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顼婳说:“水法在于多练,力道与速度掌握尤其重要。须知高手对决,瞬息迟疑与丝毫偏差,便是生死界线。”
堂下有人问:“先生,你的水法已经掌握纯熟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先生二字叫得极为顺口。顼婳说:“不知道。有空我拿典春衣试一试。”
典春衣可是阵宗掌院!!台下一阵哄笑,执事闻言赶紧道:“休得胡言。”训斥得很没底气,好在下面又有学子发问:“先生,水法若真的熟练了,可以达到什么地步?像您这样吗?”
这个好回答,顼婳说:“别的看天赋,不过这个很简单,若功力足够,推河移海还是能做到的。”
推河移海!!
堂下彻底沸腾了!执事一脸黑线,拿戒尺敲了敲讲案——推河移海之能,你以为你是神?!!
他有意赶顼婳下台,但是顼婳一开口,他便又把话咽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挺想听这家伙讲课的。顼婳接着道:“以前凡间黄台镇流石河大水,河堤将溃。彼时我与当地知县有点机缘,曾经替他推过一次。”她随手画了黄台镇流石河的河床图,在一段打了个标记:“将整个河床东移二十里,最终洪水避过黄台镇,自河口汇入黄河。”
她起身又写下推河的口诀,说:“不过这个略难,恐怕不在常识之列。诸人的功力未必能用,而且推河移海,地势若复杂,也极易引起天变。雷劫之威,还是不要轻易尝试。”
这他妈的,是神迹好吗?!你说起来像是大人教育小孩不要玩火一样是怎么回事啊?!
但是执事没空理她——执事在忙着记心法口诀呢!
顼婳看了一眼写下的口诀,皱皱眉似乎不太满意。这是她两百多年前自创的口诀,因为不太常用,所以一遍即成并未精修。如今再看一遍,便觉冗长。
她落笔几经删改,说:“还是复杂,不过先这样吧!”
执事简直想要吐血——复杂个毛啊!!人家移口井的咒语都比你这个复杂好吗?!!你就用这个,把流石河东推了二十里……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这些咒语法诀是真的吗?真的是她自创?如果她言语无虚,那么这个人是谁?!
顼婳右臂金珠粒粒光润,水在她手中,如同最温顺无害的宠物。执事一颗心砰砰乱跳,说:“好了,你先下去吧。”声音很是虚浮无力。
顼婳觉得奇怪,这时候坐回座位,她终于问身边的男修:“我答错了?”
男修一脸茫然无措:“不……不知道啊。执事没讲这个。”
顼婳皱眉:“那他讲了什么?”水法常识,不讲这些讲什么?教大家喝水啊?
男修满脸绯红,结结巴巴地说:“讲……讲了水对阴宅阳宅之间的关系与影响啊。”
顼婳:“……”妈的,敢情就教一窝风水先生啊!!
她却不知道,外门弟子,当然只是教点凡间用得着的手艺了。山脉水势,可不是最与民相关吗?顼婳扒了扒头发,完蛋了,那……这节课讲得有点装逼啊!!
下学之后,顼婳正要回去,身后突然有人喊:“纪……纪先生。”顼婳回过头,见一个男修,她微微一愣——男修有点脸熟,像贪小时候。
他红着脸说:“我……能跟您一起吃个饭吗?”
别的邀请,顼婳还能拒绝,这个却有点吸引力——玄门魔族都一样,没钱没骨气。她说:“你请啊?”
男修脸更红了:“纪先生请,请。”
请毛啊!顼婳说:“我没钱。”
男修简直恨不得钻地底去:“不不,我是说,我请客,我请客。”
这还差不多。顼婳跟着他出去。
这个男修叫向盲,是向家堡的二公子,他爹向销戈是玄门知名的铸剑大师。这公子有钱,顼婳也就没打算替他省,点了两杯灵饮。
不料灵饮端过来的时候,膳堂的人却道:“纪先生,这钱有人已经替您付过了。”
顼婳随他手指看过去,见另一桌几个男修,冲她笑得极为谦卑。傀首一向不是扭捏的人,她一招手,几个男修立刻呼啦一声,全围了过来。
真别说,其中有一个顼婳还认识。她指指那个男修:“刚进来的时候,叫了我一声猪。是不是你?”
