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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咬着牙吸了口气,棉花球轻轻搌在他唇上。
冰凉一沾唇,他便慢慢松开了眉心,望到神医捏着棉团的手上,刚呼了不到半口气,却突然绷起身体把紧紧塞在坚硬的直角中,仿佛还发出了半声压抑的叫痛声,推开神医的手,使劲撇着脸,蹬踹着地板。
第六十八章灵修兮忘归(上)
第章灵修兮忘归
“哎别动……叫你别动听见没有嘿你这家伙……”神医把他的嘴巴捏成金鱼一样他还是不停的挣动不合作,小白脸憋得通红,两手用力推拒。
“白你听话,”神医只好移开棉团,扳正他直视,引诱道你的糖是不是快吃完了?”果看他老实下来,不禁笑叹。
“那你乖乖的,回头我送糖来给你。”
沧海含泪的眼珠转了转,抽出一只抱着兔子的手,伸长小手指。
神医便与他勾了勾。
泪水渐渐退去,他视死如归的盯着那团棉花慢慢逼近他的嘴唇,咬紧了牙关。之后只是有一点点疼痛,还可以忍耐。他又呆呆望向左面出神去了。
神医又倒了些药水,盯了他一眼毫不手软的搌在他眼下伤口,先他一步早已按住他双手压死他身体,看着他又瞬间通红的脸,越来越浓的泪珠,轻声道不许哭,沾了眼泪会更痛。”
疼痛不久就减弱,眼泪眨呀眨的慢慢干涸,眼眶一丝润红。
神医改蹲为半跪,又改半跪为坐,觉得有些能理解他了。把缩成一小团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忽然就有了安全感。至少比神医背对门口来得安心踏实得多。
沾满红色血迹的小白棉团被放在沧海眼前,沧海慢慢的转过眼珠淡淡的注视上面洇满了的的血。
神医皱起眉头。丢开棉团,挑了一个黑色的小罐子,撬开盖,直接用手指挖了一大坨浅绛色的膏体出来,另一只手掐住他两腮。
沧海嗅到浓烈气味猛然一惊,然而神医固定着他的脸,细腻幼滑带着香味的冰凉膏体已涂抹了一层,并立刻渗入他的伤口,马上逼出满头大汗,双眼失焦。
他像一只被放进烧热蒸锅的螃蟹,八脚并用不停挠着锅壁顶着锅盖也难逃厄运。又像一只痛苦的四脚朝天的龟,在沙地里抻长脖子想抵住沙子,四脚无助的蹬弄,可无论如何也翻不过身。
就在他忍不住发狠要用牙齿咬磨下唇的时候,牙关忽被从腮外捏紧,剧痛,却动弹不得,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不清晰的看见一只手捏着沾湿的干净棉团轻柔的擦去了唇上那层药膏。
神医道如何?”
沧海的样子像一只受不了虐待终于妥协刚刚翻了一百八十几个跟头的可怜小猴子,浑身汗出如同洗了个澡。伤口的疼痛还未减轻,只是已痛得发麻。
神医举着那个挖出药膏的黑色小罐子,唇角勾起,“这可是你八岁那年做的啊。”
“不记得了?”给他抹了把汗,他连偏头躲开的力气都已没有,瘫软在角落里,像一片裹着红纸蒸得烂熟白花花的年糕。神医没有趁机把他抱在怀里受用一番。
“心还痛吗?”不跳字。神医只是这样问。看那要死的样子就答案。
他委屈的红着鼻尖,仿佛要推开神医又仿佛要不顾一切的扑到神医怀里大哭一场。神医不禁蹙眉微笑。“提醒你一下吧,白。”
“治不在了以后,你一直认为是害死了他,于是在稍微能下地的时候,你就偷偷做了这个,放了很多的盐粒、辣椒,”嗅了嗅,蹙了蹙眉心,“还有些毒和让伤口恶化的草药,因为气味太窜所以加了百花花瓣。”
“嗯,”神医一笑,“也符合你的性子。可是不知为你当时没有用——你本来不就想擦在身上的么?”耸了耸肩膀,“你以为没人,可是被我收起来了。”
神医眯眸浅笑,食指微微挑转他的脸,审视着,懒懒笑问道刚才试用感觉怎样?”
他只是行尸走肉般歪在墙底喘气,四肢像被抽走了筋骨,软绵绵一滩雪泥。却露出长长雪白的一截颈子,软骨随着喘息嶙峋。
神医向着它伸出了手,默默的闭口,又收住手指,回过神。虽然他此刻一定反抗不成。
“舒服了?”中途停住的手指戳在他胸口与锁骨之间的软骨上,似柔似刚的触感不禁好奇的又杵了两下,“你厉害呀,八岁时候做的现在都还吃不消,不当年名医老师是不是收了徒弟?”
