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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不经意的提起,却换了小女人的调笑,她小小一只,打着滚就钻进了他的怀中,尖尖的下巴抵着他的胸膛,笑的像只挠人的小野猫。
“有你在身边,其他人对我而言都是萝卜白菜。”他现在都能回想起姜水柔软的卷发垂在他手心的触感。
他相信了,安心了,可结果呢?她在吴老板挥金如土的强烈攻势下,渐渐动摇,他都看在眼中,可他不敢问,他怕问了,他和姜水就真的没有了以后。
再后来,姜爸爸重病住院,他为了高额的医疗费用愁红了眼,和姜水借遍了亲朋好友,可钱还是不够。
那日他去打饭回病房的路上,再次看到了姜水和吴老板,小女人哭花了精致的妆容,被男人抱在怀里。他没敢停留,他隐约听到男人许诺了她什么。
第二天,姜爸爸就转院了,去了烟城最好的医院,被最好的医生接手。而他,也等来了姜水的分手通知。
包子铺还是熟悉的包子铺,他们相对无言,姜水离开后他吃了面前的早饭,然后回到他们的家中,等待着姜水的回心转意。
他的虔诚没有感动到姜水,但是却感动到了另外一个女人,他开始不停地重复做噩梦,梦里的河水冰冷刺骨,梦里的女人不停哭喊,梦境越来越真实,他离得越来越近,他看清了沉塘女人的脸,那是他的爱人,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其他的,比如一对陌生的恋人,看着他们相爱,分开,阴阳相隔。梦中的男人不停地拯救着自己的爱人,直到白发苍苍,才彻底陷入绝望的深渊,最后交出自己的灵魂,与魔鬼做了交易。
他看着他摇身一变,长出了吴老板的脸。
“去救救她吧。”被丢入河中的女人不知多少次被海浪淹没,在他耳边平静的留下了这句话。
他知道一个秘密,一个不足以对外人道的秘密:吴老板,不是人。
他开心的快要发疯,只是他是个人,他的力量太过渺小,他尝试过多种方法,也去各地请过不少的江湖术士,最后都是无疾而终。
频繁的动作引起了吴老板的注意,那日他坐在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背对着他指向面前马戏团的海报,“这就是你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像个小丑。”
吴老板可以抹去他对姜水说过的话,每次都像是人生倒带,他说的那些姜水总是听过就忘,反而对吴老板越发的爱慕。
那眼神令他发疯发狂,他时常在想,要是她死了就好了,她死了就是他一个人的了,这个念头自从冒出后,就不停的疯长。
冬日的雪多真大,那天他摘掉同心手链放在抽屉里,把他们住过的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与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大雪封山,他开车载着姜水闯入,或许是一路上他的反应太过古怪,令姜水不安,关键时刻居然让她跑了。她怎么能逃离开呢?他曾在月老庙里发誓要和她一起死的啊。
鹅毛大雪伴随着北风,割的人脸疼,他高声呼唤着姜水的名字。
“找到了。”女人似乎扭伤了脚,倒在雪中嘶声力竭的求救,这让他兴奋,她终于不能再离开他了。
他向着姜水疯狂的跑去,周身血液沸腾。
还没等他靠近,眼前猛然一黑,人就滚下了山坡……
他盯着落雪的天空,上方突然出现了张女人脸,女人媚眼勾魂,单薄的衣服与冰天雪地格格不入,她竖起手指放在殷红的唇边,微笑轻嘘,“这可是我家玩意想要的东西。”
喉咙被纤细的手指掐住,他想要挣扎想要呐喊,却张不开嘴动不了身,耳边听到的唯有生命流逝的声音。
他死了,死在了暴风雪中,临死前他才突然想起,明明已经暴雪封山,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他果然像吴老板说的,就是个不自量力的小丑啊。
朱山公墓很荒凉,偶尔也会遇见他一样的亡魂,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穿着二十六中的校服,紧紧跟在一个妇人身后。
她问他:你一直都在吗?
