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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瓜金鸡独立,伸爪挠了挠头皮。哈,果然还是后者美丽。
浴水轻轻荡在她的肩头锁骨,连水也销魂,水也香,水也是桃瓣般粉质多香。她的弯弯的眉弯弯细细的颦着。一对湿润的藕臂搭在浴桶边沿。小瓜的脚边。
小瓜看着自己的脚。嗯。十指纤纤。
小瓜居高临下鄙视的望着这个失神的女人。细致的水珠凝结在她细长的鼻梁,像刚刚渗出来,又像立刻就会渗进去。双唇饱满如一颗粉紫色的樱桃。)双唇吸饱了水般。
还这么小。小瓜极不屑的仰了个脑袋。这水气,这香味,熏得我头晕。小瓜向浴桶中香水深处望去。
看不太清。可是它觉得自己更晕。
于是它向浴桶后面绕去。一步一个脚印。一溜歪斜。行走在浴桶人生的边缘。黑发蜉蝣在水面。惆怅的卷成圆圈。
像远古黑色圆圈的符咒。
符咒,黑发。黑发,符咒。手肘,手臂。
手,脸蛋。
小瓜又绕了回来。
那女人丢了魂魄般痴痴坐在澡桶里面。启着小口,颦着眉尖。目光幽忧。
忽然锁向小瓜。
“……他走了?”半张脸的唐秋池探头探脑问道。之所以是半张脸,因为他半个身子都隐在床架后面。床架后面有马桶。
沧海缓缓回过头。点了下头。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唐秋池从床后走出来,走到沧海面前,端起他面前的茶盏。
被他一把夺回。
沧海又洗了一个杯子,倾了一盏茶水搁置唐秋池面前。“我又没叫你藏起来。”
“可那是你说庄子里有奸细的!”唐秋池说完,将茶水一饮而尽。开水从舌头喉咙烫到胃里,烫得撂爪儿。
沧海轻轻笑起来。“我弟你都信不过?”
唐秋池捂着心口痛苦道:“我怎么知道进来的是他?反正都藏起来了,索性不出来罢。许久不见,还是整天想着整人的法子么?”皱着眉头,弹了肥兔子一个脑崩儿。
沧海眉心蹙了蹙,抬眸一笑。“是啊。正在想怎么把你塞马桶里。”
唐秋池沉默了。
半晌,对着沧海伸出了四根手指头。手心向己,手背向外。
“唉唉……”沧海忽然痛苦的撑住额头。“你怎么还没忘呢……!”
唐秋池哼了一声。“当然。既然你把我找了来,自然要付出代价。”
“就算我不找你,你早晚也会来找我的。”沧海一手搂着肥兔子,一手在额角轻揉。眉心蹙着。
唐秋池叹了一声。坐了会儿,轻道:“身体还好?”
沧海侧首看了看他。郑重的脸色。于是放手浅笑。将头点了一下,“还好。”从新为他倒了杯茶。
“小飞镖啊……”
唐秋池捂住了脸。
第一百六十三章姹女洗新妆(六)
沧海又大大笑起来,脑袋一侧,自满道:“唉,我怎么那么喜欢你们呢……”将兔子往唐秋池怀里一放,起身向枕下取出一份卷宗。
“小飞镖,帮我个忙好吧。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的存在已是对唐门最大的威胁。”笑了笑,“你毕竟是唐门的叛徒,不太严格说来,唐秋平也是死于你手——”
唐秋池马上道:“这件事实在与我无关。”
沧海笑道:“我知道。但是蜀中唐门有谁会信?”
唐秋池颇为急切:“你不是说过……!”
“哎?”沧海回过身,笑将五指立起阻断,“虽然江湖遍传‘醉风’狙杀于你,但只要你不断出现在唐门视野之内,一样会令人人自危,谣言不攻自破。)唐门内个个猜测你的意向,不敢轻举妄动,短时间内自不会落入疯寻‘回天丸’的陷阱,翌日就算引起波动,唐门也可得以幸免。”
负手缓缓行近,微笑望唐秋池表情几变。肥兔子蹿到沧海床上乱嗅乱闻。
唐秋池抬眼道:“可是‘醉风’是真的要杀我啊。”
“那你还敢跋山涉水跑到永平?”沧海将腰身弯探,略靠近望着唐秋池,“‘醉风’现在无暇他顾,杀你于他无损无益,你敢说没存着这样侥幸?”
