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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女札记-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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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倒了血霉了,怎么就叫我碰上这样一个人!
  我心中苦闷,面上也是一片苦大仇深,却不料沉新看见我这副神情,竟径自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时眼中波光荡漾,泛着海中幽幽的细碎月光,洁白的齿映着皎洁的月光,衬得月冷人辉,当真是一片的清明无暇。
  若是放在往常,我定会好好欣赏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人笑图,只是现在这笑的美人变成了面前的这个家伙,我就欣赏不起来了。
  我幽怨地盯着他,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嗯,我就笑你。”他笑着说了一句,在看到我怒上眉梢时又道,“好吧好吧,我都是逗你玩的,你要是想捣乱想乱跑,我还制不住你?”说着,他半侧了身,将喜帖递到我眼前,“喏,给你,流初神君和问露仙子的喜帖。”
  这家伙真是——问露?流初?
  他们两个?!
  听见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我一怔,也顾不得和他算账了,一把就拿了喜帖过来,打开了看。
  烫金的大红喜帖内镶着三缕三花线,这是天宫在喜事上约定成俗的规矩,喜帖需得用三缕三花线镶着,象征着长长久久方可。三花线上方烫着几朵含苞欲放的牡丹,花蕊处写了两个并排的名字,字迹和帖封上是一样的瘦削锋利,正是流初和问露。
  我看了,心中百般滋味,一时难言:“真是问露的喜帖?……怎么她要成亲了,我却不知道?”
  问露与我虽不像我和幽霖那般有着一同长大的情谊,却是同时拜在了昆仑虚门下一道学艺,我和她一见如故,又性情相近,很快便成了友人。这么几百年下来,也自然而然地成了难得的闺中密友,就连我当初在昆仑虚出的那点子事,也是她帮着担了大部分的,我们两个的交情如何,自不必说。
  我自离开昆仑虚后,虽然不常见面了,但我们的情谊却并没有因此淡下去,问露时常来龙宫找我,两人一道讲些新鲜事,讨论术法。只是后来她被流初神君所累,犯下了天规,被罚下凡历十世欲劫,便和我淡了来往。算算日子,她的劫数也当到头了,不过她却再没有来龙宫寻过我。
  我原本以为就算离开了昆仑虚,和她没有了同门情谊,但往日里的那点交情总还在,怎么她要成亲了,我却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而且看这婚期就是今晚,没听说也就罢了,就连喜帖也不是直接送过来给我的,还是假以他人之手……
  若只是一项两项,我还会一笑了之,但这几种情况都撞到了一起,就难免令人多想了。
  想到此,我不禁有些心绪烦乱。
  而且……流初神君?
  问露要嫁的人,居然是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的天帝次子、曾惹得沉新恼得打断了他腿并把他丢下凡的流初?
  逗我呢?

☆、第73章 流初(上)

  我直勾勾地盯着手上的这张烫金喜帖发愣,许是看出了我的不高兴,又或许是见我发愣发久了,沉新不咸不淡的声音在我耳边缓缓响起:“这喜帖原也不是送到我手上的,我去龙宫向龙王禀报七扇金鱼一事,偶然在几案上瞥见了这份喜帖。天宫于苍穹有失,因此我在十几日前便收到了喜帖,我瞧着那案几上的喜帖和我的那份有几分相似,上面又书写了你的名字,就想着许是龙后禁了你的足,又怕你出去胡闹,便扣下来了,没有拿给你看。因此就趁着龙王不注意时,将它拿了过来。”
  他顿了顿,又看向我,灿烂一笑:“你若不虞,到时候上了神霄殿,去了天宫,也可当面问问那问露仙子,就能知道她是否亲自拿了喜帖来拜谒了。”
  我原本是对于问露没有直接将喜帖递到我手上有些气闷的,不过等我注意到了和问露并列的那个名字后,全副心思就在那流初身上了,此刻又听闻沉新此言,心中的最后一点抱怨也没了,遂点了点头,道:“我本来也不怎么怪罪,我正在禁足,又在昆仑虚闹出了那么大的事,她若是想要继续在昆仑虚学艺下去,是要和我保持一些距离的,而且她经历了十世劫数,恐怕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不过她当真要和那流初神君成亲了?她和流初神君当初在神霄殿上死磕的事闹得三清满城风雨,不少人说他们是前世仇人今生冤家,怎么——怎么就凑到了一起呢?”
