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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入君怀-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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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无权悲喜
  魔族反复查看了由魔傀生育的魔婴,十二位族长同意对画城用兵。
  但魔傀与魔族同宗同源,且意不在杀戮,魔尊赢墀决定亲自前往。
  顼婳刚回到画城,就接到魔族发来的战书。信函由赢墀亲自手书,言辞还算恳切。再三称征伐非是目的,希望“以茶代刀,对坐相商”。
  顼婳的回应,就是立刻排兵布阵,在通往画城的必经之路日围山伏击了赢墀前军五千。魔傀胆大包天,魔族大哗。
  九渊仙宗。
  每个宗门都有一些不到紧急时刻不轻易启用的法宝。此时,器宗弟子将一面巨大的玄光镜竖立于蜃起楼台中央。
  天魔圣域虚影投于空中,九脉掌院神情肃然。
  画城之下,魔尊赢墀双唇紧抿,瞳孔被浩浩魔气沾染,略带紫色。他身后,侍卫长咸柠轻声道:“魔尊,此战势在必行,那帮老家伙,已经颇有微辞了。”
  赢墀当然知道,虽然大军压境意在威吓,但是一旦流血,战势就不能避免。他必须有所收获,否则他方一行军,就损前军五千。
  十二族的老东西们岂能甘休?
  他轻轻抚摸手上暗红色的宝石戒指,许久说:“全力攻城,直到魔傀愿意出降为止。”
  咸柠说:“不会出降的。”赢墀目似寒冰,咸柠却不似别人那般惧怕他:“从您动用神女泣露和淫蛇血的那一刻起,您就应该知道,她不会降的。此战不能容情,只能不死不休。”
  赢墀迎面一拳打在他脸上,咸柠瞬间满面是血。他只是随手一擦,并未后退。
  魔兵攻城,画城被战火舔舐。
  魔傀四君贪、念、嗔、痴掌管兵士,如今是贪君率君迎敌。赢墀注视战场,目光却在四下搜寻。魔傀世居画城,平素极为低调神秘,从未参与战事。故而实力成谜。
  如今看来,魔傀体质不是强项,故而应战兵士中刀修、剑修极为稀少。反而以法阵见长。赢墀心下稍安,此战敌我双方无论谁死伤巨大都是他的损失。还有,那个人为什么还不出现?
  九渊仙宗。玄光镜前,紫黑色魔息影影绰绰,天衢子目光晦暗。魔傀一族虽然实力不明,但是单看画城的防御法阵,他已然能够估量。
  画城没有灵脉。
  无论仙宗还是魔族,术法的施为都需要消耗灵力。弟子入门,第一件事就是灵气铸体。而灵脉不仅蕴含精纯灵气,更令山灵水秀,草木日月与灵气互相滋养,再生循环。若维护得当,灵脉不但不会消耗,反而会越来越强。
  当然,如此珍物,注定稀有。画城缺少,也不奇怪。
  整个仙宗,融天山有九条灵脉,便诞生了第一大宗,支撑整个玄门。魔族神殿也才不过四条灵脉。而以此作为法阵灵魂的九殛天网,已经没有人愿意招惹。
  此役,魔傀几乎毫无胜算。
  九渊仙宗当然不能坐视魔族圈禁魔傀。可是如何插手,又当在何时插手。
  而她……又是作何打算?
  如果画城注定不保,她是否会考虑接受九渊仙宗的条件?
  他正出神,耳边一声低呼。天衢子抬起头,只见玄光镜中,顼婳丝带束发,衣上系珠,一身素白,纤手提一盏莲灯,她不似身临战场,倒如月夜寻花。
  赢墀的目光胶着,顼婳手中莲灯光芒骤盛,光影坠落,遇人则燃。魔兵顿时惨叫连连。赢墀身后,咸柠喃喃道:“赦世莲灯。”
  赦世免罪,生灭轮回。
  她挑灯而来,一手结印,一步一阵,血海滔滔。魔军的冲杀无济于事,顶极的阵修,结阵时间快而精准,山石、尘埃、光影都是她的阵基。
  她似近在眼前,而阵息却瞬息万变。肉眼迷惑了本心,难以分辨距离。眼前如同坦途,踏足其上,却是沙海崔巍。
  魔兵晕头转向,更兼赦世莲灯光华错乱交叠,一时之间,死伤甚巨。
  玄光境前,九脉掌院同样面露异色。玉蓝藻说:“这……是阵修?”
