没有差别。
画完之后,垂袖静静等待。
不多时,水墙光芒大作。
温子午推推眼镜:“行了,你可以入内了。”
曲悦不知怎样操作:“晚辈该怎样斩幻境?”
温子午四平八稳地道:“入内后,你父亲会告诉你。”
曲悦微讶:“您将我爹收入阵中了?”
“收?他狡兔三窟,我连他在哪里闭关都感知不到。”温子午摇摇头,“我不过是结个阵,是他自己将合道幻梦投射入阵,仅仅是投射而已,并非真实……”
完全听不懂,反正进去就对了,曲悦也不再多问。
温子午送她入内前,顿了顿,毛笔指向九荒:“你也去。”
九荒愣住:“我去?”
曲悦问:“他进得去?”
温子午道:“和你一起,自然可以进。”
曲悦不解:“带上他做什么?”
温子午没有回答:“去就是了。”
“好。”曲悦应下。
转头见九荒局促不安,曲悦真怕他等会说出什么奇怪言论,毕竟他一紧张,脑袋不是黑洞就是空洞,无论转去哪一边,父亲也不会喜欢的。
曲悦忍不住提醒道:“你见到我爹之后,千万千万注意点儿说话。”
先前说她父亲是个东西,也不知父亲有没有听到。
九荒原本只有五分紧张,经曲悦特意提醒,提升成十分紧张:“那我要说什么?你爹喜欢听什么?六娘,你快教教我啊。”
怎么感觉越说他越紧张了呢,曲悦揉揉太阳穴:“你就说……”
九荒全神贯注,盯着她开开合合、红艳艳的两片唇:“说什么?”
曲悦脑壳疼,摆摆手:“少说废话,喊声伯父就行了。”
“我明白了。”九荒谨记在心,一遍遍默念:伯父,伯父,伯父,伯父……
温子午手中笔尖逐个在他二人灵台一扫:“去!”
两人变成两滴墨点,被他扫在了正爆发耀眼光芒的海水结界上。
……
曲悦恢复意识时,身在一处黑黢黢的空间内。
“韭黄?”
“我在这。”
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刹,九荒的手已经握住她的手,让她放宽心。
待眼睛慢慢适应,两人可以模糊的看到彼此以后,曲悦喊道:“爹?”
喊了一会儿,曲春秋的声音也不知是从哪里飘出来的:“阿悦。”
曲悦微笑:“爹,您在哪儿呢?”
曲春秋经过短暂沉默过后:“不知阁下是哪一位?”
问的自然是九荒。
九荒感觉到黑暗中有双黑沉沉的眼睛在盯着他,曲春秋放他进来,不可能不知他是谁,为何还要问呢?
九荒紧张的手心冒汗,脑袋空白。
他不可能不紧张。
这可是六娘的父亲,不是大哥,得不到曲春秋点头,自己有堆成山的聘礼也没用。
他先前一直以为曲春秋几乎没有出关的可能性,只想着讨好曲唐,现在……
九荒本能的想要回答自己是“盖世英雄”,倏然想起曲悦的交代,脱口而出:“喊声伯父就行了。”
曲春秋:?
“你要我喊你……”
不对,不等曲春秋说完,九荒咬了下舌头慌忙补救:“少说废话。”
曲春秋真的闭了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九荒越紧张舌头越打结,如同喝醉酒一样控制不住自己,忙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曲悦。
却模糊瞧见曲悦垂着头,五指大开捂着整张脸,根本没有帮他说句话的意思。
完了。
第152章 入幻梦
九荒一直记着曲悦是让他喊“伯父”的; 但刚才是真的反应不过来,唯有曲悦告诫他的那句话在脑袋里反反复复; 控制不住的就说出口了。
他现在再喊一声“伯父”; 还有用么?
凭他这张嘴,能解释清楚么?
一时间,九荒的情绪从紧张转为恐慌再陷入难过。
想他自小在山上长大,除了师父,几乎没有与人交流过。师父离开的三百年,他在山上日复一日; 直到将六娘“捡”回去,才发现人生原来还有另外一种模式。
原来; 心跳的速度并不是恒定的。
为了六娘,他开始学着动脑筋,想事情。
起初时; 旁人总说他奇怪; 他是不自知的,反而认为是对方比较奇怪。
如今接触的人越来越多; 认知也在不断扩展; 他终于开始意识到,是他的问题,是他与这世上多数人都不太一样。
于是在攒足够多的聘礼之外; 他认真学习去做一个正常人。
在不知曲春秋还活着时,六娘最喜欢的体面的曲唐,便是他的学习目标。
然而; 太难了。
曲悦除了一手捂脸,另一只手还被九荒抓在手心里。
他乱说话时,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紧张,手心黏腻腻满是汗,心跳更是比平时快了将近一倍。
他鲜少如此,都是因为太过在意她。
曲悦稍稍一寻思,反而有一丝愉悦攀上心头。
故而,她并没有责怪九荒乱说话,毕竟她早有预感会出现这种状况,不然也不会提醒他。
单纯就是觉得无语,以及一点点的……好笑。
提醒一句,本是想让九荒给父亲留下个好印象的,不要过快暴露智商下限,不曾想竟弄巧成拙了。
但不知为何,九荒突然静了下来。
曲悦觉着奇怪,仰头看他,瞧见他微微垂着眼皮儿,脸上流露出一些……受伤?
