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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龙王拥有尊贵的血脉和强大的力量,却烂泥扶不上墙——也许也有那么几分顺理成章了。
龙王嗫嚅了一会儿,看着这个外貌愈加成熟俊美的大儿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去接阿霖吧。”龙王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口说道,“你歇一会儿。”
卫琼惊讶地看着他。
龙王苦着脸说:“希望阿霖给你爹我留点面子,至少咱们回家再动手打架啊。”
卫琼:“……”
第62章 六十二
子夜,冥府妄川河。
寒鸦在空中不时发出两声啼鸣。现在无星无月,枯枝在昏暗的夜色里愈发摆出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凶狠姿势。
原本幽蓝色的透明河水到这里已经被怨气浸染为深深的紫色,水波清澈的光晕似乎也平添了一丝粘稠感。
河床边一块浅浅的、凸现出来的荒地上,细细碎碎的怨念结晶散落了一地,闪烁着混沌的幽光。
凄厉而连绵的哨声不知从何处响起,破沉寂的夜幕而来,却惊散了枝头的乌鸦。
噗嗤、噗嗤。
一具具白骨从湿润的淤泥里破土而出。它们踉踉跄跄地从地底爬出来,骨头的缝隙里浸染着泥土的污渍,原本眼窝的部分两点红色的幽火,将眼部的骨头缝隙照亮得愈发空洞。
淤泥如水般流散开,露出一个年轻的女人的轮廓来,身体妙曼的弧度渐渐明晰,她的整具身体终于重见天日,衣裙破败,却没有沾上丝毫的泥土。
和嶙峋的白骨不同,她苍白到透明的纤纤玉指纤尘不染,只是指盖上涂着的血一般艳红的丹蔻花了。
寒鸦声里,她神色木然,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轻颤,慢慢地睁开眼,露出了黑白分明的眼眸来。
……
“咳咳!”浮罗大帝伏在书案上,手边的药碗被“当啷”一声打翻,脊背起起伏伏,竟透露出一股异样的单薄来。
一旁监督他喝药的崔明从书卷里抬头,快步走过来拍他的背,在看清浮罗大帝嘴唇青紫、眉间血线愈发眼红之后惊讶地问:“这是怎么了?”
浮罗大帝咳嗽完了,往疼痛的肺里狠狠吸入了几口气,总算稍稍缓了过来。他的神情是病态的,说起话来倒暗藏着一股雀跃:“是他们。他们终于忍不住提前动手了——”
崔明眼角抽了抽,微微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浮罗是真的撑不住,油尽灯枯了,现在看来他只是受了伤,但精神好得很,那就不必太过担心。
浮罗大帝和他娘一样也是个狠的,把自己的灵力分散到诸天六宫各处的桃花里,和忘川一起站在抵御怨气侵袭的第一线——还有哪个大帝能做到他这个地步?
“别这么看着孤,崔明。”浮罗大帝翻了个白眼,说,“你知道的,孤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到人间做个富贵闲人,快点解决我母后留下来的烂摊子,我也能早点从冥府抽身,得偿所愿——看在我这么尽职尽责的份上,你到时别忘了给我挑个好一点的命格啊!”
