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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了摇头。
一剑江寒道:“朱韶,雪会停的。”
第71章 一梦华胥01
北境千里之外,云水宫内的阿晚收到了魔域地动的消息。
魔域地动,方圆百里之内皆受波及,远些的不过崩碎些瓦片,近些的,则是连树根都被震出。这样大的阵仗自然引得四境都是议论纷纷,蜃楼得到的消息更为确切一些,知道这场地动可能与秦湛他们有关。因着魔宫这地动来得又急又猛,几乎是连活在魔域里的生灵一起掩埋了,竟是连蜃楼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
秦湛他们自去魔域起,至今也未曾有只言片语传来,这魔域地动的消息便是最后的消息了。
阿晚拿着信连忙去寻了阙如言,阙如言匆匆将信息看完,略思考一瞬,便将此事告知了暂时主持大局的禅然大师。
禅然大师自然也听说了魔域地动的事情,但远不及蜃楼消息来得详尽又准确。禅然大师看完,沉吟片刻道:“蜃楼的消息大抵是不会错的,只是若是魔域的这场震动源于秦剑主与魔道的战斗,如今魔域几乎已成废墟——”
阙如言道:“我正是担心这个。蜃楼传来的消息,魔域里几乎已是无人。若是秦师妹他们无事,不可能不会第一时间予信我们。如今地动的消息已来,但秦师妹的口信却迟迟不到,我实在是——”
禅然大师颔首:“我明白阙施主的忧虑,秦剑主并非失信之人,怕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阙如言点头:“所以,我想着……既然魔域已经无人,温晦也不知生死,倒不如我们遣人去看看情况。”
禅然大师并不反对阙如言的建议,他道:“确实如此,不过此事最好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大家了,免得动摇军心。”
他思忖一瞬,捏着佛珠对阙如言说:“虽说魔域无人,但前方变数不定,若要查探秦剑主的情况,最好还是由我去。一来贫僧有法器金钵,修为也尚可,来往魔域较为方便。二来万一真有什么棘手的状况,贫僧倒也还能帮上剑主些许忙。”
阙如言自然是感激不尽,她向禅然行了一礼,诚挚谢道:“多谢大师了。”
禅然倒觉得这没什么好谢的,他笑道:“阙施主太客气了,此乃莲华寺分内之事。我这便出发,云水宫内,还请阙施主多看顾一二。”
阙如言:“这是自然。”
禅然大师也知道这事拖不得,与阙如言又交代两句,便打算去了。
他一离开议事厅,他的小徒弟便察觉到了他的意图,问道:“师父,你又打算偷溜去哪里?我可是答应了主持的,你在云水宫里的时候,可千万不能破酒肉戒!”
禅然大师一听,连忙就要伸手捂住小徒弟的嘴,他见周围并无旁人,方才松了口气,腆着脸说:“不是说好了,这事咱们不外提吗?”
小和尚气呼呼道:“可是师父,你知道徒儿每次帮你瞒着有多难吗?大师兄都开始觉得我天生性不坚,不适合学佛了!”
禅然道:“哎呀,怎么会呢,你最有悟性了。你大师兄那里我会去说的,你不用担心。”
小和尚道:“我不管,反正主持说了,你在外面不许胡来!”
禅然道:“这次还真不是胡来,师父不是要溜出去买酒,是有正事。”
小和尚狐疑地看他,禅然无法,只能悄悄对他说:“魔域附近不是地动了吗?地动就是从魔域来的,我担心剑主他们是否被地动困住,所以要去看看。”
小和尚闻言恍然,他嘀咕着:“也是,那师父你去吧,早去早回。”他板着脸:“我知道你有金钵,这点路,别人要两三日,你一日便能来回了。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不许溜出去买酒!”
禅然和尚没法子,只能算是服了自己的徒弟。
他感慨道:“师兄呀师兄,你让我带着悟光出来,我就该知道你是为了这个。”
小和尚道:“主持是为了师父好!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说你呀!”
