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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果然有问题。小壳眯着眼缓缓点了点头。
沧海道:“总之,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在方外楼见过云姑娘了,是楼主领着来的。”
小壳的嘴巴圈成一个“哦”字形,却无声的仰起头。“云姑娘。那也不代表她就没问题。”
“哎,”沧海眉头一皱,“你怎么那么轴啊?”
“好好好,暂时不说她了,那么慕容呢?”
沧海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啊,慕容又不在,我只是想让你帮忙盯着点薛昊。”
小壳正经点了点头,又突然警惕的眯起右眼,“慕容也对你有意思!”指点他,不断摇头,“你太花了。”
“说什么你?!”沧海低声埋怨,顺手给了小壳一个脑瓜勺,小壳还没反驳就被沧海给硬拉起来,往门外推去,“走走走,你没正事别烦我了,干你活去。”小壳被春凳绊了一跤差点摔倒,还是被赶出去关在门外。小壳莫名其妙的对着房门发了会呆,莫名其妙的离去。
沧海插了门,亟不可待的扒了鞋袜跳上床,揭开第一层食盒,摸了摸眼边长了一圈黑色绒毛的小白兔,“瞧这觉缺的,黑眼圈这么重,快睡吧,我不阻你了。”揭开第二层,像个大色鬼看见花姑娘一样,搓手奸笑道:“小兔兔,我来啦。”
拿起一只要咬,想了想,喃喃道:“……好像忘了一件事情……啊!”放下糖糕,跳下地来,解了腰带。就是这个硌得肚子上的伤好痛。轻松的活动一下腰骨,左脚踏上床铺,一愣,“对了!我想起来要做什么事了!”
趿上两只鞋,也不穿袜也不系腰带,却不忘盖好食盒,掩藏起来。直到出了房门,才单脚跳着提上鞋子。本想将那块绊人的石头捡走,可是一路上都没发现,想是过路的仆从拾掇了。
沧海轻轻上了游廊,脚步不慢,一直绕向山庄后方。游廊尽处,沧海犹豫着,廊下几丈开外,但见蓊蓊郁郁夜空下暗蓝的植物一直延伸,略远处有守夜的小屋燃亮着温馨的灯火,再远那反光镜面相似的大片池塘,围柳依依,空气中充满蔬菜同池泥的清香。
按说相隔这么远,就算蔬菜也会开花,也不至于会被吞掉吧?沧海眼一闭,心一横,从游廊上跳了下去。
紫幽素喜早睡。
也素来怕热,在这玉带山庄里夜晚都要支起窗户才能安枕,幸好他的窗外不远便是一片菜地同池塘,不过虽然凉快,却有一群夜猫子青蛙。
蛙声中,紫幽听到一两声极轻微极奇怪的异响,立马从蚊帐中坐起,全身戒备,凝神细听。柔软的东西触摸坚硬物体发出的声音,不仅是触摸,而且是摸索,随后仿佛感觉有什么更大的柔软活物从支起的窗扇中蠕动进来,并卡住。
紫幽看见那个身影就沉下脸。
因用力而屏住的呼吸断续,纱质蚊帐内隐约看见一个东西半截上肢挂在窗台,正往里钻。支窗的短杖终于倾落,向窗外掉下,那东西敏捷的伸出手,没接住。回过头,不轻的窗扇刮着狂风拍在那东西腰后,他咬住四根指爪闷闷“呜”了一声,痛苦的在下窗框上趴了一会儿。
紫幽听了那个声音脸就铁青了。
那东西终于落了地,像个鬼魂一样四处游荡,半撩着前摆,边踅摸边阴声低吟道:“紫……幽……你……睡……了么……紫……幽……”摸到门边,看门锁了,“紫……幽……我……来……找……你了……”衣架上搭着几件紫色的衣衫,“紫……幽……”几个角落都看过,飘向下着蚊帐的床铺。
蚊帐纹丝不动,那魂魄一下钻到床底下,还阴声道:“好……黑……呀……”
紫幽脸就黑了。
第五十二章猫头鹰使者(中)
只见蚊帐内突地探进一颗脑袋,就像被夹在帐缝中,脑袋上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个扎头巾的鸡妈妈。“紫,幽!”轻声明快的一唤,好奇的看着快疯了的紫幽。此时若从帐外看,那东西就是个无头尸。
“你到底想干嘛呀?!”紫幽终于爆发。
“嘘!小点声!”沧海扯开蚊帐爬上床,悄声道:“我好容易检查过你房里没有其他人!”
紫幽只觉头痛欲裂,“哎你有病吧?!”
