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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七公主求见。”殿门口的仙侍走进来,朝着堇宋俯身行礼。
“她来做什么?”堇宋愣住,桃花眼里皆是疑惑,他和那位公主并不熟悉啊,莫非是来找他们几个的?堇宋目光掠过帝无湮怀衣他们,对着仙侍吩咐道:“让她进来罢。”
不一会,陌容容绕过廊前的柱子走了过来,今日的她穿了一袭翡翠烟罗绮云裙,飘逸灵动中带着清雅脱俗的美,左边的衣袖仍旧是空荡荡的,随着她行走的动作微微的晃动。
“四哥。”陌容容朝着堇宋点头,又转脸朝着在座的诸位微微点头致礼。
堇宋忙摆手,笑道:“不敢,容容你年岁长于我,唤我四哥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不介意的话叫我阿宋吧,他们都是这样喊的。”语毕伸手指了指帝无湮他们。
陌容容抿唇笑,倒是点点头没多说什么,目光移向帝无湮,见他低头观察着那雅致火炉上的酒壶,走上前行礼道:“帝君。”
帝无湮慢慢的转头看向她,眼睛里深邃沉静,望着她一言不发,等待着她的下文。
“帝君,容容想拜托您一件事,还望帝君不要推辞。”陌容容面对着帝无湮跪了下去,神色切切的看着他,眼里渐渐的汇集一层霾色。
挽姜抱着一壶浮生半日欢进来时,就瞧见众人神色晦暗不明的坐在那里,炉子上正煮着酒,袅袅的升起白色烟雾。她吃惊的瞧着跪在地上的陌容容,惊疑不定的走过去询问道:“这是。。。四哥,怎么了?”
“无事。”堇宋笑笑,拍了拍身边铺着厚厚软垫的石凳让她坐下,抬手戳了戳挽姜头上有些凌乱的头发:“让你去拿壶酒,怎地去了半日,莫不是跑去偷懒了?这样子到像是刚睡醒。”
挽姜摇摇头,放下怀里的浮生半日欢,回答道:“都怪兮草,偏要和我抢酒,我躲她躲了半日,见她走了才敢从空酒坛里爬出来,就,就晚了些。”伸手扒拉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秀发。
“帝君!”陌容容见众人皆笑望着挽姜,语言亲切的打趣她,不由得急了,一脸的焦虑:“求帝君帮容容这一次,日后就算是刀山火海,容容定会报答帝君的恩情。”
帝无湮端起炉上的酒,不急不缓的给每个人添了一杯,霎时间温醇清冽的酒香四处飘散,合着苍藤花的幽香,令人迷醉。
最后,帝无湮将酒壶重新放到炉子上,神情淡淡的看着陌容容,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本君不需要承你的恩情,你的事,本君帮不了你。”
陌容容咬唇,猛的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众人脸色极为难看:“不过是帮我查一件事,有这么困难吗,你们说到底是瞧不起我,不愿意帮我罢了,呵,没有人愿意帮我,我自己去查,总有一天,我会查出真相,你们等着看好了。”
看着陌容容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去,转眼间就消失在殿门口,苍藤花树下一时极为安静,只有炉子上的酒壶汩汩的沸腾声不停歇的响起,倒显得有些突兀。
良久,怀衣执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了一口,随即放下酒盏,声音平和无波:“凉了。”
挽姜将那壶酒取下来给众人重新倒了一杯,望着帝无湮问道:“师傅,容容求你做什么事啊,为何不帮帮她呢?”她一直觉得陌容容很可怜,无父无母亡命天涯,一路走来千难万坎,她一个女子撑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她打心底里心疼她。
“不是不帮,是不能帮。”舞邪尘喝完酒盏里的酒,伸手夺过挽姜手里的酒壶给自己又添了一杯,身子歪歪的靠着身后的苍藤花树,颇为享受的喟叹一声。
“邪尘说的没错,陌容容这件事不太好办,帝君不帮是对的。”堇宋赞同的点点头,觑着挽姜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小五啊,陌容容此事暂且不提,四哥倒是想问问你,何时与那魔界少主关系匪浅的?你知不知道,若是让父君他们知道了此事,会是什么后果。”
堇宋的话,顿时让所有人都沉默了,舞邪尘端着酒壶沉默的喝酒,怀衣上仙目光飘向身侧的苍藤花树,帝无湮微微垂首静默的喝着茶,挽姜张了张口,突然间觉得不知如何开口。
第十八章 唤醒梦中梦
天际的云朵醉酒般摇摇晃晃的飘远,殿外的天河传来阵阵隐约的波涛拍岸声,在不断此起彼伏的碰撞下奔向了远方。
挽姜视线盯在炉子上那壶浮生半日欢上,久久的,众人才听见她轻缓如羽的声音,似带着诉不尽的悠悠叹息:“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做错了?”