这是怎么了?
曲悦还不能轻易猜透他的心思,忙拽拽他的手臂,笑道:“放心,我爹是我见过心胸最最最最开阔的人,不会因为你这小小的玩笑生气的。”
听见曲悦的笑声,像磕了一颗勇气丹,九荒又振作起来。
“爹,这是我朋友九荒。”曲悦传音给九荒,“快喊伯父。”
有曲悦引导,九荒忙道:“伯父。”
曲春秋终于开了口,语气淡若清风:“恩。”私下里却传音给九荒,“还不松手?”
九荒愣了愣,赶紧松开曲悦的手。
手几乎是被甩开的,曲悦立马知道了原因,也传音:“爹,因为我扮过瞎子,韭黄才养成了我一伸手就立刻扶住我的习惯……”
这一点,还是曲悦“调教”出来的,“时间紧迫,您就不要刁难他了。”
“我刁难他?”曲春秋在这投射阵法内,并没有形体,“阿悦,为父就你一个宝贝女儿,对女婿自然有着过高的要求。当然,你若真的喜欢,勉强降低标准,但这标准再怎样降低,至少也得是个正常人?”
这分明是个智障。
曲悦不满:“他哪里不是正常人了?”
曲春秋:“他哪里像一个正常人了?”
曲悦:“您不了解他……”
曲春秋:“为父并不想了解他。”
“爹,现在不是聊韭黄的时候。”曲悦嗔怪父亲不知轻重缓急,第二波天劫随时都会降下来,虽然上头有一堆大佬顶着,也难免会有意外发生,早出关早放心,“您先告诉我,该怎样斩破您的合道幻梦,待您出关之后,咱们闲了再聊不迟。”
“不行,此事比为父出关更重要。”曲春秋半步也不让。
原本虚弱的语气,此刻竟透着强势,完全听不出刚被天雷劈过。曲悦一时都分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哭笑不得:“您多心啦……”
与父亲聊感情上的事儿,令她生出几分羞涩,微微红了脸,“女儿还不曾确定自己的心意呢。”
但不是因为嫌弃九荒,认为他不是一个正常人。
曲春秋:“那正好,及时止住你的心意,无需确定,他不适合你。”
曲悦心生不忿:“男女之情,哪有什么适合不适合,只需一方脸皮够厚不就行了?”
沉默一瞬,曲春秋道:“阿悦,你话中有话?”
曲悦:“没有。”
“绝对有。”
“刚才女儿去了一趟天人境,见到娘了……”曲悦轻描淡写的讲了讲,“所以您听娘的话,赶紧出关,我带您去魔种避一避……”
曲春秋问:“你娘还说什么了?”
曲悦耸肩:“统共没待几个时辰,能聊多少?”
曲春秋:“那你为何会提起厚脸皮?”
“是母亲说我年纪尚小,莫被男人的厚脸皮给骗了。”曲悦“狐疑”着问,“爹,娘为何会这么说呀?”
再是一阵沉默,曲春秋道:“雷劫将至,眼下不是聊这些的时候,先做正事。”
“哦。”曲悦挑了挑眉,“那我要做什么?”
“为父送你入我幻梦之中,找出迷惑住‘我’的心魔化身,杀了他,但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好。”曲悦点头,又问,“爹,您被困在哪里了?”
她很好奇,能困住父亲的合道心魔,究竟会和什么有关。
曲春秋道:“困在了为父十六岁那年,尚未被师父带离地球时……
——
点星崖。
勾黎在屋内床上躺着,昏迷不醒。
饮朝夕则盘膝坐在屋外的树下,温子午的画境内,连吸一口气都沁人心脾。
在此间打坐,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饮朝夕心绪不稳,杂念丛生。
关于勾黎当年被抓,被迫入魔之事,饮朝夕得知以后,的确给他带来极大的冲击。
他一直想不通,自己该不该为此事负责。
他有上百个徒弟,不可能每一个都拴在身边盯着?
就像他师侄已经合道,将天怒剑传给唯一的弟子辛鹭之后,便由着辛鹭孤身闯天涯了。
但他的情况不同,他求的便是徒弟的背叛。挑中勾黎,正因为他乃天武后裔,且天武血并不稀薄,是非常容易入魔的种子选手。
故而勾黎真的入魔之后,他仅仅是伤心,从未想过追寻原因。
若他当时没有一走了之,查出原因,勾黎该少吃多少苦头……
饮朝夕感觉到了心痛。
他收徒弟的动机不纯,但他一向问心无愧,因为每个徒弟,他都是倾注了所有心血去培养的。
然而现在,愧疚似巨石,砸在了他心头上。
饮朝夕正烦躁时,突听见“咯吱”一声响,勾黎开门走了出来。
饮朝夕望过去:“阿黎,醒了?”
勾黎不说话,也不看他。
饮朝夕又问:“身体如何?”
勾黎却往索桥的方向走,经过饮朝夕身边时,将他视为无物。
待勾黎踏上索桥,饮朝夕站起身:“我知你不想看到我,但你现在不能走,温子午温前辈肯为你疗伤,这是一个好机会……”
勾黎头也不回。
饮朝夕:“戮天已经死了,你的仇盖世小兄弟已经帮你报了……”
勾黎的身影隐入索桥的迷雾之中,瞧不见了。
饮朝夕闭上眼睛,原地静默许久。
忽地又睁开,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