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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灵兮-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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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桑每日都来看妇人的情况,那被夺走的寿命他无法补还,但妇人的命是保住了。
  长桑也常来找杨砚池,看这位他最终没能留下的徒弟。
  “应该是你来当山神才是。”杨砚池说,“现在那位……不够资格。”
  “穆笑也认为他才是山神,毕竟他最了解凤凰岭。”长桑笑道,“可是不行啊,芒泽和凤凰岭只认程鸣羽,其余人都不行。”
  送走长桑,杨砚池又坐在了井边。
  他搜肠刮肚地找话来讲,这回终于听见了井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观从井里跃出来,轻飘飘地立在石头砌就的井沿上。
  “你可算来了。”杨砚池叹道,“小米每天都想你。”
  在屋内探头探脑的小米骂了他一句,捂着脸躲回去。
  观把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笑道:“可我想你。”
  杨砚池很不理解:“说你脸皮薄吧,可见人第一面就说中意,还说要亲我。可怎么一喊你名字你就跑了?”
  “我名字不好听。”观脸皮微红,“别喊名字,否则我又跑了。”
  她坐在井沿边上,和杨砚池肩并肩:“这几天听你说了许多话,原来你这样不喜欢凤凰岭的新山神。”
  杨砚池心想,她怎么知道?这几日提起程鸣羽的次数确实多了些,因为程鸣羽每日都来找金枝玉叶,杨砚池也不得不每天都与她说上一两句话。
  “她说我好看。”观嘻嘻地笑,“我中意她。”
  杨砚池打了个呵欠:“行了,谁长得好看你就中意谁,毫无原则。”
  观不吭声了,拿出箫管抵在唇上,吹了一曲。
  箫声清亮,震动密林与山川。金枝和玉叶依偎在草堆上,睁着圆眼睛,听得很沉迷。
  “好久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这么多的话了。”观放下箫管,握住了杨砚池的手。
  她手掌的温度让杨砚池不太舒服。但他没有挣脱开。观认真瞧着杨砚池的手掌,杨砚池不知她在思念哪一位已经不在人世的翩翩少年郎。
  “在此地东南方向,有一个地方荒草丛生,只有一口枯井。”观低声说,“井边有小院子,院内有一座二层小楼。鬼师就在里头。”
  作者有话要说:  【观】的特性在明朝董斯张的《广博物志》里记载过:以其名呼之,则去。
  这么美的人,竟然这么害羞。我觉得好可爱,所以决定要把她写进来?(? ???ω??? ?)?
  …………
  谢谢冷杉、左左、乜仝的雷,么么哒


第8章 鬼师(8)
  观是对任何人神都没有威胁的精怪。因此,她很容易被人忽视。
  也因为被忽视,观常常能发现许多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消失的几天里,观几乎走遍了凤凰岭的所有水井,发现了一些对杨砚池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
  被鬼师施展过以生换死之术的人不少,但这位妇人遭到厄运时,凤凰岭上并没有任何人去恳求过鬼师的帮忙。
  观藏在水井里,能听到每一户人家深夜的窃窃私语:有人因为家人重病而起了去找鬼师的心,有的人因为附近有人重病,担心自己会被鬼师看中,平白无故步上死路。
  杨砚池明白了观的意思:“妇人的寿命,是鬼师填到自己身上去了?”
  “凡是以生换死之后,人有七日是虚弱的。那毕竟是别人的寿数,是欺瞒鬼神和生死簿的巫术,需要七日七夜来调整。”观掰着手指跟杨砚池数,“七日还未过,现在去找鬼师是最好的。”
  杨砚池点了点头。
  “我不喜欢鬼师,他住的地方太黑太臭了。”观眯起眼睛,看着日光在初生的枝芽里闪闪烁烁,“我虽然是藏在井渊深处的精怪,可我喜欢明亮的日子,我喜欢太阳光。”
  她小声说:“其实我真的很喜欢新的山神。你可能不知道,山神归位之后,凤凰岭就再没有下过那种又长又暗的雨了。”
  被她这样一提醒,杨砚池忽然发现,院子里的各类草木在腊月里也开始冒出嫩绿芽片,而且自己和小米进入凤凰岭的这几天里,凤凰岭再也没有下过雨。
  浓雾开始散去,阳光透进来了。
  “她多好啊,你为什么不喜欢?”观用她的箫管戳杨砚池的脸。
  杨砚池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这一侧脸可能要被观戳出一个酒窝来了。
  “你知道长桑住在哪儿么?”杨砚池压下她的箫管,好声好气地问,“我小时候在长桑家里住过一阵子,但太久了,已经记不清楚。现在我们知道了鬼师在哪儿,得去找他们。”
  观看着杨砚池:“你去不了的。长桑和伯奇是神,他们的居所如若没有主人带领,我们这样身份低微的精怪,还有像你这样的人,都是进不去的。”
  杨砚池又问:“那穆笑呢?新的山神?或者那个头发很长的,香喷喷的姑娘?”