“还是跟鬼医跟久了?或是你的性格比较像庸医?”
像苍蝇一样说个不停,沧海也没有被他引走注意。沧海的嘴巴还在痛。或许只有嘴巴在痛。但是他似乎已冷静下来。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有很细的一小束蜿蜒着贴在他的颈边。依然是白的颈,黑的发,红的领。
神医望了望他冷却下来的半睁半闭的眸,没有笑,眼里却满是笑意。神医又拿起了一盒药膏。用干净的棉团沾了。捏着,往沧海面前来。
沧海躲了一下,仅仅一小下。
神医在轻声道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沧海的眼珠半晌之后微微滚动。
“八岁时候你做了那个药膏,却没有用,因为你就算你疼死了治也不会活。你很聪明。”
“所以,就算你现在这么折磨,心还是会痛的。”
神医轻轻说着,轻轻转过他的脸,涂上药膏。他没有反抗,当然也不是合作。唇上方才的疼痛才渐渐过度,新药膏的药效发挥出来,凉丝丝的很是舒服。
神医专心的处理好他的伤,没有再开口。由于烛光造成的暗影,他必须离近一些才可以准确的看清沧海,准确的动手,尽量不弄痛他。于是神医的心,动了。
虽然他就没静过。
沧海也很专心。专心的在发呆。专心的想着办法,忽略眼前这个人。
神医已在离他很近的面前目不转睛的看了他好一会儿了。如果他能一直这样把嘴巴闭起来,沧海或许可以不赶他走。就像你身边有一只兔子,你就会觉得不寂寞一样。
但实际上,神医已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良久以后,神医终于又再开口。“哎。”
轻轻的,可以听得相当清晰。
“唾液,可以消炎止痛,治愈伤口……”
第六十八章灵修兮忘归(中)
沧海奇怪的转动眼珠,疑惑的望在神医脸上。
神医坏坏一笑,弯着手指点点他的嘴唇,“我帮你舔舔吧?”笑嘻嘻的看着沧海。
“《本草纲目》记载,‘人有病,则心肾不交,肾水不上,故津液干而真气耗也’。历代医家都说‘气是续命芝,津是延年药’,所以又取名为‘金津’、‘琼浆’、‘玉醴’,”眯眸一笑,“李时珍也说过‘**乃人之精气所化’……”
肥兔子拧着眉头。
瞪他。
“啊……不好意思,是‘津液’。”神医涎笑着,恬不知耻的自顾接道所以身强体健者津液旺盛,年老气衰者津液不足。嘿嘿,我又年轻,又没病,所以……”
“我帮你舔。”
咫尺的距离,沧海的眼里心里突然性的终于被神医吸引占据。
沧海还认真的开口对他说了他进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只有一个字。
“滚。”
他被神医挤在那个小直角里,手脚恢复了几分力气,却使不出来。
神医眯眸。“药膏里你还放了麻药?”只在呼吸间的那人每一根卷翘的小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像是可爱小虫长长柔软的绒毛。嘴唇因为有毒药膏的缘故微微肿起,如熟樱。上面深红的口子显得完好部分的皮肤异常鲜嫩。
“为了……毒发的时候……”
柔和的黄色光下,口唇原有的颜色会变得好似海棠花瓣。
“……不能求救……”
色,香,味,像一道可口的宵夜,所有的感官都在不停挑战神医的神经。论定力,或许他真的比石宣强一点点。
在那双唯一清冷无情触觉的眸光映在眼内时,神医耷下凌厉的眉峰,“我以为你看见我为刘姥姥医脚的时候,便对我有所改观了。”
沧海不答,只是带着不太真实的苛责和威胁睨着他。
神医渐渐出神。他棕色虹膜与黑色瞳孔上面居然映着的影子。虽不甚清晰,但确实存在。那是一种感情呢?神医回答不出。只是突然觉得心酸。
“……你……会是……”神医竟呢喃着开口了,“……一个这样的人呢?”