“以后不准说这句!”沧海立刻指住他,道:“是规定。”
黑漆漆的蚊帐里必须离近一些才看清个大致,沧海忽然蹙起眉头,喃喃道:“怎么有股怪味道?”又马上瞪大眼睛捂住口鼻。
紫幽控制了自己半天,才咬牙低声道:“你有事快说!说完快走!”
“你以为我愿意来么,”从手掌中发出的声音含糊而沉闷,挪了挪蹲着的两脚,“刚才就想跟你说,不是小壳来了嘛。”
紫幽道:“你连你弟都防?”
“不是防他,是因为这是个秘密,除了你我,连楼主都先不要说。”
紫幽沉吟了,半晌道:“什么事?”
沧海手拿下来,道:“其实想让你办件事,但是你不许问为什么。”
紫幽道:“……为什么啊?”
沧海唇一抿,道:“紫幽,时间紧迫,你信我就不要问了,日后你自会明白。”
“时间紧迫?”紫幽蔑视他,“没看出来。”
沧海凑在紫幽耳边,极轻声音道:“你把‘宁波府定海县’和‘绍兴府会稽郡’的两个消息站腾出来,记住,要完完全全腾空。”
紫幽望着帐顶蹙眉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侧首道:“什么意思?”
“我去。”沧海差点要行大礼了,直起身,一手在空中划着小圆圈,又凑过去小声道:“‘腾空’的意思就是说把能力差点的都派出去打倭寇,把武功高强和很会装死的人留一部分在站里……”
紫幽道:“……你管会装死叫能力强啊?”
沧海道:“对呀,你想啊,敌人来犯,武功高强的同僚假装打不过,躺下装死,如果要让敌人相信你真的死了,那就必须得装得很像才行啊。”
“哦……”紫幽仿佛佩服似的的眼睛冒光,又忽然蹙眉道:“那万一敌人不管你死没死都补一刀怎么办?”
沧海面无表情盯着他,半晌道:“所以呀,下次我没说完的时候不要打断我。我们不是留了一部分能力强的同僚装死嘛,还要再埋伏一部分……”突然一顿,四下乱看,道:“……紫幽你蚊帐里有蚊子。”
紫幽大礼行下。
沧海优雅继续道:“再埋伏一部分武功高强的同僚在附近,赶在敌人补一刀之前冲进来阻止,不就行了?哎——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真是的,”手指在空中一划圈,道:“明白了么?”
紫幽也在空中一划圈,笃定道:“不明白。”
“唉,总之,”沧海拿出如意悬壁令,郑重道:“你拿着这个,到永平府昌黎县最大的字画庄子里,找他们老板‘兰亭’同‘顾香彻’,”侯紫幽接过,又拿出两封写着那二人名号的信,道:“让他们去办。”
“哪个‘兰亭’?”
“便是王右军兰亭诗序的兰亭。”
紫幽拿过信缓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沧海道:“现在去。”
“哦——啊?!”紫幽吃惊大叫,又压低声音道:“现在是半夜啊!永平离这里最少也六十里呢,你叫我现在去?!”
沧海严肃道:“不仅要你现在去,而且要你明天早饭时精神奕奕的出现在饭桌上。”
紫幽愣了半天,“……大哥你整我吧?!怎么可能?!”
“我认真的,”沧海一拍他肩膀,“六十里地对你‘驾长风’伍紫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紫幽郁闷了一会儿,终于道:“好吧。”
沧海道:“记得和我一样,走窗户。”
一听“和我一样”,紫幽顿时没了干劲。正打算下床穿衣,又听沧海郑重道:“回来记得洗脚。”
紫幽崩溃。不过,若是无端端身上发出跑过一百二十几里的大味道,一定令人起疑。紫幽崩溃中五体投地。
沧海回到自己房间,马上锁了门,兴冲冲扒鞋跳上床,又对糖糕奸笑道:“小兔兔,等急了吧?我又来啦。”拿起一只要咬,想了想,万一糖渣掉在床上不还得扫么,干脆也连黑眼圈小白兔一起,搬到外屋桌上。
光着脚蹲在春凳上,捏起一只糖糕小兔,端详,对着它呵呵傻笑,还嗅嗅味道,舔一下,“……喔。”眼睛没了。把樱桃脯吐出来,咬着下唇转动小兔,“……啧啧,真难看。唉,算了,我也不嫌弃你。”把吐出来的樱桃脯贴回去,“哈哈,”张大嘴巴,终于决定咬下去。
“啪!”
“咣当!”
门闩震断,门开撞墙。
——冷冰冰的神医!