唐秋池低下头,半晌又道:“不行,雨儿好容易对我有了些心意,我不能冒这个险。”
“哦?”沧海笑道:“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唐秋池顿时无话。犹豫半晌。
沧海道:“我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唐秋池又抬起头。
看着沧海伸出四根白花花的手指头。手心向己,手背向外。笑眯眯的笑弯了眸子。
唐秋池忽然重重一叹,深深垂首。
沧海便负着手立直了身儿,含笑不语。
肥兔子从床上迈下来,踩着沧海的脚背上了凳子,又在凳上立起,前爪扒着桌面。
唐秋池终于重重点了下头。
沧海笑将手内卷宗撂在唐秋池面前。“这是未来一月蜀中唐门所有人的行程。安全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叫人保护你的。”整衣在太师椅内坐下,笑道:“我的手段你应该清楚得很。”
唐秋池颇有些风度的对着卷宗哼了一声,“至少我现在还没有死。”随手翻了翻时辰地点详细已极的卷宗,将目光锁住沧海,低沉道:“到时他若不按行程呢?”
沧海轻笑。“总会有办法的。”
“你好像……”唐秋池皱起眉头。“早就算准我会答应?”
沧海只笑道:“雨儿,雨儿,好酸的名字。”
自此,皆称苇苇姑娘本名,是为邱雨。
半个时辰之后,钟离破如期回房。不敲门,顺直推户而入。
震惊当场。
舞衣侧坐地板,只着纱衣亵裤,粉红肚兜似隐若现,藕荷纱衣如烟如雾,莲足轻舒心不在焉。面前一只裸鸡。
钟离破瞪着这只裸鸡和满地彩羽。面如锅底。
裸鸡颤巍巍立起来,对着钟离破蹒跚狂奔。
第一百六十四章钟离破的梦(一)
它已飞不起来。也已奔跑不快。
那销魂的女人似乎冷漠的勾起香唇,望着它的秃尾,心中高傲在说:快跑吧,小鸡。
小鸡快跑到钟离破脚下。张开尖嘴,可鸣百乐的喉咙里病童一般哀啼一声,满目泪光。钟离破面露狰狞。
脚尖迅速伸起,停在裸鸡咽喉。裸鸡煞住脚,满身鸡皮。像冻了三天的死鸡。外力脱毛使得毛孔颗颗凸起。
钟离破紧绷的脸皮开始抽搐。狠狠咬着牙,挤出一句低吼。
“你拔光了小瓜的毛?!”
销魂的女人缩起双脚,弯眉长颦,美目含泪,娇躯瑟瑟发抖不亚于被冻的裸鸡。“我……我……”她不停摇动臻首,珠泪晃落。被人拔光毛的好像是她。
钟离破眯起了眼睛。
“……你竟拔光了它的毛?”每一个字都被咬碎。
钟离破的脚尖还伸着。小瓜略微撑开的只剩骨肉的翅膀像烧烤前的冷冻鸡翅。钟离破脚尖放低,杵了杵小瓜的肚子。小瓜踉跄退了一步。
钟离破脸色像打翻了鬼医的长生茶点,稀里糊涂黑了一地。钟离破瞪着小瓜面容几变,猛然仰天大笑。
笑得跌进椅子里,冲力令椅腿在地板硬刮四条凹痕,噪音刺耳。钟离破敲打着扶手,前仰后合。
舞衣被第一声狂笑吓得要死。小瓜猛的一愣,眼泪都冻住。
钟离破大声笑道:“哈哈!你……你都哈哈哈哈……你都秃了……!哈,你也……你也有……哈哈哈哈……今天!哈,啊哈,哈哈哈哈……!我以前怎么都没想到……哈哈哈哈……!”
小瓜咣当倒地。抽搐。
舞衣频愣。望着钟离破的失态。眨了眨眼睛。柔腻手背弓起,擦干泪痕。美目一垂,斜向一瞟。一撩。唇角微勾。
抓过一旁短袄,披在肩上。呼,这天,可真冷。
沈远鹰父子三人溜溜儿坐了一个上午。中途沈云鹧醒来,听了公子爷的心法,固执的不肯听从。说是“练武、练武,武功自然要练,一天到晚坐在这里算个什么,武功不高的人无非就是资质有限,要嘛就是练的不够。再说,什么控制脾气?大爷有气不生,难道还憋在肚里吗?”
于是一人枯坐烦躁。沈隆却对沧海的话深以为然,却只是不太能做到。沈灵鹫倒是做到,却心怀忧虑。
“法子虽是管用,可是内功再强抵不过麻药。且两厢限制:因经脉苏软难以提气运功;又因收效甚微致对麻药不能化解万一。”沈灵鹫摇头长叹。“何况一日之间,功力岂会千里?”
