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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全无,严寒尽去,还热出了一身汗。
余音自己不睡也不让沧海睡,一会儿要茶一会儿要水,一会儿又要擦身,一会儿又要按摩。每回折腾完了就叫沧海趴回长凳上,等他快要睡着再上前一脚踹醒。
第四回完了,余音又心满意足躺回床上。沧海趴在长凳上抹眼泪,终是知道“恶人”两字怎么写了。哭着哭着,忽的抬起脸来,运内功袭向架床,余氏兄弟立如中了睡穴,雷打不醒。
沧海无奈,扶着两胯慢慢挪到门前,拔了闩,方开一条缝隙,便是一愣,道:“……怎么是你?”
唐秋池呼了口气,将手从革囊内抽回,愣了愣方笑道:“哭什么,还呲牙咧嘴的,方才我若没看清楚差点一把暗器招呼过去。”
沧海心道我有那么面目扭曲么,打开门让他进屋。唐秋池一见余氏兄弟,又差点一把暗器脱手。
沧海忙道:“哎,不用,睡着了,我……”
“催眠嘛,”唐秋池撇了撇嘴,“我知道。哎那家伙嘴里干嘛咬着只勺子?还有你这是干嘛?”一巴掌拍在沧海捂屁股的手上。
沧海嗷儿一嗓子。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唐秋池听完哈哈大笑,笑得半天直不起腰。
沧海撇着整张脸趴在凳子上,等他笑完了才有气无力道:“你怎么来了?”
唐秋池笑道:“他们本就不放心要来看看你,又怕被人盯上耽误了你的事,结果我倒霉催的正好上庄子里找你,他们就派我来了。”
“什么倒霉催的……你找我就叫倒霉催的啊?”沧海一翻眼睛,“我才叫倒霉催的呢,非得在一个人的时候惹余音。”
唐秋池又笑。
沧海啧了一声,蹙眉道:“哎别笑了,你带伤药没有?”见唐秋池忽然茫然而视。“唉,我就知道……”沧海扁了扁嘴,还是想哭。
唐秋池笑了。“嘿嘿,你别说,还真有。”
沧海立刻支起半身小眼珠松鼠似的盯着他。
唐秋池从怀里掏出一只珐琅彩蓝瓶子,笑嘻嘻绕过桌子,上前帮沧海解裤子。
第二百四十七章夷齐庙之妙(四)
沧海激动得快哭了。“哎哟你快来,我可真等不及了!”
唐秋池大笑。一见伤处却“哇”了一声。
沧海回头看了看他的表情。
唐秋池道:“哇,肿起来了……都、都快成猪、猪头了……!”
沧海大哼。“你们家那儿肿得能跟猪‘头’似的!”
唐秋池见他一截腰一截腿都白白嫩嫩的,唯有中间那段又红又肿,实不禁心生恻隐,正喃喃道:“也不知伤着筋骨没有……”沧海已回过头蹙眉道:“喂你快点行不行疼得我受不了了!”又道:“都是皮外伤。”
唐秋池应了拔开塞子。
沧海垂首仍不见动静,转回来看见唐秋池直目瞪眼盯着自己下身,当真忍无可忍大叹一声。“哎哟我说小飞镖!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好看的?!麻烦你能不能先上药再看啊?”眼见唐秋池满面通红。
“你这的伤是怎么弄的?”唐秋池移开眼睛,咳了一声。
沧海道:“……我把他哥颠到山沟里,还拖着空门板走了半里路。”
唐秋池吸了口气。“我能再打你一顿么?”瓶口一斜,一圭金粉末倾泻而下。
伤口轻轻一痛,便骤然轻松。沧海呼了口气。伸出右手,“麻烦你,这里也帮我换一下。”
唐秋池解下纱布,见那深可见骨的伤口都几乎愈合,再换一次药不出三日定可痊愈。右手方才撒了药粉,正欲包扎,沧海忽然将身子扭了一扭。半晌,又扭了一扭。
唐秋池道:“干什么?”
沧海摇了摇头,茫然道:“不知道。你方才上药的地方有些发痒。”
唐秋池笑道:“那一定是伤口开始愈合了。”
沧海点了点头。却觉那处越来越痒,都痒到骨头里去,恨不能狠抓一通方才过瘾。将手向后探去便被唐秋池抓住道:“哎不能抓,你要伤口都烂掉不成?”
沧海忍了忍,又实在难耐,只得不停在长凳上扭动。很快,已几乎愈合的右手也痒了起来。沧海大惊道:“那一圭金是谁给你的?”
“容成兄啊。”
“拿来给我。”沧海拔开瓶塞一嗅,立刻面色大变,抓住唐秋池道:“这瓶子他给了你就再没别人碰过?”
