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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穿过院子,令樊灵枢怀疑的粘滞感消失了,他们走进大堂,竞选花魁的台子还未收拾,宾客们吃剩的酒菜还没撤下,热闹喧嚣过后徒留一地凄冷。在门口,茕茕站着一人,那望着月亮的背影显得单薄又孤独,是花娆。
听到脚步声,老板娘回过头来,脸上泪痕还没干。见到樊灵枢他们也不惊讶,就像她早已知道了一切似的。她只是低声陈述道:“她走了。”
她走了,永远地走了。花娆低头看着手中拿着的洁白羽毛,金光在羽毛上流泻,她想着:终究还是没能留住。
“风姑娘,她说这是你的东西,叫我还给你。”
“怜心?”樊灵枢问道。
“原来你会说话。”花娆低笑,却已经不再计较,她将雀翎抛给樊灵枢,点头道:“是怜心,我的妹妹花怜心。”她看到杜若怀中的白兔子,眉头一皱,又渐渐松开:“这个混小子。”说完,却也无法放任不管,毕竟那是她的妹妹最心爱的人。
花娆帮忙安顿好了白慕心和他的一窝小兔子,月亮已经偏西了,皎洁的月光下,羽毛珠钗更显清润盈盈。望着还是花魁打扮的樊灵枢,花娆原本渐渐平复的心绪再度翻涌起来,她眼眶一热,忽然出声道:“我跟你们说说怜心的事吧,以后……就再也没有她这个人了。”
花怜心,是花娆同父异母的妹妹,是父亲与一个凡人女子所生。人妖相恋是禁忌,不是因为什么天理伦常,只是因为妖能活很久很久,而人,至多百年。不幸的是,花怜心没能继承父亲的妖力,她也是一个凡人。
那个人类女子死后,花娆便被父亲带到妖界生活,花娆很宝贝这个脆弱的人类妹妹,从小呵护着她长大,什么难事她花娆来做,什么世间险恶也是她花娆来尝。因此,花怜心虽然没有了妈妈,但仍旧很快乐地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天真烂漫,懵懂善良的美人。
花娆经营着駃雨楼,见到妹妹的美貌,便琢磨着利用这点来多捞灵石。可是,无论她怎么央求妹妹,花怜心就是不答应,即使保证不让她接客、不让她唱歌跳舞,只是借个名头也不行。
花娆都已经放弃了,直到有一天,花怜心捡到了一只兔子,事情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偏离轨道的。
因为那只兔子在駃雨楼受了欺负,花怜心与花娆大吵了一架,冷战过后,花怜心主动找到她,答应做駃雨楼的花魁,条件是,花娆再也不许做这种强迫别人的买卖。花娆当然很高兴,有了妹妹这样美丽的花魁做噱头,还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选举花魁的那个晚上,駃雨楼灯火通明,不少大妖前来捧场,花团锦簇间、星火璀璨里,花怜心明眸善睐,回眸一笑百媚生。花娆拿出藏了很久的金光雀翎,她托人将雀翎打成珠钗,亲自戴在了怜心的头上,金光雀翎蕴藏神力,是她给妹妹佩戴的护身符,有了它,即使是人类也没那么好欺负了。
珠钗佳人,大伙都嚷嚷着这是駃雨楼里第一漂亮的美人。彼时,少年的白慕心也挤在人堆里,远远望向怜心那边,想象着她会是什么样子。第一美人,那一定是非常非常美的人!
“想象?”杜若不由得出声问道“白慕心为什么要想象,他看不见吗?”
“白慕心……他原来的名字叫阿白,他确实看不见。”花娆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我犯下的罪过吧,他曾被人强卖到我这里,当天晚上便遭人凌辱。阿白他性子烈,反抗得扫了他们的性,结果被道行更高的妖怪给打成重伤,差点死了。那两个妖怪怕我追究连夜逃跑,是怜心发现了他,这之后,阿白醒过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是我看他行动并没有障碍。”
“阿白修炼了借瞳决,炼过之后便能看到物体的气,在他眼里万事万物都只有轮廓,再也没什么样子的分别了。”
“所以他才把我当成怜心。”樊灵枢恍然道:“因为我不仅带着羽毛珠钗,还跟怜心一样几乎没有灵力。想必你的駃雨楼里很少有凡人吧?”