“不。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神医彻底疑惑了,迷茫了。
“我认识你越久,越我不了解你。”
“为长着这样的脸却总是感到自卑?又无时不刻不在维护着,怕容颜老去。”
“你想起治了吧。”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发,他宝石般的眼睛缓缓低下。“你还有很多话没有和他说,很多游戏没有和他玩,就永远看不见他了。”神医的语调从没有这样温柔,像一个世上最值得信任的人,甚至只是一个不离不弃的影子。
也只有影子才会忠心不二缄口不谈对你不离不弃。
影子淡淡的,幻象般的,轻柔。
“你怕没有机会对石宣说声对不起他就永远不见了,是不是?”
沧海忽然抬起眼睛,“就那样就想让我对你改观?”
神医一愣,追溯了下前缘,才道……那依你呢?”
“东晋葛洪发明竹管导尿之术,唐代孙思邈以葱管改进,插入尿道,用口吹导,积液流出,病人乃愈。”清绝的修长眉峰一轩,“除非你做得到。”
神医气得咬牙。“你以为当大夫这就算恶心的了?”
“不算。不过你也不可能做到,因为你是人,渣。”
“哎你麻药劲过了吧?信不信再疼你一次?”
“嗯,就是说你做不到。”
“嘿”神医眯眸磨牙,“行,”点了点头,“行,下次你尿不出尿我一定帮你。”
沧海噎住了。眼珠滚了滚,半天才道你才尿不出尿呢。”推远他一点,往起坐了坐身子,“你就是人渣。”
神医笑了。“我不是。”
“你就是”沧海有些急了,“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我根本没在想小石头”顿了顿,“也没想治我才没那么眼。”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讨厌。”
神医开心的笑起来,“哎,哎,说呢?那你坐这干嘛?”
“你管我。人渣”
“哈哈,白你真可爱。”张手就抱,一边被抗拒一边笑道还是先帮你舔舔。”
“啊啊走开啊你沾到我手上了口水滚给我滚出去”
“不要”抓紧摆布他两手,伸长脖子往前探着。
沧海忽然噗嗤一笑。
“你笑?”
笑意一现,又是冷清的一张小脸。“像个王八。”
柔腻的嗓音恶毒却如新嫁小新娘含羞带笑的奚落,让神医听得浑身冒火,心里发狠将他两手一摁压了上来,“白要不你干脆从了我吧,死在你身上我也甘愿……”
话音未落,剧烈的挣扎猛然而止。神医抬眼,身下那人白面泛煞,满眼怨怒,语声却极轻极狠。
“……你吃屎啦?”
趁他呆愣之际成功将他推开,站起身,低垂的小脸儿红着。
神医不悦跟着站直,眉头微蹙,“别老跟个箭猪似的行不行?就算我不在乎也是会痛的啊”
沧海被吼得莫名其妙,顿时眉目生嗔,脱口道为你在别人面前都能像个人样,在我面前就非得这么无耻”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激烈的情绪忽然泄气,神医半垂下头。
“因为和你一样,只能在我面前哭泣。”
扬起脸,神医在笑。
“我也只可以在你面前放肆。”
“他们不会懂的,但我懂。我你为了脆弱。碰到一切与治有关的事……”
“闭上你的嘴。”沧海用手臂托着肥兔子的屁股,另一手摸了摸昏昏欲睡的兔子的后脑勺。“不要假装很了解我。都说了我事都没有,也不谁,未经允许就闯进我的房间,胡乱给我擦药,欺负我,还抽风,说胡话,变王八。”
“别这么说白,”神医笑嘻嘻的又要凑,被一根白花花的手指头杵在肩头阻止了,“那你要红杏出墙我才做得成王八啊。”
第六十八章灵修兮忘归(下)
“滚。”
“好,好,”神医最后望了一眼没有棉被的床,“不要‘没事’太久哦。”挥了挥手。
“我滚了。”
明明碍眼的银灰颜色,长过腰际的黑发,忽然间就有那么一丁点不面目可憎了。或许还有些温暖。像漆黑的夜,荒凉的野,在面前升起的,一堆可以烤手烘面的篝火。沧海低下眼帘,唇角勾起了几不可见的一丝弧度。
有个脑袋又从门外探进来,涎笑道白你是不是开始喜欢上我了……?好、好滚了滚了滚了……”
可恶的颜词令好容易放松的唇角再次抿紧。
窗外有一棵大桑树。
平时路过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
或许当有人说起时,他还会茫然的挑起眉心,问道,那里有一棵树么?树?”
沧海对树的一直不太经心,如果有花草的话他说不定还会低下头来看一看,树么,也许只有太阳太晒没有阴凉或杨花漫天往鼻子里钻的时候,他才会仰起头来。
可是这里有一棵大桑树。
他清楚的。而且现在就站在这间可以直面它的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