他说:是的。
她信了,说自己住在家里,只会在忌日当天过来。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单纯到可笑。
他怎么会一直在呢?他正在四处寻找他的女人,甚至有次差点得手。
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出现,他透过别人的皮囊,再度看到了她毒蛇般的眼神。再然后,他就失去了与姜水的联系,任他如何努力,都遍寻不到。
直到某晚他在港城游荡遇到了黄术良,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吴老板不会知道姜水的存在,姜水就不会离开他,自己也不会死,不会孤单的在世间徘徊。
当时的黄术良失魂落魄,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人,面对早已死去的他喝的烂醉如泥。他俯身进去,操纵着他的沉重的身体,僵硬的回到长安酒店,把魂魄甩在床上。
既然你想找,就一直重复着找下去吧,像我一样。
深夜的大海波涛暗涌,他借着黄术良的身体躺在海面上,然后不停的下沉下沉,直到被冰冷的海水彻底吞噬。
再后来他遇到了毛不思,那个身后挂着光的女人,口中提到了长安酒店,提到了黄术良。
她翻开手机给他看,照片里是他和黄术良的合影,那是在烟城二十六中的墙上偷拍下来的。
他不由得想到了那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或许,下个忌日,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在等我女朋友。”他望着毛不思,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在脑海里编织了一个故事,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骗着别人,也骗着自己。
“想什么呢?”姜水见高维峰一直发呆,这才好奇开口。
“想这几年发生的事情。”高维峰手指抚摸着姜水的头发,逐渐下滑。
“别想了,太恐怖了。”姜水忍不住皱眉,不愿回忆,“你不知道他扮你扮的有多恐怖。”
“是不是……”手指突然掐住姜水的脖子,高维峰敛去了维持容貌的力量,猛地把姜水推到墙面上,高高举起,青筋暴露在皮肤外,白眼球填满整个眼眶,阴森的语气让人毛骨悚然,“像这样。”
【我爱你,跟我永远在一起吧。】
☆、不由自主
“好凄惨的样子。”马明丽靠在毛不思耳边,看上去仿佛跟她在咬耳朵,当然这也只是看上去而已,7002套房里,三个人,一只鬼,八只耳朵,几乎是同时听到这句话。
“嘘。”毛不思拉拉马明丽的胳膊,跟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对于她们俩生怕别人不知道的举动,马明义简直没眼看,只好把关注度投射到黄术良身上,替毛不思开口,“虽然你在整个事件里的确很无辜,但是人鬼殊途,不该过多的在这个不属于你的世界停留。”
“这就是命吧。”黄术良接受现实的速度远比毛不思他们想的快,他抬眼望了下左侧的墙壁,迈开腿走去。
结果还没碰到,就被绑在蜡烛上的红线给弹了回来,‘啊’的一声吃痛,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不好意思。”毛不思慌忙跑过去,刚伸手想去扶他,就看到自个手心里画的符咒,这同样是为了防止黄术良逃跑提前准备的。动作便这么僵停在了半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尴尬逐渐爬上脸颊,毛不思悻悻的干笑了几嗓子,“那什么,我现在手上有东西不方便,您自个起来吧。”
眼角的余光扫到毛不思的手心,黄术良也没生气,反倒是有些自嘲,“活着的时候家人不信我,死了也没什么信用。”
这句话就很严重了。
毛不思防患未然而已,没想到居然打击到了一条平和的鬼魂,只能努力做着事后的辩解,小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道,“这年头,做鬼的都快比捉鬼的机灵了,我这也是没办法,不单单针对你。”
撒谎。
马明义揉揉鼻子,他可没见前几次毛不思准备这么多,八成是被之前接二连三来的突发事件搞怕了。
拍拍身上的尘土,从被毛不思唤醒到现在,黄术良还是不太习惯自己这副没了身体的模样,透明的肌肤下甚至可以看到地板的纹路。
寻了这么久的人,到头来还是没找到。
他有些懊悔,也有些不甘心。
脖子上的玉葫芦被毛不思从脖颈上拽下来,瘫在手心里,与黄术良做着最后的许诺,“进来吧,我会挑个好日子为你超度。”