舞邪尘坐直了身体,白皙的脸颊微微有些酒醺的酡红:“那倒不至于。只是挽姜,仙魔两界有着宿世仇怨,你与西钥云里终归是没办法做朋友的,听我一句话,以后,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他是几个人当中对挽姜和云里之间的事情知情最多的一个,说这话,也是想让挽姜明白,世间上,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强行改变只会逆了天道轮回,遭到天道的反噬和轮回的因果。
她与云里,生来就注定是彼此对立的两方,甚至将来有可能在战场上相遇,更有可能是要亲手取对方的性命。不然的话,除非是仙魔两界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互不侵犯相安无事,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根本不可能。
如今的仙魔两界,因为万年前魔后兰夭夭的事情,早已经没有了回旋商量的余地,仙和魔,注定免不了一场血肉横飞的大战,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空气中浮动着浮生半日欢独特的酒香,混着淡淡地茶香和花香,温暖的气息隔绝了清冷的空气,微薄的烟雾飘浮着附在苍藤花树上的紫色小花上,渐渐的凝起了一层晶莹纤弱的水雾。
挽姜看着舞邪尘,那双潋滟生姿的水眸就像那紫色的花,泛起了一阵清澈的薄雾:“可是。。。”
堇宋立即打断挽姜的话,语气难得严肃:“没有可是,小五,我们大家都是为你好。倘若仙界的那帮老顽固知道此事,那后果。。。小五,四哥想想都觉得害怕,你听话,以后不要再去见那个人了,四哥我是断不会放任你再去见他。”
怀衣上仙见堇宋的目光看向他,默了一默,朝着挽姜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不爱管这些闲事,最是看得开生死名利差距悬殊这些身外之物,在他眼里,云里挽姜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劳神去说,宿命缘分这种东西,不是你躲,就能躲得开的,有时候百般阻挠,反而会出了差错。
“师傅。。。”挽姜咬唇,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帝无湮,带着些微的忐忑:“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帝无湮沉默的看着挽姜,眼里的深邃似千回百转的流光终至沉寂:“小挽,过几天跟师傅回东极天吧,你的仙术修炼到第八层还没有突破,这次回去静心修炼,师傅助你突破第八层。”
原来,竟都是觉得她做错了,都在想方设法的或直接或委婉的劝说她不要接近云里。
挽姜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在众人平静以待的目光下,轻轻的扯了扯嘴角,笑了:“你们都认为我这么做不对,都反对我这样做,那便将错就错好了。我既然当初发过誓,就不会半途而废失约于他,我一定会帮云里找到陌上铃,这是我承诺过他的,我不能言而无信。”
听到挽姜说将错就错时,堇宋也只是沉下了脸,但是当听到陌上铃时,堇宋的脸色,一霎那间黑的彻彻底底。
帝无湮眼里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堇宋,所有人都吃惊的望着挽姜,就连一向淡泊净心的怀衣上仙,都是睁开了半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挽姜。
“小五,四哥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堇宋也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挽姜,与平时嬉笑玩闹的模样相差甚远,身上带着一股压制的沉沉怒气。
“四哥你没有听错,我是要去找陌。。。”
“啪。”
“小挽!”帝无湮低呼,站起身连忙走到挽姜身边,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目光疼惜的看着她。
“阿宋!”舞邪尘也跳了起来,神色颇为有些惊讶。
堇宋一个巴掌响亮的打在挽姜脸上,鲜红的手掌印赫然出现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上,打散了耳边的秀发,一缕缕的垂落了下来,遮住了挽姜眼底翻涌幻化的神色。
挽姜死死咬着唇不吭声,任由帝无湮将她拉过去。
怀衣站起来看着堇宋,声音淡淡:“到底是个小姑娘,堇宋你何必较真。”
帝无湮转过脸目光有些冷然的看着堇宋,语气寡淡至极:“小挽就算有错,也轮不到你这个四哥出手教训,我的徒弟,不劳烦你动手。”说完牵过挽姜的胳膊带着她转身离去。
舞邪尘看着走远的两个人叹口气,无奈的看着脸色阴沉的堇宋:“阿宋,生这么大的气,至于吗?”