沧海张着嘴巴不可置信的望着门外,惊慌的滚动眼珠,心中暗道好险,若神医早来一会儿他都不在房中。
神医见他表情,低沉冷声道:“又做亏心事了吧。”走进来,关门。残破的门闩如风中败叶,晃了两晃掉落在地。
沧海闭上嘴巴,看着总也到不了嘴的糖糕咽了口唾液。“这么晚了你来干嘛?没规矩,弄烂我的门闩,限你在我睡觉之前陪个新的给我。”说完又忍不住张开嘴巴,要咬。
神医道:“你今晚不用睡觉了。”边说边进了内堂,沧海连忙从春凳上跳下来,“为什么啊?”要追进去,神医已经拎着他的两只鞋出来,撇在地上。
“干嘛?”沧海随口问着,就要咬那未完成的一口,捏糖糕的手就被神医抓开,“哎,哎……”抻着脖子去够,舌尖也伸出来,可是所有的距离加起来都无法到达,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只好奇大声的吞咽下去。
神医暗笑,却绷脸道:“穿鞋。”
“干嘛要听你的……”垂首小声说着,却还是扶住神医肩膀提上鞋,纯洁的望着他眨了眨,趁他松懈的那一刹那一口咬住糖糕兔子的头。当时手臂还拉在神医手里,神医第一时间去阻止的时候,他已经叼着兔子头歪过脑袋,用扶神医肩膀的手一推,把整只兔子塞到嘴巴里。两腮立马囊囊的鼓起来,他看着神医,还嚼了两下。
第五十二章猫头鹰使者(下)
神医心里已有了点气,使劲一扯他,“跟我走。”谁知他力气更大,含糊不清的说着“我呀……兔兔!”一把抱住装满小兔子糖糕的第二层食盒,紧紧搂着被神医拽了出去。
“干……嘛?!”好容易艰难的吞了那块糖糕,虽然太好吃了但是都来不及细细品尝,竟看见了山庄的大门,忙单手拖住神医,细声道:“我没招你吧?”
“招了。”神医道。
“那你要丢我出去喂蝴蝶?”瑟缩的望了望他,忽然大声道:“容成澈我怎么招着你了?!根本没有!”
神医冷眼道:“我说招了就招了。”
“那你也不能……”
神医侧首看他,“出去给你看点东西。”
沧海斟酌了一下,“那你保证不把我丢下。”
“保证。”神医说完,拉起他出了门。
山庄外面山谷里面的气候,类似初夏,百花沁人的香味酥了骨髓,习习小风吹走熏热送来清凉,蛐蛐玩心盛了此起彼伏叫着捉着迷藏,满天星斗灿烂却不见月光。
时而在花丛中惊起几只睡蝶,又入梦,不点灯的神医握着沧海的手腕,穿梭其中,向着花丛对面的方向。黑暗中一切未知在沧海眼里都恐怖上千倍万倍,或许有晚上不睡觉的蝴蝶突然像嗅到薄荷香的兔子一样,嗅到糖糕或者自己身上的味道发起疯来围堵追击,也未可知。他紧紧贴在神医身侧,甚至希望自己便是神医养的那两只白鹦鹉,可以安心的蹲在神医肩头。
他转首看了看一直沉默的神医明灭不定却坚稳异常的侧脸,脚下被什么枝杈绊了,跳起,不敢回头看,就算看了也什么都不清楚。紧了紧怀里的糖糕盒,不禁又向神医身边靠去。
神医忽然停了下来,沧海马上挨近他,四下望着,紧张道:“出了什么事?”神医仿佛低叹了一声,才道:“没事。”他的声音不大,不高,但在令人心悸的黑夜里,听起来清晰且异常安心。
“那为什么停下来?”沧海和他腿贴着腿,身贴着身,眼珠逡巡,抽空拿起一只糖糕小兔咬了一口。
神医道:“怕的话,我背着你吧。”
沧海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不用了。”
于是神医继续拉着他,前行,问道:“怕什么呢?”
沧海仿佛顾虑着不想惊动什么似的,轻声道:“总觉得会踩到什么怪物……”
神医轻笑。
沧海肘碰了他一下,蹙眉道:“笑什么,大黑天的,万一有个什么虫子顺着裤腿爬上来,怎么办?”
神医一手捂着嘴,肩膀抖动了一会儿,才道:“没办法,那只能咬屁股了。”说完又笑。
“啧,你正经点行不行?!”顿了顿,“哎,说真的,到底会不会啊?”
神医暗中一笑,“我怎么知道,”又正色道:“你怕虫子啊?”
“不是。”沧海马上回答,“很恶心而已。”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沧海又道:“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神医道:“一会儿就知道了。”
两人没再说话,一直匀速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