  沉新交叉起双臂,有些拉长了语调地调笑道:“冤家冤家,虽说有个冤字,但也有个家字,自古以来,原本互看不顺眼最后却又互生情愫的冤家仇人多得去了,也不缺他们两个。”
  “不是,其他人我还能理解,可他们两个——”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来表达我此时此刻的惊讶,只能摇了摇头,叹道,“我还是不明白。”
  “不过就是老生常谈的那几点罢了,”他轻描淡写道,“他们两个一同下凡历劫,又都是因对方之故而犯了天规,依司命的性子,不把他俩写得缠缠绵绵生死几世就怪了,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平日里一直眼高于顶的兄长,能不身世悲惨凄凄绵绵吗?当初的常清和他那心上人不就是这样走到一起的?只是现在分了而已。”
  “分了?”我连忙竖起耳朵,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居然还有人敢拒绝常清神尊的好意?!”
  沉新咳了一声,微微笑起来,似乎对不小心泄露了友人的老底有些不好意思:“厉害啊听碧,你怎么一下子就确定是那姑娘甩了常清的?”
  “不是你说的吗,”我大感奇怪,“你说常清的心上人,不就代表着那女子还是常清的心尖尖上的人,但那女子却不一定把常清放心里?”
  说到这里,我突然反应过来沉新方才话中的意思,不禁自觉聪慧,心道居然能让他也吃惊一把的时刻,当下就笑着道:“当然了,这也是我蕙质兰心,才听出来的,换了别人,那就肯定听不出来了。”
  “你就得了吧。”沉新一声轻哼,不屑得没有丝毫犹豫,“不说常清了,我可不能再掀他的老底了。话说回来,神仙虽然超然世外,但那是没有亲自身处红尘之中,方能如此看淡。你想想,这三清有多少神仙因为修炼或是触犯了天规而下凡历过劫?哪一个不是重归仙班后缓了许久才缓过来的?流初和问露仙子在凡间经历得多了,相处得也多了,也难免假戏真做。”
  我听了,沉默片刻,方道:“若说是两个素不相识或是原本就有意的神仙,下凡历几次情劫,等到了天上也如凡间那般在一起,或许能成,天宫也不是没这个先例。可这是流初跟问露啊,当初都闹上了神霄殿了,若不是被常清神尊阻拦,那流初早一鞭子抽死问露了!还会有现在?而且他们历的也不是情劫,乃是欲劫,历欲劫也能历出情来?”
  沉新就微微挑高了眉峰:“怎么不能了,贪为欲,嗔为欲,情就不是欲了?情字左心,欲下有心,都两个心了,还愁成不了欲?”我张口欲言,他却在此时看向我,微微一笑道,“听碧,我告诉你,这世上的一切,一旦用到了心,就没有什么是不能成欲的。”
  他说话时双目有光,神韵熠熠,仿若他说的话就是这天下至理,自信满满、毫不犹豫。
  我仔细想了想,也深觉他说得有理,便点点头,道:“你说得在理,不过这道理不适用于他们两个吧,那流初神君我可是听说三清对他风评不太好——啊对了!”
  猝然间,我猛地想起一件事,忙睁大了眼向他求证:“那个流初——是不是就是那个被你打断过腿的天帝次子?!”
  沉新看着我,一下子笑了:“你说呢?”
  我先是一愣,而后斩钉截铁道:“肯定是!”