禅然摸了摸小和尚的头:“行了,师父知道了,不胡来。”他说着又想到了别的,笑眯眯对小和尚说:“你不是喜欢松子糖吗?师父回来给你带一包。”
小和尚原本想说“可别你早点回来”,但又实在喜欢,他正纠结犹豫着,禅然已经哈哈笑了一声,拍了拍他光溜溜的脑门,踏着自己的金钵,化作一道光离开云水宫了。
禅然的金钵速度极快,不过半晌功夫,人便已到了魔域附近。
魔域附近只能用狼藉来形容。
树木倾倒,地表横裂,确实像是刚经过一场剧烈的地动。但真正的地动却不会如此短暂——魔域的状况倒是和几十年前的苍山有点像,怕是受了秦湛与温晦之间战斗的波及。
禅然检查了地表裂缝的大小形状,在心中比较着。他越是看的仔细,越是心惊,越是心惊,便不由的更担心起秦湛。
禅然决意不管如何,先去寻人。
他起身往魔域去,却在尚未到达魔域前,先见到了从魔域中出来的人。
那是越鸣砚。
禅然见了他,愣了一瞬,也是多看了好几眼,才敢认眼前这名穿着阆风服制,面上少有表情的青年,就是摘星宴上大放异彩的、秦湛的徒弟越鸣砚。
禅然见越鸣砚手里拿着秦湛的燕白剑,心里紧张了一瞬,开口就问:“越师侄,你怎么从魔域中出来?是剑主唤你来的?剑主如今怎样,她是否还在魔域?”
“越鸣砚”听见了问话声,方才抬眼看向了禅然。
他那一双眼既黑又寂,一瞬间竟让禅然想到了佛经里说的“无渊”,禅然顿了一瞬,见“越鸣砚”并不回答,方才又缓声道:“我是否问的太急了?”
“越鸣砚”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禅然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太对,他的眉梢忍不住皱起,不由问:“越师侄,你清楚剑主的情况吗?”
“越鸣砚”依然没回答他。
禅然心中违和感更甚,越鸣砚在摘星宴克己复礼的个性给他留下了颇深的印象,他甚至还夸了几句。可如今越鸣砚这样,是怎么也与“礼”扯不上关系,不仅扯不上关系,禅然甚至被他看得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禅然事急,他见“越鸣砚”不答话,便干脆越过了他,打算自己去瞧个究竟。总之“越鸣砚”也不是他那个需要看顾的小徒弟,手里又拿着秦湛的剑,总归出不了事。
可禅然不过刚越过“越鸣砚”两步。
“越鸣砚”开了口。
他道:“你资质很好,心境早已大圆满,只差那一点修为,便能飞升。”
禅然闻言脚步微顿,至此时此刻,他被冒犯的感觉尤甚,对“越鸣砚”说话不免也带上了些许严厉。
禅然道:“越鸣砚,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越鸣砚”答:“已经拖了很久的时候。”
他看着禅然道:“若是你的话,估计够用。”
禅然皱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越鸣砚”已经伸出了一指,他道:“帮你‘飞升’。”
禅然敏锐察觉敌意,他手中金钵即刻扬于身前想要护体——可“越鸣砚”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指,还是落在了他的眉心上。
“越鸣砚”淡声道:“你所求,不就是证道飞升吗?如今我帮你,你躲什么。”
禅然眼睁得极大,他已经回不了话。
巨大的、难以计量的修为争先恐后的正从“越鸣砚”的那根手指涌入禅然的元神里去——!他从未见过如此精粹又可怕的力量,那些力量涌入他的身体,直接控制了他的精神,根本不容他反抗的锻打起他的元神,将他原本半金色的元神直淬成了七彩琉璃色——
而后一夕间。
祥云笼罩,天降雷鸣。
禅然大师飞升了。
他依然维持着先前的动作,神情都未变,但面色却柔和起来,甚至泛着健康的颜色。
“越鸣砚”收回了手指,他抬眸看了一眼天上,静候了片刻。
三刻后。
禅然大师周身的仙气在一夕弱了下去,他依然站立着,但只需再一丁点的外力,便能将他这样坐化飞升的大能挫骨扬飞。
“越鸣砚”的手抚上燕白剑,他淡声道:“出来。”
在看似空无一人的废墟之中,知非否渐显出了身形。他见着越鸣砚起初是尤为讶异的,可到了如今,眼里的那点讶异却化成了旁的东西。
他甚至对“越鸣砚”行了一礼,口称道:“见过尊者。”
“越鸣砚”皱了皱眉。
知非否连忙道:“在下虽知道魔尊在魔宫内镇着某物,但却实在不知是何?在下知道您并非那一位,但因无知,又不敢贸然称呼,只得以尊者敬称。若是阁下愿意将尊名告知,在下自是感激不尽。”
“越鸣砚”却只是回答:“越鸣砚。”
知非否一怔,显然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眼前这个人虽然有着越鸣砚的体貌,但显然不是越鸣砚。越鸣砚绝不会去动秦湛的燕白剑,也绝不会是这副冷漠无情的模样,更没有他一指定禅然大师生死的修为!