崔明无奈地回答:“是,必定给您批个一生大富大贵、顺风顺水的命格。”
浮罗大帝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
海宁某条不知名的街道上。
昏暗的路灯扑闪了几下,最终还是“咔”地一声灭了。
有行人把自己从头到脚裹的一丝不漏,不断打量着四周,战战兢兢地走着。
一道浓稠的影子从暗处飘出来,慢慢、慢慢地笼罩他的肩头——
“刷”地一声,金色的剑光乍然崩破,一朵大大的金色佛莲绽开在半空中,花瓣隐约四散着飘渺的金屑。
那黑色的影子如一张纸一般,瞬间从中间被撕裂,在一声短暂的低啸中最终化为了一片尘沙,风一吹,什么都不剩了。
那人摘下自己的口罩和帽子,轻轻呼了一口气,将金色的短剑收好,眼角眉梢不禁显现出几分忧虑。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怨魂偷人的实例大大增多。怨魂不是厉鬼,没有厉鬼那么强大的力量,但也不似厉鬼还有解开因缘度化的可能。怨魂整个魂体都已经被怨气侵蚀,凭一股怨气支撑,要它们历经忘川水的洗刷那简直是剐一层肉下来,多半只有就地灰飞烟灭的份。
怨魂很难得,一需要机缘,二需要年头的沉淀——但这三天来,光她经她解决的就有三只怨魂了,这实属异常。
她大外甥那儿估计又出了什么问题了。
简薇这么想着,莲花飘出来在她面前转悠了几圈,似乎是在炫耀:看,我厉害吧。
莲华上一任主人修炼的功法有佛性,简薇乍一眼看莲华居然没有判断出来。之后她拿莲华对付这些怨魂才发现,莲华身上修出来的一丝佛光是这些鬼魅的克星,净鬼破魔,效果比步光好上不少。
——其实对简薇来说都一样,不占兵器之便利她也就是一剑斩过去,但是能趁此机会让莲华一展身手,她当然也是欣然接受的。
手机震动了起来。简薇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拿出手机接电话,而莲华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喂,宁宁,怎么了?”
白宁宁的声音听起来颇为疲惫:“薇薇啊,你能不能问问你大外甥是怎么回事,最近管理局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可是抓鬼不归我们管啊。”
简薇抽了抽嘴角:“听你这语气,你还是去管了,对吧?”
白宁宁:“不然呢?你觉得我的那些好同事们会单单放过我吗——我一直在边上搭手,可是打跑一个又来一个。诶他们酆都的鬼门不会是被炸了吧?哪里找来的这么多怨鬼啊?”
简薇:“他们现在估计也焦头烂额吧。人间尚且如此,鬼城能好到哪里去——”
说着,电话显示又一个来电插了进来。简薇一看是长安:“刚聊起他们就来电话了。我们一会儿再说。”
说着她指尖一点,白宁宁的声音从手机里消失,长安的声音透了出来。
”简小姐。”
和白宁宁的不堪其扰不同,长安的声音听起来倒有一股别样的冷静沉着,似乎早就料到了现在的情况。
简薇:“怎么,这是要正式开始了?”
长安含笑道:“是,有一位我们已经发现了踪迹,就在酆都……但是另一位,恐怕需要简小姐和剑尊帮帮忙了。”
简薇:“没问题。他在哪儿?”
长安:“……一座地宫里。”
长安似乎是顿了顿,回答道:“曾经埋葬过洛阳的那座地宫里。你让洛阳带你们去吧,她熟悉那里的地形,事半功倍。”
简薇:“……”
直觉告诉简薇,要出事。
长安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犹疑,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尊者,我求你信我一回。就让洛阳带你们去吧……她不会拒绝你的。”
……
阎罗殿。
鬼城受怨魂袭扰,长安带领着鬼差们在酆都中来来回回忙碌,浮罗大帝被迫回自己的诸天六宫养伤,平时就没什么人的判官殿一时更加冷清。
恍惚间,有人踩着落叶碎裂的簌簌声响,“吱呀”一声推开了判官殿的大门。
“……长安?”崔明微笑着放下手中的卷轴,眉眼疏朗开阔,看清眼前的人时却微微愣住了。
这人不是长安。
只一眼崔明就下了定论。
她,没错,是她。即使长安平时是个女装大佬,但这并不妨碍崔明准确地判断男女。
来人一身有些破旧的蓝色罗裙,头上戴着的步摇断了一个穗子,粉黛未施,但这完全不影响她逼人的美貌。
她一路行来如娇花照水,和崔明一般,是窄腰宽袖的南朝服饰,一举一动更有洛神之姿。
但崔明虽然是文职人员,却也闻到了她满身压抑尖锐的鬼气。
那人对着崔明笑了笑。崔明只觉得对着长安时犯的那一丝心悸更重了。
为何?为何……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强迫着自己不要去看这位来路不明的不速之客,却还是忍不住死死地盯住她的面庞。