“没错,阿白一直在寻找怜心,他每次来我这里都叫我给他找最漂亮的美人,因为他一直记得,怜心是駃雨楼的花魁。可是怎么可能找得到呢?怜心……怜心她已经……”
死了。这两个字他们都知道了,可是却谁也难以说出口,那样温柔美丽的姑娘,他再也找不到了。
“怎么会。”杜若低落下去,真心实意地感到心痛。花娆状似无意地偏过头,抹了抹眼角,继续道:“他们后来相爱了,我拦过怜心几次,告诉她人妖相恋不会有好结果,可她不听我的,她非说父亲母亲彼此就是相爱的,她母亲幸福的活过了一生,尽管不被人理解,但是能跟相爱的人度过一生就是最好了。我说不过她,也管不了她,她第一次对我任性。”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白慕心迎来了他的天劫,就在他闭关疗伤的那短时间里,花怜心,这个脆弱的人类生病了。尽管她还是每天笑着,每天打扮得清丽脱俗,每天在駃雨楼里撒着欢儿地跑来跑去,说着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要高高兴兴地接阿白出关,惦念着入关之前怀了孩子的夫君。可是,她终究没能像她想的那样,亲手抱抱自己的孩子。
她去世的那天,整个穨云京用人类的方式纪念了她,富丽堂皇的京城一夜缟素,满城飘飞的白云变成了遍洒的纸钱,駃雨楼系满白绫,白绫随风鼓动,好似花怜心身着白裙起舞。平素的姐妹们哭成一片,而那时,花娆却没有跟着一起痛哭,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身边若隐若现的是她一个月前织就的大网,她决不能,决不能让心爱的妹妹就这么走了!
地府招魂,花怜心的魂魄飘过庭院,花娆举起金光雀翎,霎时间庭院里光芒大涨,雀翎的神力被她融进每一根蛛丝里,层层叠叠的蛛丝顿时如同活了一般。它们疯狂生长、封闭了整座駃雨楼、将花怜心的魂魄牢牢粘住,不放她离开!就这样,花娆以雀翎和蛛丝做阵,将怜心的魂魄抢了回来,藏在了駃雨楼中。
后来白慕心出关了,怜心偷偷地看着他一次次来找她,可是她需借着雀翎神力维持魂魄,无法自由行动,只能远远看着。阴差阳错,终究没能成就一个百年。或许人与妖真的不该相恋,可是花怜心却从不后悔,她的小兔子爱她、忘不了她,她已经足够了。
“怜心到底还是为了这个混小子离开我了。”花娆说出这句话,神态似乎瞬间苍老了很多,她眉头紧紧绞在一起,颤颤道:“强行离开我的蛛丝,一定很疼吧。”
她从没受过苦的妹妹,她捧在手心里的人。
“真想杀了他。”花娆斜了昏睡中的白兔子一眼,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到了他身边的几只小兔子,凌厉的目光渐渐温柔起来。夜凉如水,她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低头离开了。
白慕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得人暖洋洋的。他闭着眼睛没急着起身,细细感受了一番周遭的环境。
一、二、三、四、五、六,六只兔崽子。小兔子们似乎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原本湿漉漉的绒毛已经被擦干,蓬松成毛茸茸的一团。白慕心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有些无措地对着自己的孩子们。他没能像他说的那样拔光他们的毛,而是小心翼翼地捏起其中一只,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上。
那样柔软弱小的生命,在他掌心轻轻蹭着,毛球般的小身子因着呼吸一起一伏,弄得他手心痒痒的。
白慕心愣怔地盯着宝宝看了半晌,冷峻的神色渐渐松动,露出一点微笑,他喃喃道:“怜心,我们有孩子了,像我。”
穨云京内依旧盛景繁华,外面还有更多的大好河山,白慕心决定走了。临走之前,他特意来到前庭,駃雨楼内客人很多,忙忙碌碌的。花娘画着明丽的妆,笑着招呼往来的客人,角落里,男装打扮的樊灵枢坐在那里,杜若抱着胳膊一脸不爽地坐在旁边。
白慕心走到花娘身边,低声道:“我要走了,今后就不再来了。”花娘招呼客人的动作顿了一顿,转过头,眼底的情绪复杂又深沉,然而最终她也只是展颜一笑,回道:“一路顺风。”
人总要跟过去道别,不能什么都放不下。花娘还是花娘,駃雨楼还是駃雨楼。