  阵宗掌院典春衣目光深陷玄光镜中,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刀宗大长老付醇风道:“赢墀低估了魔傀,派了这些废物去送死。”
  画城之下,魔族伤亡很快超过一成。
  彻底没有了回旋的余地。赢墀解去绣着十二章纹的披风,抽了宝剑在手,剑名虚邪。
  顼婳足踏魔息,衣袂飘举,赦世莲灯光影汇聚,风云动荡。赢墀一剑横来,剑气破开数层法阵,顼婳手中莲灯光影有如实质,瞬间凝于身前,抵去一击。
  光墙被虚邪斩碎,向天地之地迸溅散落,有如漫天星辰坠地,其势炫丽华美。她站在破碎星辰的中央,披帛飞卷,莲灯滴血,似艳魔临世,又如神女飞天。
  在她足下的人是碎光美餐,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哀嚎声不绝于耳,仿佛一声号令,魔傀转而开始强硬反击。赢墀不管不顾,剑势不停,锋刃直压莲灯。
  刀修与剑修,皆十分牵制阵修。毕竟结阵需要时间,需要阵基材料相辅,也太过考验阵修的反应能力和临敌经验。
  他们攻势凌厉迅捷,刀修更是霸道刚猛,几乎是阵修天敌。
  顼婳素手指节发白,勉力握住莲灯玉柄。
  赢墀剑上发力,声音却在颤抖:“从了我,不行吗?”
  顼婳素手缓缓上抬:“我更想杀了你。”
  她手上珍珠戒指爆开,第一重护身法阵碎裂。赢墀眼角微红:“哪怕会牺牲无数族人?”
  顼婳说:“卑微求生,不如慷慨赴死。”
  赢墀剑再施力,莲灯玉柄轻响,顼婳猛地握住他的剑锋,五指用力,将剑锋移开。腕上翡翠手镯碎裂,她指间鲜血滴落如珠,赢墀摇头:“别这样,顼婳,不要这样。”
  顼婳猛地旋身,衣袂飞扬,赢墀眼前只见光影陆离。桂花的香气四溢开来,冲淡了一地血腥。眨眼之间,她与他又隔了三重法阵的距离。
  然后又是一场血腥屠杀。无人干扰控制的绝顶阵修,足以纵横战场。
  魔军伤亡达到两成,莲灯中灯芯滋滋作响,仔细一听,全是神识的痛苦嘶号。
  付出了这样的代价,绝不能空手而回。
  可是如咸柠而言,她不会归降的。尸山血海没有令画城生畏,反而激起魔傀滔天战意。她一人入阵,便能定画城之魂,腥风血雨皆不惊不惧。
  而他却不能任由魔傀死战到底。
  赢墀的目光追随着她,声音低哑:“咸柠,联络画城大祭司太史长令……”他声音略微停顿,每一个字似从躯体挣脱,鲜血淋漓:“魔族愿以一条灵脉,招降画城。事成之后,魔傀一族,由祭司神殿自治。”
  九渊仙宗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画城以傀首为尊,祭司神殿虽然管理日常事务,却没有什么话语权。一条灵脉,已经超过一个中上门派驻地的灵气。足够他们自立,何况是独掌权柄?!
  现在魔尊大军压境,如果战下去,他们能得到什么?
  玄光镜前,天衢子突然起身,载霜归忙问:“做什么?”
  天衢子抿唇:“我要去趟画城。”
  这次,连一向酷爱甩锅的八脉掌院都没有支持。玉蓝藻说:“你疯了,现在赢墀在画城之下死伤魔兵超过三成。他骑虎难下,魔族已不能甘休,你去又能如何?”
  是,又能如何?
  天衢子道:“聚集宗门精锐弟子,如果画城同意归降九渊,我们出手驰援。”
  不动菩提问:“你与傀首谈判?”
  天衢子嗯了一声,典春衣说:“支持。我去召集弟子,天魔圣域之外待命。”
  玉蓝藻意外:“典掌院几时如此积极了?”
  典春衣把玩着手中蕴藏了八种法阵的提珠:“我看魔傀顺眼。”
  木狂阳本就好战,此时活动四肢,浑身骨节吱嘎作响,她跟着响应:“等你消息。”
  天衢子扫一眼其余人,没人有意见。如果魔傀能为仙门延续血脉,即使有所牺牲,也定然值得。
  天衢子立即下山,没有魔息掩饰,他一进入天魔圣域立刻就被发现。
  赢墀接到消息,却无暇顾及。自己在画城之下损兵折将,仙宗想要来分一杯羹了。他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复又睁开。右手快速掐诀。
  天衢子来不及御剑,他比谁都明白,赢墀被逼到这种地步,只有祭出自己的护身法阵灵皇妖封,快速取胜。否则如此巨大的伤亡,如果再不能迫降魔傀,他回去如何向魔族十二位族长解释?!