男修叫唐恪,闻言一张脸涨得通红:“我……我……”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一梗脖子:“不就叫了你一声猪吗?!”他抓起一杯灵饮一饮而尽,似乎下定决心,往地上一趴:“汪、汪汪汪汪……”
……学了一通狗叫。别说,还挺像。纪先生胸怀宽广,不拘小节,也就大手一挥,把他放过了。
及至下午,斋心院继续上课。
九位执事全都来了,诸人一怔,还以为又是什么大人物要前来授课。就听一位执事一脸严肃地说:“纪婳,这堂课继续讲水法。”
然后九位执事坐到最后一排,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准备记笔记。
……顼婳莫名其妙:“讲什么?!”
执事板着脸:“随便你。”
妈的!天衢子这是要抓老子当苦力啊!!她其实好为人师,不介意为人传道解惑。但是一杯茶都没有?!吃饭还要老子自己掏银子?!
这待遇,怎么也是心里有气吧!她正要说话,突然外面有人走近。学堂一静,神魔之息蹲在她肩膀上,颇为振奋——来吧,该你表演的时候到了!!
学堂木门被推开,几个弟子推着小板车进来:“发灵饮了,一人一瓶啊,不许多拿。”
呃……一位执事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何处发放的灵饮?”以前外门弟子可没这待遇啊!!
一个弟子答:“回执事,上面没怎么明说。但听说好像是掌院拿灵饮试验一种新术法,可能失败太多次吧,灵饮做多了……”
顼婳倒是开心,上前就拿了一瓶。一见她喜欢,向盲、唐恪等人都立刻上前拿了一瓶,随手“上交”到她桌上。
有了灵饮,顼婳对讲课也没那么抵触了,终于又坐到讲坛上。
只有神魔之息看着她手中的灵饮——做、多、了……
天衢子,你赢了。真的,你赢了。
天啊你把老子开水冲服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傀首收到了掌院送的第一份礼物,如果上面有个小卡片的话,应该写的是——一人一瓶啊,不许多拿!!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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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之耻
第十六章:终身之耻
顼婳讲了整整一天的水法,事先并无准备,只是信手拈来。但是当初魔傀一族毫无战力,也正是她四处游学,东挖西掏一些术法,硬生生武装了一整支魔傀军队。
这些初级术法,她不知道讲过多少回,如今授课,还真是游刃有余。
九位执事都知道,面前是位高人。知道也不说——多学点东西再上报啊!如今斋心岩就是个外门弟子课堂,常识讲解而已。如果上报之后,上面将她调回内门,这辈子可有机会再习得这些妙法秘术?
执事们年纪都已经不小,但若论术法,是真谈不上高深。他们平时所授,都是些粗浅知识,能够让外门弟子应付凡间异事便罢了。不,连应付都不太需要,若遇危险,他们还可以直接向内门求助。
何况九渊仙宗还会专门给外门弟子发放法器,足以他们对付绝大多数混迹凡间的妖物。这份供职,也就是四平八稳就好。
可如今不一样,顼婳就像是他们的机缘。她授的乃内门术法,而且其精妙程度,这一生他们能接触到的可能性已不多。于是本已经习惯混吃等死的执事们,突然又燃起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念头。
顼婳讲得随意,天衢子最初是以神魔之息摄像成影,后来索性使用连衡,将整个斋心岩的学堂摄入眼底。她身体最近瘦得很快,眼看已经显出些美人胚子的形状来。
可这个人的风韵气质,是不能用美或艳这些俗词形容的。她只是往讲坛的师椅上一坐,便是难画难描的写意洒脱。一方首领的自信与从容深入骨髓,她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牵动旁人神识,令人目光追随,无法挣脱。
一堂课罢,时间还早。执事们便安排了指导试炼。
本来外门弟子是不可能在第一天就有指导试炼的——他们入门三年都学理论,哪来的试炼?但是执事们等不及了,他们在斋心岩授课一两百年的多了去了。
何况今天顼婳的课,几乎全是实践所得的术法,他们着实想知道如今堂上授课这个人,是不是夸夸其谈。
外门弟子试炼场,顼婳捧着一杯灵饮过去。闲庭信步,十分悠闲的样子。
九位执事互相看了一眼,大执事净无泥说:“纪……”他碍于身份,毕竟不能叫先生,只得硬着头皮道,“纪婳,你选一个人与你对阵,练习一下今天的功课。”
顼婳啜了一口灵饮:“试炼场这东西,太过理想化。从里面走出的弟子,过于墨守陈规,看似修为高深,其实十分低能。比如奚云清,只能比武,不能对战,更难以创新。”
奚云清……阴阳院二师姐……
净无泥嘴角抽了抽,赶紧截断她的话:“那你意下如何?”