唐秋池不明所以,只得点了点头。“怎么啦唐颖?”
沧海抓着唐秋池的手微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将落。“你去的时候他们都在做什么?”
唐秋池想了想,“……吃饭啊。小表弟和三个姑娘在屋里吃的,容成兄和匏窃谕饷婧染疲胰サ氖焙蛩钦谒等莩尚趾颓辶鹗裁吹南啾龋愀不端蠹叶妓的愀不度莩尚郑罄此底潘底怒‘洲他们忽然一变脸,就说什么他们是和容成兄闹着玩的,你怎么可能喜欢他之类的……唐颖?”
沧海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认命似的垂下脑袋,两手用力抱紧板凳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痒粉……”
唐秋池愣了一愣,“你是说那一圭金里有痒粉?”
第二百四十七章夷齐庙之妙(五)
沧海强忍点了点头。
唐秋池更愣:“为什么?”
“因为他要……报……复……我……”
简直声嘶力竭。
唐秋池琢磨一会儿,耸了耸肩膀。“哎不能抓……”唐秋池一狠心,又拿沧海裤带将他两手绑在板凳腿上。
沧海便抱着板凳扭了半宿。黎明时分,不知是筋疲力竭,或是痒粉效力消退,这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忽觉腰上一痛,又栽在地上。抬头见余音居高临下立在面前,望着自己的眼神略有惊讶。沧海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发觉天已大亮,两手ziyou,裤带在裤腰上,才觉伤已不痛。
余音冷哼道:“好得挺快啊小子。”
沧海心里咯噔一声,便听余音道:“起来,挑水去。然后烧水给我们洗脸,做早饭,然后……”上前翻起沧海衣领,见白里儿上绣着个“声”字。面色又有不悦。往床边一坐,“先过来给我和余声换衣服,再去挑水,然后去把衣服洗了。”
沧海如今算是仰人鼻息,不得不低头。到山后小溪边淘米洗菜,给昨晚的死鸡拔毛,来来回回几趟,冻得两只手钻心的疼。山前小屋冒出香喷喷的炊烟,沧海抱着衣裳拎着砧杵晃晃悠悠从回溪畔。
蹲下望着反光的溪水出了会儿神,心道今日的阳光可真是好。暗哼一声,揪着领子将黑色道袍沁入水中,顺流漂了一会儿,扯上来拿板凳腿做的砧杵一手托着腮帮子拍打。未几,便听“啧啧”语声由上传来。
沧海也不理。
半晌,便听那娇媚女声笑道:“小弟弟,你为什么不抬起头来看一看?”艳红衣裙被山风吹起,像一朵盛开在枯树枝上的虞美人花。
沧海仍旧垂首。“晃眼啊。”
又一阵山风吹起。吹落了虞美人花。就落在沧海眼前。
沧海余光望见她暖橘色的绣鞋。鼻中嗅着腻骨香。
孙凝君的胭脂水粉乃是特制,全天下只有她一个人有。香粉的名字便就叫做腻骨香。
孙凝君不仅立在地上,还蹲了下来,与沧海平视,扯起衣袖为他遮阳。衣袖一展,腻骨香窜入鼻内,沧海立刻打了个喷嚏。
孙凝君有些不高兴了。
“小弟弟,”孙凝君道,“现在你可以抬头看我一眼了?”
沧海摇了摇头。
“为什么?”孙凝君气得弯眉略拧。
沧海道:“不想看便不看。”仍旧捣衣。
孙凝君撅了会儿嘴巴,道:“这就是你对待女人的方式么?”
沧海想了想,也对,于是偏着脸低着眼睛拱了个手,嗯啊了几声,恨不能两只手还没合在一块便垂耷下来。
孙凝君更不高兴了。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孙凝君颦起眉尖。
沧海将湿衣浸入溪中,“不高兴你可以走。”哗啦一声提出,溅了孙凝君一身水。“没有人拦着你。”
“你……!”孙凝君瞠目大怒,瞪了沧海一会儿,又忽然嘻嘻笑了起来。“你想让我走所以才故意气我是不是?”
第二百四十七章夷齐庙之妙(六)
又自己回答道:“我偏不上当。”面颊上的水珠被阳光照得晶亮。
沧海无奈透顶。抖着肩膀冷笑一声。“我说孙长老,孙姑姑,你懂不懂什么叫‘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若是没事请你不要打扰我洗衣服。”将那根砧杵敲了一敲。
孙凝君忽然正色,微微笑道:“唐公子,我有个关于回天丸的消息想要告诉你。”话音方落,孙凝君脸上的微笑便已转为甜笑。
因为沧海终于抬起头来盯了她一眼。
沧海眯眸道:“你有什么条件?”