可这个人却又自称是“越鸣砚”。
知非否快速地思索了一瞬,笑道:“若是要做‘越鸣砚’阁下可就不能动禅然大师了。”
“越鸣砚是秦湛之徒,是正道人士,与禅然大师是同盟,是师侄的关系,于情于理,都不该做先前的事。”
“越鸣砚”闻言,眼中终于出了点波动。
他沉默了一瞬,看向了知非否。
知非否道:“若是阁下信赖——”他轻笑了声,“我可以出一份力,我想阁下在此时,也需要个引路人吧。”
“越鸣砚”沉默片刻,方才道:“我知道你,不哭阎王知非否。你不会无缘无故帮我,你想要什么?”
知非否道:“我想要的,从头至尾就没变过。”他眸光微厉,微笑道:“先前温晦厮杀,我赞许他魄力,为他效力。可他后来懦弱,竟要败给秦湛,所以我要离他。”
“越鸣砚”敏锐道:“你想要战争。”
知非否道:“不是战争,我想要死亡。”
他毫无波动:“这天下修士的死亡。”
知非否道:“阁下先前的话我也听了一耳,斗胆猜测,阁下也要修士的命。既然如此,为何不接受在下的投诚?至少我与您目的一致,既是利益一致,便该合作。”
“越鸣砚”低声道:“合作?你尚且不配。”
知非否倒是无所谓,他说:“那便算效力好了。难道阁下能自行解决禅然大师一事?此时此刻,阁下不是想接着做‘越鸣砚’么?”
“越鸣砚”考虑片刻,他终于放下了威胁着知非否性命的动作。
他问:“该怎么做?”
知非否手中的折扇轻敲指骨,他微微笑了。
他问“越鸣砚”:“阁下还未告诉我如何称呼?”
“越鸣砚”沉默片刻,回答:“道子。”
知非否行了一礼,他垂眸称呼:“道尊。”
北境雪谷内,秦湛提笔写完了信。
她将信折起,去寻了朱韶。
秦湛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甚至未曾来得及通知阙师姐与禅然大师魔宫诸事。如今我重伤,一时片刻回不去云水宫,所以想托你请雁摩帮我将此信快些送回云水宫,以防不测。”
朱韶自然应允。
他拿了信便要去安排,却被刚回来的朔夜爵阻止了。
朔夜爵道:“不用了,已经迟了。”
秦湛:“……?”
朔夜爵的指尖捏着一张纸,他将纸丢给了秦湛,淡声道:“正道对你发出了追杀令,你这信送与不送都没什么影响了。”
朔夜爵说着,语气里带着点轻嘲:“恭喜你秦湛,你成了下一任魔尊,已与我等同流合污了。”
第72章 一梦华胥02
秦湛入魔?
这样滑稽而可笑的话刚从朔夜爵的口里说出来,朱韶便下意识的反驳:“不可能。”
朔夜爵似笑非笑,他的手从厚重的大氅里伸出,掩着嘴角咳嗽了一声,方才慢慢道:“都到了这个时候,哪怕看在温晦的面上,我也没有必要骗你。”
“禅然死了。”朔夜爵道,“被仙剑燕白一剑毙命,‘越鸣砚’带回的尸体安葬,两样加在一起,就算阙如言信你,云水宫里有那么多门派,蠢人太多,又爱嚼舌根,你洗不清了。”
秦湛怔住。
朔夜爵叹道:“秦湛,你对越鸣砚当时当日的好,如今皆变成对准你的剑了……谁会相信越鸣砚会背叛你,甚至会反过来诬蔑你呢?”
秦湛淡声道:“越鸣砚的确不会背叛我,所以这信还是要送。只要送了,阙师姐便能知道如今的‘越鸣砚’才是危险。”
朔夜爵抬眸,问他:“阙如言可镇不住整个正道,也不知是碰巧还是你倒霉,能压住正道,并且还会信赖你的人——要不此时在这里,要不就已经死了。”
“原本帮你的那个大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