白慕心忽然朝角落看去,冲着杜若招了招手。杜若一愣,不由得看了樊灵枢一眼,后者微微点头,杜若这才发着懵朝白慕心走去。
凶恶霸道的大邪魔好像转了性,见到杜若过来居然垂下眼睫,有些羞赧似的。他弯下腰到跟杜若差不多的高度,悄声问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怜心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
“你……你知道?”杜若惊诧地后退了一步,想到怜心的嘱托,一时间纠结起来。白慕心却笑了,他像是回忆着什么,低声说:“她来过了,我当然知道。”
“可是,怜心她……”她不希望你知道。后半句杜若吞回了嗓子里,没能说出来。她担忧地望着白慕心,白慕心却神色平静。男人似乎一夜间成长了不少,他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六只小兔子,竟露出少有的温柔神色:“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知道。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孩子,带着她的份好好活下去。等孩子们长大了,我就告诉他们,他们的妈妈是穨云京第一美人,穨云京第一美人……最爱他们的爸爸。”
“她真的很美。”杜若忍不住开口,她感觉眼眶涨涨的,脑海中回忆起昨夜看到的人。“她的眉毛细细长长,眼睛清澈明亮,嘴角笑起来的弧度非常温柔……”
杜若说着说着,便看到白慕心渐渐笑起来,他想象着多年前的一个晚上,花团锦簇,烛火灿灿,他的怜心回眸一笑,点亮了他看不见的眼。“谢谢你。”他低声说,“也替我谢谢你的朋友,还有,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白慕心走了,银发在阳光下灼灼地闪着光,留下一道挺直的背影。忽然,这道背影一抖,只见他举起包着宝宝的小被子,动作颇为嫌弃,那被子角上滴滴答答地淌下不明液体。
……日子还很长啊。
杜若目送白慕心离开,转身看向花娘:“他走了,雀翎我们也找到了,我们也要走了。”
“走?”花娘眉梢一挑,斜睨着樊灵枢:“他是我花一百五十块灵石光明正大买回来的,这第一笔生意就叫混小子给搅黄了,本钱都没捞回来,凭什么放你们走?”
“可是他是男的。”
“有人就好这口。”花娘寸步不让。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杜若话音刚落便朝花娘袭去,化掌为刀迎面劈过一道灵光!樊灵枢惊觉发生变故,再要拦已经来不及了。花娘道行高深,根本不把杜若放在眼里,她只随手在虚空中一抓,登时不知从何处冒出千丝万缕的蛛丝来!
那蛛丝都跟活的一般,三下两下就将杜若缠了个结实。杜若被裹成了个茧,气得眼睛发红,却挣扎不开。花娘轻轻一弹,被蛛丝缠绕的杜若就荡了开去,踢皮球似的。
“你放开她!”樊灵枢忙跃起接住杜若,后者就露出一个脑袋,看到自己师父后委屈地瘪了瘪嘴。
花娘却放浪地大笑:“这小姑娘哪来的自信跟我过招,明明是个连魂魄都……”
“废话少说,快放人!”
“你也不老实?”花娘嘴角一挑,万千蛛丝像从地下长出来似的,缠住樊灵枢的腿一路往上,很快束缚住他的全身,越缠越紧。
“唔!你快放开她!我不走就是了!”樊灵枢快被蛛丝吞没了,挣扎着喊出这句话。
杜若很少看到樊灵枢这样着急。心道:“不过就是被蛛丝缠住而已么。”她挣了挣,却忽然感到一丝麻痹,身上也后知后觉地泛起钝痛来。怎么回事?她都这样,那秃毛孔雀这个病秧子可……
“呵。”花娘听见樊灵枢答应留下,这才稍稍放松灵力,捆缚着二人的蛛丝也跟着松开了,她托着下巴望向杜若,啧啧道:“我这蛛丝能束缚魂魄,对她来说确实有些勉强了。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不会做什么。”
杜若还当她说得是樊灵枢,忙扑过去看他的情况,不过从头看到脚,除了样子有些狼狈之外好像并无大碍。
花娘执扇掩面而笑,对杜若说道:“小姑娘,你去给我把他绑了,绑好看点。今早来了大客户,点名要试试‘风姑娘’。哈哈哈。”想到实打实的灵石,花娘仰头大笑着飘远了。
呃……
剩下杜若与樊灵枢,二人表情一言难尽。
……
“轻点,轻点!”樊灵枢恨恨地朝杜若吼道。尽管他气势汹汹,不过此情此景实在难以产生什么威胁。只见他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