  天魔圣域黑云压顶,天衢子紧贴阴阳之间的裂隙,瞬间穿行千里。
  画城上方,电闪雷鸣,如同苍穹被撕开一道裂口,风啸云涌。天衢子出现在裂口中央,衣袂翻飞,闪电为光。
  赢墀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大恨。明知他带了五万魔军在此,这个人竟然单枪匹马而来。不仅来了,还来得这样声势浩大。
  九渊仙宗,真是狂妄。
  他身后,咸柠问:“魔尊,围杀吗?”
  赢墀目光如针,紧盯天衢子,半晌却还是摇头:“不。”
  咸柠不解,退让可不是赢墀的作风。赢墀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天衢子生性谨慎,他敢独自前来,便是料定能够全身而退。我们在此时全力攻杀他,不过是使矛头偏移,令魔傀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罢了。”
  咸柠愣住:“他孤身前来,竟然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兵力?”
  赢墀冷笑:“那又如何?他空手而来,便注定只能空手而回。什么也得不到。”
  天衢子也不理会周围魔兵,甚至无视不远处的赢墀,他疾行至顼婳身边。顼婳看见他过来,倒是微微皱眉,显然对此人并无好感。
  天衢子凌空踏雾,熟稔地穿过重重法阵。顼婳终于问:“奚掌院何为?”
  语气不太友好,至少没有丝毫对前辈长者的恭敬尊重。但她的声音入耳,却总是字字动听。天衢子已经离她很近,她腰间系带被风扬起,末端轻敲他手背。她衣上血迹斑斑,身上甜香却甘美如旧。天衢子目光移向别处,不敢落在彼方,他尽力令语气平静无波:“我代表九渊仙宗而来,愿与傀首缔结盟约,共御魔族。”
  话虽如是说,然语气冷淡,目光旁移,总显得并不情愿。
  顼婳轻笑,战火已趋,她却话里带刺:“哦?九渊仙宗打算为了善良与正义,无偿帮助吗?”
  天衢子被花上尖刺扎了手,但情状紧急,他只是快迅道:“只要魔傀同意迁出天魔圣域,更名换姓,归顺九渊仙宗。九渊将全力相助。”
  很公事公办的语气。顼婳问:“很合情理。归顺之后呢?”她声音含笑,似在谈判,手下却不停。几番结阵,所过之处,魔军血流成河。
  天衢子一滞,顼婳手中莲灯光色血红,他紧随其后。顼婳心在阵中,却还是留意到这个人的高深莫测。他看似意在劝降,然随她的阵息从容而行,步步精准,无懈可击。
  天衢子果然又行至她身后,知她不悦,保留了一个法阵的距离,道:“九渊所求,傀首其实心中有数。”
  顼婳再结一阵,避开追截的魔军,问:“九渊与魔族,有什么区别?”天衢子心中有寒意一闪而过,果然她抬起头,直视他,接着问:“你与赢墀,有何不同?”
  四目相对,她呼吸清浅甘冽,淡漠从容的奚掌院被香风所袭,瞬间落了下风。他侧过脸去,看上去却与默认无异。
  意识到这一点,他立刻回过头:“我和他当然不同!九渊也绝不会圈禁限制魔傀。我们只是希望……”
  余下的话,顼婳替他补全:“只是希望魔傀待在融天山上,与九渊弟子生息繁衍。”
  天衢子不说话了。
  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九渊聚集弟子,不惜突破九殛天网,千里迢迢前来相助,怎么可能全无要求?
  他沉默,顼婳接着道:“其实九渊仙宗的条件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接受。”足下便是修罗地狱,她提灯而过,笑若轻风:“仙宗美意,画城心领。但依附他人而生,终非长久之计。奚掌院请回吧。”
  天衢子却不能就此返回,他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看她赴死,于是劝诫道:“人总要先求生,而后才能谋定。”
  可是劝诫收效甚微,顼婳认定他对魔傀心怀厌恶,对他的话自然也是无动于衷,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丧节求生,何异于死。”
  赢墀屈指一弹,灵皇妖封的阵珠从天而降。天衢子蓦地握住顼婳提灯的手:“先行离开!”
  肢体一触,顼婳眼中有不可掩饰的抵触,体内的神女泣露与淫蛇血意在让她渴望男子的亲密触碰,而她对这种感觉厌憎至极。
  连带的,也不喜陌生人的骤然接近。何况是本就毫无好感的天衢子?她几乎是甩开他的手。
  天衢子生平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冷遇,若这恶感来自旁人,大约他也不会往心里去。但偏偏是自己魂牵梦绕的人,奚掌院难免自尊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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