  “应春住在烟墅,距离这儿最远。”观认真回答,“穆笑住在杏人谷,那里又冷又冻。山神离我们最近了,她就在留仙台。”
  杨砚池觉得奇怪:“山神应该也是神,她的家我们能去?”
  观点头:“山神和长桑、伯奇这样的神灵不一样。她是凤凰岭的孩子,也是凤凰岭本身。”
  她冲杨砚池露出一个笑,高高兴兴的:“留仙台我去过几次的,是个好地方。只要是凤凰岭上的生灵,只要找得到山神的留仙台,谁都能拜访她。她脾气特别好,也不会嫌弃我这种毫无用处的小精怪,她还说以后要请我们喝仙酒。那酒就埋在檀池边上,穆笑看守着。应春他们偷偷喝过,听说是九重天都难得的好酒。”
  杨砚池心想,她说的山神,并不是现在的程鸣羽。
  观慢慢停口。杨砚池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惆怅。
  “原来神也是会死的。”她小声说,“我直到那天才知道。”
  观很快振作了精神。“我再帮你一个忙吧。”她笑着说,“我现在就去留仙台找山神,告诉她鬼师的下落。”
  杨砚池连忙点点头。他应该要给观一些谢礼,可杨砚池不知道什么样的谢礼才适合。亲一下?不行不行,他想,这是绝对不行的,他的第一个吻应当给自己真正喜欢的姑娘。
  “不亲你了,没意思。”观说,“我帮你这一次,以后看你洗澡,不用跟你打招呼了罢?”
  杨砚池:“不行!”
  但观已经钻回了井里,杨砚池只听到她渐渐远去的笑声。
  小米在屋内探头探脑:“她走了?”
  杨砚池:“观喜欢看人洗澡,小米,你记得好好锻炼身体。”
  小米又脸红了,装作一脸糊涂:“啊?”
  杨砚池起身,大步走回屋内。他找出了自己的配枪。
  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让鬼师消停,只能选择自己唯一熟悉的方式。
  此地往东南方向去,大约四五里路,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废井。
  井水还没有干涸,但井旁除了一处冷清小院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草木荒芜萧瑟。
  院中一栋二层小楼,通体漆黑,檐上高高悬挂着鬼神之像,也同样是黑不溜丢的,瞧着挺可怕。
  这地方少人来,除非来者被人带领,或者有求于鬼师。
  鬼师蹲在地上,正仔仔细细地搓弄一根竹立香。香是漆黑的,落下许多粉末,被火点燃后便散出浓烈异味。烟气一股股地冒出来,像是有形之物,从屋内往外飘。
  鬼师的半张脸都烂了,用布带和药草糊着。脸上又疼又痒,他怨恨那日莫名出现的高大青年,于是先取了那妇人寿命来救自己,随后便打算操纵妇人去对付那位青年。
  可奇怪的是,他的烟似乎不起作用了。那妇人原本命悬一线,随时能被他驱使,却不知被谁救下,他的黑烟再也探查不到了。
  鬼师有些紧张。这凤凰岭上有本事从鬼神那里抢人的,就他所知,也就长桑公子一人了。
  那是神,不是他这种巫者可以对付得了的。
  黑烟又窜了回来,在屋子里萦绕。漆黑的房梁上挂着圆骨隆冬的木块,雕刻成了一个个人脑袋的模样。此时这些脑袋都被黑烟弄得左摇右晃,砰砰地响。
  鬼师心中惴惴。他抓起一把香灰捏在手里,背上自己的布囊,跨出门外。
  小院中十分安静。暮色沉落了,稀疏的森林中有雾气飘出来,白茫茫的一片。
  他听觉灵敏,很快听见在小院前方的路上,传来脚步声。
  那是人走路的声音,绝不是神。鬼师放下心来。
  “有求于我?”他提高了声音喊,“以生换死,或是寻仇杀人……”
  话音生生被他截断,剩下的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从暮霭中走来的是一个年轻人。他身着军服,手里拿着一支枪。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喜欢观么?金枝玉叶也很可爱呀~
  ………
  谢谢乜仝、冷杉、llll的雷,么么哒