  怪不得我总觉得这流初神君在哪听过的样子呢,而且并非是出了问露那档子事后才听过的,原来是在这里。
  我越想这流初二字就越觉得熟悉,此刻想起了一线往事,顿时,所有关于那流初的往事就一股脑从我心中涌了出来。
  说起那天帝的次子流初,这三清十个人里面恐怕有七八个都要指着骂,只是碍于他是天帝次子,又修为也算高强,惹恼了他不好受,众人也就只能在背后说骂几句,见了面,还是得笑脸相迎。
  我幼时待在龙宫里,到了该学艺的年纪又去了昆仑虚,昆仑虚门规极严,非有要事不得出山,等我离开了昆仑虚,又因着莫名其妙的缘故昏睡了一段时日,之后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到了现在,因此极少上天,对天宫一干事情也不甚熟悉。在这样的状况下,我居然也对那流初神君有所耳闻,可见此人在三清是多么得人厌鬼憎,连我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听说过他的几件往事。
  不说其他,就说幽霖,也曾向我抱怨过在神霄殿不好当差,其中有五分是因为在天帝手下做事,不得不兢兢业业,另三分是对于常清神尊的敬畏,使得他们不敢粗糙行事,剩余两分,却都是因了那性情暴躁的流初神君。
  据闻那流初性情暴烈,从不奉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套,一旦有人惹到了他,他都是当场就拿起他的软鞭抽人的,无论那冲撞了他的人有无赔礼道歉。众人的怨气他也知晓,但从来都不放在心里,就这么几万年下来,不仅是天宫,在整个三清,他都是横着走的。
  不少人心中对他怨气颇深,也曾告到天帝那去,只是一开始那流初还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天帝拿也他无法子,因为这也算是因果报应的一种,虽然是不懂德行谦逊了一点,但这在天道上是说得通的。并且这流初神君虽说是天帝次子,只是因着天帝长子早在数万年前就已失去踪迹;三子司命又和二哥性情相近,对于母亲来说是一种特别棘手的麻烦人物,见到就要头疼;幺子尚年幼,因此天后便对这次子疼爱有加,天帝一旦想要重罚,她总是会及时出现,再及时阻止。
  万般无奈之下,天帝只有拘了他多抄一些道德心经,而碍于天后,又不好罚得太过,每次都是让他笔还没握热,就又出来横行霸道了。
  那流初也因此越发骄纵得意起来,一开始尚能擦着天规边缘得过且过,只是到后来他性情愈发暴烈,一旦有人犯下小错,便以金鞭笞之,多数修为不够的小仙被他打得重伤,又因为前几次天帝的惩罚摆在那里,让不少小仙寒了心,只自己默默吞咽了苦果,没有上告神霄殿。如此一来,便又惯了流初一回,使得他越发骄狂,目中无人,竟至在一次仙会上一鞭子抽散了他身旁一位翠鸟仙子的魂魄,究其原因,不过是那翠鸟仙失手打翻了他的一盏碧落茶而已。
  这件事当时在三清闹得那叫一个沸沸扬扬,就连远在昆仑虚学艺的我都听说了,不仅仅因为这是流初神君的又一次暴虐行径,更因为这件事后那流初的结局,让不少人拍手称快。
  据当时去参加了仙会的同门师兄说,那翠鸟仙正是苍穹弟子,虽未拜于锦华神尊门下,和沉新不是同一脉的师兄妹,但也算是同门,因为救护同门师姐妹有加,被苍穹大弟子沉新破格带去了天宫仙会,原本是想让她开一开眼界的,没想到却横遭了这一场大祸。
  子西说,那苍穹大弟子沉新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翠鸟魂魄四散,当即大怒,一筷子飞过去,带着法力的玉筷登时就插/进了那流初外膝眼下三寸的足三里穴处,当场就废了那一条大腿,又不嫌解恨,不顾上座天帝的脸色和天后的苦苦哀求,抽了他的神丝,直接就把他打下了凡。做完这些事后,沉新方从怀中掏出乾坤袋,收集了大部分未来得及散去的翠鸟魂魄,带着一众弟子拂袖回了苍穹。
  被放在手掌上疼的儿子被人打折了腿不算,还抽了神丝地扔下凡间,天后自然大怒,当即就要让常清前去苍穹捉拿沉新,却不料反被天帝掴了一巴掌。
  接下来的事,天后虽在后来下了封口令,但奈何当时在场的神仙众多,就算因为沉新那一番惊世骇俗的举动而都看傻了眼,但也只是一时回不过神罢了,三清出了如此八卦大事,如何能不叫他们血脉喷张?也因此,那些以前任同门师兄为首、为了八卦事业不顾前程的神仙就这么将此时传了开来,一传十,十传百,及至昆仑虚,就连洒扫的童子都听了无数遍。
  据师兄说,天帝当时面色发黑,却不是因为沉新的举动,而是怒斥天后:“你够了没有!若非你当初惯着初儿,他哪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今日他仅仅为了一盏茶就抽得别人魂飞魄散,若是将来他继承大统,还不得将这三清弄得乌烟瘴气!他再继续这么下去,莫说是沉新了,天罚也都快被他作出来了!沉新乃锦?

☆、第74章 流初(下)

  这番话说得那个叫荡气回肠公正不阿,当时仙会上是人人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的,因此也不得而知他们听见了此番话之后的反应。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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