孙凝君便咯咯笑了起来。沧海便一直眯眸望着她。
“唉,我方才看你做的那只烧鸡好像很好吃,”孙凝君抿了抿樱唇,还故意吞了口口水,“我真想把那只鸡从余音那个坏人手里抢过来。”
沧海眯眸而视。
孙凝君一脸想往又道:“嗳呀,我看你烧的菜也好吃得紧,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幸尝上一尝。”
沧海道:“好,我做饭给你吃。”
孙凝君笑嘻嘻道:“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孙凝君拍了拍手儿,却道:“可是这不是回天丸消息的交换条件。”<阁’一趟,做个客交个朋友。”又道:“这可是阁主她叫我务必请你去的。”
沧海立刻道:“不可能。我宁愿不知道那个消息,你走罢。”说着拾起砧杵仍旧捣衣。
孙凝君也不走,也不动,只笑嘻嘻望了他一会儿,忽然道:“有消息说回天丸根本不在关外,而是在离永平二百里的一个小镇上。”
砧杵一驻,沧海垂眸听着。
孙凝君笑了笑,接道:“卢龙镇有个‘孤竹风清’,你可知道?”
沧海点了点头。“那是永平八景之一。”
孙凝君颔首笑道:“你也一定知道那里便是古孤竹国的旧地,也一定知道伯夷叔齐不肯食周粟,在首阳山采薇殉国的典故。”
沧海点了点头。“卢龙镇还有座夷齐庙呢。”
“唉,”孙凝君却忽然笑叹一声,道:“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时省力。消息说那第三颗回天丸就在夷齐庙里。”
沧海眉心一蹙,脱口道:“胡说八道呢!”
孙凝君望着他甜甜笑了一会儿,也坐地上,又往沧海身边挪了一挪,笑盈盈道:“你怎么知道这是胡说?”
沧海道:“回天丸出于盛唐,由海外仙山漂流而来,怎会在周朝旧庙里?”
孙凝君道:“本来是不错,可是据说《太平广记》里载的那求药书生虽拿回了灵药,却未及服食便一命呜呼,后被家中一小童寻到他的尸身带回家中安葬,那袋灵药却被小童收起。”
“那小童本想独自服用成仙,又被他兄长得知起了谋害之心,小童事先得到消息便携带灵药出海,躲过一劫。可后来不知为何小童并未服用,而是将它藏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神丹被吃了(一)
沧海撇嘴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小孩儿就把回天丸藏在了夷齐庙里?”
孙凝君眨了眨眼睛,笑道:“也许一开始并没有藏在那里,但后来几经辗转,就到了那里。”
“哈,哈,”沧海抖肩笑了几声,摇一摇头,又笑几声,又摇了摇头。
孙凝君道:“你不信?”
沧海不答。只眯着眼睛望着溪水出神。半晌,看向孙凝君,忽然露出一口牙齿,笑了一笑。
孙凝君一愣,故意缩了缩身子,拢紧衣领道:“好可怕,你想做什么?”
沧海道:“你是女人?”
孙凝君点了点头。
沧海道:“女人做家务比男人顺手?”
孙凝君没有说话。
沧海又道:“你有求于我?”
孙凝君迟了一会儿,只好点了点头。
于是沧海又笑得像只兔狐狸。拉过孙凝君的手,将砧杵塞到她手里,笑容猛收。“先帮我把衣服洗了。”
孙凝君望着半截板凳腿愣了一愣,忽然高高兴兴洗起衣服来。
沧海蹙眉道:“你那么高兴干嘛?”
孙凝君甜笑道:“如果一个男人肯让一个女人帮她洗衣服、做饭,那么这个男人一定不讨厌这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就一定还有希望。”
“切。”沧海道。
孙凝君毫不在意,仍旧高高兴兴将湿衣拍打。
沧海看了一会儿,深吸口气又大力吐出,撩起眼帘望着孙凝君的神情,道:“喂,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相信那个消息?”
孙凝君笑道:“我为什么不信?”
沧海忽然语结。又道:“想要回天丸的人何其之多,若有人放假消息怎么办?”
孙凝君忽然停手,杏眼眨巴眨巴望着沧海。
沧海顿觉脊椎发麻。
“……干嘛?”
孙凝君摇了摇头。“你在担心我?你不是觉得我们都是坏人么?”
沧海愣了愣。抓了抓还有些痛的脑袋。“唔,说的也是。”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的。”孙凝君笑了笑,低头干活。却道:“我们收到的不会是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