顼婳沿着汉白玉的台阶走上去,九渊尚水,融天山泉水随处可见。此地也有,台阶上方,一方泉眼突突地往外冒着清水。
顼婳右手掐诀,只见泉眼如沸,瞬间又平息,竟然再也不肯出水。而相隔三丈远的八卦中央,一线泉水喷涌而出。
水珠如天女散花,迸溅飞落。诸人呆傻,顼婳收手:“今天的课业,移泉入坛。”
……这,就随意至此吗?
九位执事心中震动,净无泥有心想自己上前试试,但还是得顾及斋心岩的脸面,于是道:“谁先开始?”
唐恪立刻道:“我来!”他上得前去,立刻开始施展今天顼婳学堂之上传授的水法。然而他灵力实在太低微了,不消片刻,已经是满头大汗。
这要是在试炼场中,他不会如此辛苦。但正如顼婳所说,试炼场跟实战是不一样的。
唐恪汗湿衣裳,突然一个人一把推开他。他回头一看,却是尹絮苹。尹絮苹面沉似水,冷笑道:“区区小技,也好拿出来丢人现眼吗?”
说完,她念动口诀,不消片刻,只见泉水几番涌动不稳,她娇喝一声,似是全力施为,泉眼一声银瓶乍破之响,猛地移入初时水池之中。
尹絮苹额上香汗隐隐,此时抽出丝巾擦手,盯着顼婳,一声冷哼,似乎等着她下不了台。
不料顼婳却只是点点头,捧着灵饮道:“你可以下学了。”
尹絮苹一愣,顼婳却没再理她,而是指尖一点,泉眼又被移入八卦中央。这次也不消她与执事再发话,向盲上去尝试。
尹絮苹感觉自己像一掌打在棉花上,轻飘飘无处着力,只能恼恨不已。她怒道:“你不过是个刚入宗门的外门弟子,凭什么教我们?!”
顼婳吸了一口灵饮,闻言一指站立一旁的九位执事:“听见没有,这里终于有一个懂事的了!!你们让我代课,一点好处都没有吗?”
九位执事闻言,貌似还松了一口气。大执事净无泥问:“你有什么条件,先提提看。”
顼婳几乎毫不思索,脱口而出:“饮食费用就得包了吧?”这个简单,九位执事面露喜色,顼婳又补了一句:“每日灵饮供应也免费啊。”
这有何难!!
执事们正鸡啄米一般点头,尹絮苹气得,什么啊!她怒道:“你们身为斋心岩执事,便是如此履职的吗?!奚掌院一直说的规矩,原来九渊仙宗的规矩就是随便找一个不知根底的胖女人来教导外门弟子?你们也不怕走火入魔!”
这话说得有些重。斋心岩虽然是外门弟子学堂,但是执事辈份并不低——九渊仙宗不缺前辈高人。大执事净无泥,跟载霜归、付醇风等人辈份相同。虽然天资修为差别巨大,身份地位也是云泥之别,但真要说起来,九脉掌院都要称一声师叔。
净无泥皱眉,不由也沉了脸:“你既知我们是斋心岩执事,便应知道这里由我等主事。利弊自有我等衡量,你一个旁听的内门子弟,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尹絮苹脸涨得通红,只觉莫大耻辱——扫雪斋虽然论实力无法与九渊仙宗相比,但好歹与九渊仙宗共为玄门势力之一。可是看看,如今就连外门的执事都能沉声教训她了。
尹絮苹冷笑:“你不是很厉害吗?”她看向顼婳,无法下台的小公主发飙了,“我要跟你决斗!”
场上顿时一静。玄门确实有决斗的规矩,但那是在双方同为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