沈远鹰本想相劝,争奈抬起眼来,遍地同姓如丧。不由又记挂起舞衣,心中一团郁结难舒,到口的话一僵,又缩了回去。反是沈隆劝慰了二人几句,心绪上佳。
舞衣听得钟离破几乎笑破了喉咙,才渐渐平息,哎哟了一声,擦擦眼泪,从地上的椅子里站起来,迈向小瓜。
迈过小瓜,捞住舞衣上臂。
“地上不冷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钟离破的梦(二)
舞衣随着他手劲慢慢立起,就近盯着他的下半张脸。)因为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听说眼睛可以表露一个人的心事无遗。舞衣不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也曾相距甚近,舞衣却是第一次这样近端详他。紧绷的脸皮。不十分白皙,却非常紧致。没有一丝多余脂肉。
散发开来的体温和不讨厌的男人气味,使他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棺材旁边戴着小尖帽子的纸人。舞衣忽然想哭。
于是赶忙望向他处。望见昏迷未醒的小瓜,那对抻开的冻鸡翅。
“你不怪我吗?”舞衣极轻的问着钟离破,飞快瞟了一眼他含笑的面色,眼圈微红,“它……它好可怜。”
“哼。”钟离破轻笑了下,柔声问道:“饿了么?想吃什么?”
舞衣马上道:“冻鸡翅。”
钟离破又仰天大笑道:“同感。”转身又出了屋。“把衣服穿好。”
小瓜在听见关门声后睁开双眼,仰起牙签那么细的脖子朝外望了一眼,回首看见那对着自己挑眉浅笑的女人,立刻瘫倒闭眼。
小瓜没了气焰是意料内的事。就连大鼻孔朝天的黄辉虎不穿衣服都没有底气,何况个鸟。
舞衣默默守着一大桌佳肴,小口啃着蜜鸡翅,偷眼看钟离破将一坨生肉切成小细条吊在小瓜头顶,小瓜仰头张嘴,钟离破放手,小瓜低头吞咽。像刚被阉掉的土狗。
舞衣记得这纸人儿,好像对这冻鸡非常慈爱。但为何如今又无动于衷且口角带笑?难不成他只喜爱它彩色的羽毛一如女人的年轻貌美,假如一切付诸流水他顷刻间移情别恋。
于是舞衣不懂。她问钟离破:“芳芳……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离破吊着生肉丝的手一顿,小瓜便被迫多抻了会儿脖子。钟离破面上的微笑渐渐消失,松了手。
“至少她不像你一样喜欢挖别人伤口。”
舞衣的心忽然难受了一下。“我只想知道她美么。”
过了一会儿,钟离破才点了点头。“直到死时都美。”
“那死后呢?”
“活在心里。”
于是舞衣长久无言。
钟离破忽然笑了笑,将一旁收集的五彩纤羽与绒羽撒入炉火,火焰一高,焦糊味四散。小瓜热泪盈眶。
钟离破道:“有手绢儿么?”
舞衣愣了愣,抬眼见他在对面望着自己,稍一犹豫,也便从袖内摸出一块精心绣制的缃色罗帕,似乎甚是舍不得,伸了几次柔胰才递过钟离破手内。
钟离破慢慢展开绣绢,帕角密密缝着一丛蒲草,两只鸳鸯。
至令钟离破的心猛然一跳。蒲草韧如丝。
磐石……
磐石无转移。
“你要手绢儿干什么?”莺声响起。
钟离破视线斜望,极轻撇了下嘴角。帕子铺在手心,拣起剩下的大片彩羽收归其内,笑道:“你别妄想耍花样,这里一共一千三百九十九根羽毛,若是少了一根,立时便要你小命。”
舞衣不由得撅起小嘴。
半指长羽毛。
第一百六十四章钟离破的梦(三)
收在帕内,团团的一大包,几乎包裹不住。)
钟离破将小瓜再也穿不上的彩衣随手抛在桌边。小瓜欲语还屈。
憋屈。看看他的紧绷脸皮,不敢哭。
钟离破又执起小刀切了几丝生肉,手指顿了顿,干脆把一整坨生肉推到小瓜面前由它去啃。之后叹了一声。
像所有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的人一样,未言先叹的那种叹。
舞衣觉得他要透露些什么了。于是不由放低了蜜鸡翅,准备静听。期许找到这个男人的弱点,利用来救沈远鹰。
小瓜将一腔怨愤泄在瓷盘中的生肉上,不断用尖喙撕咬拉扯都使盘底摩擦碰撞桌面,舞衣望了它一眼。
钟离破道:“你给我安静点。”
笃、笃之声犹响。
“叫你安静没听到么?!”钟离破重重拍击桌面,吓得小瓜半天不敢进食。
钟离破才低声道:“你看见这把小刀了吗?”略微翻拧手腕,切生肉的小匕首在他手中用雪刃反射天光,并不抬头,更低声接道:“这就是芳芳自尽时的那把小刀。”小瓜惊望钟离破。
钟离破道:“我一直随身带着。每次看见它就想起芳芳死时……死时瞪着我的那双眼神。好像在对我说:你为什么没有救我?但是我不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