第9章 鬼师(9)
  杨砚池走到鬼师的院子外头,低头看着脚下的泥土。
  鬼师院中很安静,似是没有人气,但这里和观所说的地方是一模一样的,杨砚池知道他没有走错。
  有一条黑线绕着院子划了一圈,杨砚池看着那黑线,歪了歪脑袋。
  他想跨过这根线,但是没法靠近。
  只要他脚尖一碰到那黑色烟灰划成的线,立刻涌出满心恐惧,令他急切收回脚。黑线之上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杨砚池。他摸不到它,但知道它确实存在,并且让试图触碰、跨越它的人心生无边惧怕,无法前进。
  小院中传出模糊的行路之声。鬼师从屋内走出。
  他半张脸血肉模糊,被青黑色的草药和绷带裹着,另半张脸上则露出了笑容:“是你啊。”
  鬼师的声音也模模糊糊的,杨砚池拔出枪对准了鬼师。
  “你打不中我的。”鬼师嘎嘎地笑。
  杨砚池不知道眼前隔开鬼师与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他不敢扣下扳机。
  鬼师手里攥着一把燃烧的竹立香,黑烟袅袅,几乎把他包裹起来。在黑烟的庇护里,鬼师确认自己是安全无恙的。
  黑烟穿过屏障,环绕在杨砚池身边。
  鬼师“咦”了一声。他的黑烟对杨砚池毫无影响,甚至无法接触杨砚池的身体。
  “你是什么东西?”鬼师吃了一惊,下意识后退几步。
  在他后退瞬间,前方忽然窜来一股水箭。
  水箭很急,顿时冲去了院内黑灰构成的黑线。
  鬼师大惊,立刻抬头。
  在小院之外的枯井边上,井渊之精正拿着长箫摇摇晃晃地立在井沿上。见鬼师发现了自己,观立刻钻进井里逃走了。
  鬼师尚未反应过来,杨砚池已经在屏障消失的瞬间扣动了扳机。
  鬼师身边的黑烟仿佛有形之物,生生为他挡了一挡。子弹稍稍偏了,钻入鬼师肩膀,穿透肩胛骨破出。
  杨砚池一步跨入院中,抓住哀嚎的鬼师,先将他手中的竹立香打散。
  身为巫者,鬼师身上并无任何坚固的防卫之物。他在凤凰岭活动这么久,没有神或人管过,他自己也有恃无恐,谁料竟碰上了一个杨砚池。
  鬼师一条手臂无力垂下,另一条手臂一把抓住杨砚池腰上的衣服。
  仿佛被火烧灼的疼痛感顿时从腰上传来。杨砚池立刻皱起眉头,但没有松手,抬腿往鬼师膝盖狠狠一踢。
  鬼师惨叫一声,不得不松了手。他一侧手臂没了作用,现在另一条腿也用不了了,只能被杨砚池死死抓着。
  “那阿妈的寿命怎样才能还回来?”杨砚池恶狠狠地问。
  鬼师睁着一双红眼睛,哭丧着脸求饶:“有办法、有办法的……我手背上有咒文……你记住了,回去画在那女人手背上,等上三十日,寿命便会……”
  杨砚池立刻伸手去扒他双掌上戴着的黑色手套。
  只是手指刚碰到那双手套,忽然便有一股强硬力量从他和鬼师之间炸开,顿时将鬼师扯离了杨砚池身边,重重摔在地上。
  “别碰他的皮肤。”
  长桑飘飘然从天而降,落在杨砚池身前。
  “恩人!”杨砚池先是激动,很快又郁闷了,“你的头发……”
  长桑的头发太长了,呼啦啦随着下落的风势全往杨砚池脸上扑。
  长桑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走开几步,仍是仙风道骨。
  观去的是山神的留仙台,正巧穆笑和长桑在留仙台跟程鸣羽解说凤凰岭的形势,三个便一起来了。穆笑拎着程鸣羽落地,程鸣羽头晕目眩,忍不住提醒他:“飞太快了,晕。”
  穆笑很无奈:“我以后慢慢教你飞,好吧?你先放开我,抓得我手疼。”
  鬼师摔在地上之后,一时半刻无法动弹,只能趴着喘气。几根竹立香散落他身边,黑烟已经全都消失了。
  “学会鬼神道的巫者,全身都是陷阱。”长桑走到鬼师身边弯腰看他,“他全身皮肤都布满咒文,这是与鬼神做交易的证明。没有这些咒文,他没法跨过鬼神的领域,夺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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