“我怎能不生气,那陌上铃是何等器物,父君他们正在想方设法的从魔界那里夺回归矣灯,她倒好,跑去帮魔界的人找陌上铃,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和我说,小五不懂事,你难道还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危害?陌上铃归矣灯,如果真的让渡魂箫再次出世,那四海八荒将永无安宁之日。”
舞邪尘点头:“这些我知道,但是有话你好好说嘛,打了她你不心疼?她若是心里怨了你,你找谁哭诉去。”说到最后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堇宋一滞,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话来,眼里的懊悔一层层漫了上来,痛苦的抱头坐了下去。
怀衣执起酒壶添了一杯,还未曾端起,就被舞邪尘眼疾手快的夺了过去。
怀衣一愣,随后一言不发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抬起头看着堇宋说道:“渡魂箫在什么地方无人知晓,就算魔界聚齐了归矣灯和陌上铃,想要得到渡魂箫也不会容易,况且。。。”怀衣轻笑一声:“魔界想要渡魂箫出世,仙界岂会无动于衷,想必到时候,神界也不会坐视不理,你放心即可。”
挽姜被帝无湮带着走出广懋宫,帝无湮大步往前走,步伐有些急促,挽姜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脸颊处传来火辣辣的疼。
“师傅。”挽姜扯着帝无湮的衣袖,急急的喊了一声。
帝无湮顿足,背对着挽姜久久的没有动静。墨发青衣立于天穹,苍云流动飞鸟清鸣,路旁的枕树枝叶茂密绿郁繁隆,挽姜抬头看去,穿枝叶缝间,几缕碎阳打在脸上,些微的暖,拂在脸上很舒服。
正当挽姜望着枕树出神之际,脸上忽然传来温温热热的触感,一只温暖的大手抚过她红肿的脸颊,耳边传来帝无湮清如风的嗓音:“还痛不痛?”
挽姜嘴角微微的扬起,佯装委委屈屈的点头说道:“师傅,好痛啊。四哥都没有手下留情,你看我的脸都肿了,现在看上去会不会很像一个圆圆的包子?”
眼里的心疼和怜惜一闪而过,帝无湮伸手温柔的抚平挽姜鬓角的头发:“不会。你这般说,心里便是没有生你四哥的气,师傅知道你一向善良大度,吃了亏也不愿多计较,真是个傻姑娘。”
“呵呵,师傅,人幸在不痴不慧中。我宁愿自己傻一些,这样,活着才不会那么累,太过于聪慧,并不是一件幸事。”挽姜大大咧咧的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颊,眸光清澈的看着帝无湮说道。
手指一顿,帝无湮脸色有瞬间的迟疑,看着挽姜笑的弯弯的眉眼,眼里寂色深深:“小挽,师傅宁愿你是真傻。”
帝无湮心里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到嘴边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他想劝挽姜不要去找陌上铃,不要去见那个人,不要做让他们担心的事。可是他没说,因为知晓说了也无济于事。他这个徒儿,看似天真呆傻,实则心如明镜,聪明伶俐却不显山露水,大智如愚莫过于此。
挽姜气哼哼的瞅着帝无湮,不满的抱怨:“师傅你骗人,我要是真的变傻了,你肯定不要我这个徒儿了。”
“岂会。”帝无湮笑的温煦,望进她精致的眉眼里:“小挽再傻,师傅都不会不要你。帝无湮徒儿的位置,只会留给小挽。”
挽姜一听,眉开眼笑的扑上去抱住帝无湮的胳膊,开心的像一个孩子:“嗯。师傅是徒儿唯一的师傅,徒儿也是师傅唯一的徒儿,那些想和我抢师傅的,统统都要靠边站,哈哈哈。”
风起,刮落了枕树的叶子,扑簌簌的跌下来,落在树下人儿的肩上,远远凝望,青衣出尘如嵌画卷,白衣脱俗似誊点墨,相携相拥于枝桠繁茂的树下,是惊了谁的尘心起澜,是扰了谁的禅心轻颤。
后来的后来,无尽的岁月淌过,沧海桑田的落幕之后,挽姜每每回想起今日,只觉得岁月安暖,青丝缠绕一路情长,入眸的风景如画,明媚着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