“你是会法术的。”黄术良看着玉葫芦,久久未动,就在毛不思的疑惑加深到极点时,才开口询问,“你能找到鬼魂,是不是也能找到活人,不对……”
貌似不太确定自己的回答,黄术良又垂下头,懊恼的嘀咕着什么。
又来这一套!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毛不思不乐意了,前脚掌落在黄术良眼皮子底下的地面上,狠狠点了三下,“只捉鬼,不寻人。”
要是再寻出来一个姜水,多造孽啊。
毛不思心里默念,只希望姜水闯过吴老板那关后,能够下半生平安顺遂,即便用不上老毛的符咒,让她平白损失一笔钱,毛不思也是乐意的。
跟生命相比,钱财毕竟是身外物。
“我妹妹可能在苏尾岛。”黄术良平静开口,看向毛不思的眼神颇为真诚,“你要是找到她,就让她早点回家。”
“我可没答应你,何况……”毛不思摆摆手,还没等她说完,黄术良就快她一步摸到了玉葫芦。
玉葫芦碰到邪祟,散发出淡淡的金光,缠绕着包裹住眼前男人的魂魄,黄术良的身影愈发的黯淡。
从他听到高维峰的例子后,他就明白,即便毛不思他们有天大的本事,怕都不会再铤而走险的相信他了。而他孤身一人,茫茫人海,他去哪里找一个生死未卜的女孩,指不定什么时候碰见个高人术士,就被收了去。
除了离家出走的,这个世上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或许没了他,对亲人朋友而言,也是件好事。
“她叫黄缓。”黄术良的声音伴随着金光一起消失在玉葫芦中,留下戛然而止的尾音。
这么简单就结束了?他就不挣扎挣扎?毛不思眨眨眼,她捉鬼这么些年,不是没见过自愿进去的,可多数都要拉着她里里外外把自己的人生回顾一遭,少不了听些家长里短的抱怨。如今,她费尽心力,千辛万苦才找到黄术良的名字,结果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的平淡落幕,心里倒还真有些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
玉葫芦只进不出,没有毛不思的召唤,黄术良会一直呆在里面,直到她开坛做法送它们超度的那天,才会再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她环顾着满墙的的黄符,似乎从头至尾都做了场无用功。
“要怎么办?”马明义不喜欢这种四面无光的空间,他迈向窗户,长臂一伸,落地的窗帘就被唰的一声扯开,刺眼的阳光透过清透的玻璃铺满室内,地上的烛火在烈日的对比下,被衬的黯淡无光。
“他要是跟我闹一闹,我也就不这么纠结了。”毛不思吹灭蜡烛,把四盏小烛台整齐的码在茶几上,顺势坐上旁边的沙发,心里天人交战,“帮他把,就属于没事找事,纯粹闲得发慌。不帮他吧,也怪可怜的,死的时候没人送终不说,临了留个遗愿还没人听。”
关键是,苏尾岛上哪有他妹妹啊。毛不思回忆着岛上那群丧尽天良的岛民,除了顾采薇二人,其余的,可都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
想着,视线不由自主的就望向了马明义。
一拿不定主意,就寻求马明义帮忙,这似乎是最近才养成的坏毛病。毛不思心里自我鄙视,也又忍不住想听听对方的意见。
背后传来灼热的视线,马明义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得出是谁,他忍不住有些想笑,眼底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港城地貌,
“找人我倒是有路子。”阳光把影子拉的老长,马明义双手撑在窗台上,清清喉咙,还没等毛不思喜悦从心底冒起来,就听到了马明义的后半句,脸瞬间黑成了锅盔,“一万八的工钱就一笔勾销。”
“你少欺负思思!”马明丽对上毛不思委屈巴巴的大眼,心瞬间就软了,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按下,给毛不思撑腰,“姐给你搞定。”
电话嘟声响起,承载着毛不思所有的希翼。
“喂。”电话里传来好听的男声。
毛不思侧着耳朵,越听越觉得耳熟。
“张博尧,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马明丽直接开口,与其说是求助,不如说是命令更贴切,“有人失踪了。”
张博尧……毛不思暗暗一拍大腿,不就是当初排查长安酒店的张警官么!之后在苏尾岛他也及时赶到帮了她和马明义不小的忙。
毛不思的眼神越发的热烈,只要他愿意,自己说不定就能省下一大笔钱。
“哦。”马明丽抱着电话,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那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