“……崔郎呀。”她慢慢行来,似乎料到了崔明此时毫无反抗之力的反应。她在崔明身边坐下,指甲斑驳的手摸上他的脸颊,柔软却冰冷。
仿佛自言自语,却字字血泪地说,“我来赴你的约了。”
她的眼神明明是空洞的,崔明却从中读出了千言万语。
崔明登时愣住了。
不能呼吸的感觉渐渐褪去,崔明的胸口却愈加胀痛。他的心悸并没有停止,似悲似喜的情感撕扯着他的灵魂,像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一样。
他明明什么都不明白,却觉得,这一瞬间里天地失色。
即便这位姑娘是来要他的命……他大概也会心甘情愿地给她吧。
这么想着,崔明忽然笑了。
他们就这么坐着,彼此对自己的身份都没有丝毫的自觉。
似乎只要这么相对坐着,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了。
长安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对紧紧贴合的身影,指甲不知不觉扎入了掌心。
他早该知道的……无论他怎么做,都拆不散他们。他们是彼此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是知交更是爱侣,连忘川河的水都洗刷不去彼此灵魂之中的痕迹。
他一直都明白,却不肯承认自己输得可怜可笑。百年的执着,说开了,也就仅此而已。
但他还是高兴的。
撇去这一潭静水下的深流,这一幕远远看去,和百年前没有什么差别……仿佛不可预料的痛苦和伤痕,都回到了来时的路上。
第63章 六十三
长安到崔明手上的时候,他已经和乔素搭上线了。
两人时不时和个诗奏个乐,就是不肯戳破那层窗户纸。
而长安和洛阳那时候还是两只没有化型的花瓶,或者说……他们都懒得化型。一个觉得做人好烦,一个觉得做人没意思。
改变他们想法的正是乔素和崔明这一对凡间男女。他们看上了相同的一对花瓶,最后决定公平起见一人一只。
崔明欣喜异常,把花瓶摆在自己书房的架子上,天天柔情似水地说:“阿素答应把你让给我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知道将来某一天一定会让你们再次成双成对的?”
分散的花瓶该如何成双成对?当然是两个人成亲啦。
花瓶禁不住他在耳边没日没夜地聒噪,生气地回答道:“我哪知道!你就不能自己去问她吗?”
崔明:“我去问她……万一没成功怎么办?”
花瓶:“你一个大男人没成功会掉块肉吗?!”
崔明:“我不想在她面前丢脸……”
花瓶简直服了这个男人了。
试问,连花瓶开口说话都阻止不了他犯傻了,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你怎么不说话了?”崔明居然还好意思拿手戳他,“抱歉,是我聒噪了。但此等心事我也无人可讲,只能说给你听听了。”
是了,崔明父母俱亡,家中又无兄弟姐妹,况且他已为朝廷命官,想娶青楼妓子,更何况是名满江南的“天下第一”,怕也是会引得物议如沸。因此他也不好吐露太多。
他和乔素都得等。而他不确定乔素愿不愿意。
“得了吧,谁敢嚼你的舌根啊。”花瓶这才反应过来,崔明对他开口说话一点都不惊讶是理所当然的事。
人人都说崔明是神判,但实际上他当时是被政敌踢到这个位子上的——这个位子接的疑难杂案多不说,还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加上上一任官员留下来的成熟班底被对方拆得差不多了,崔明就是个光杆司令,所以那段日子崔明过的真可谓是孤军奋战,四面楚歌。
转折发生在一次中元祭礼上。
崔明其实不大信鬼神,鬼神能帮他解决满桌案牍吗?但秉持着合众的态度,他还是象征性地随了一份祭礼。是首短诗。大概意思是赞扬酆都浮罗大帝在世时少年风流,强盛过死后庙宇里流传的青面獠牙的模样。
按理说,如果浮罗大帝和史载的章离是同一个人,那他应该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才对。
不知为何,世人总接受不了酆都的神灵和天庭上的一样仙气飘飘。
哪知道,浮罗大帝见了他这首诗,引以为知己,当天晚上就来找他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歧视!”浮罗大帝居然是个锦衣华服眉目如画的少年郎,比崔明还要年轻几分,“他们凭什么把孤画成那副模样,啊?!孤在他们眼里有那么可怕吗?”
“那不是可怕。”崔明掂量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干脆行了个礼跳过称谓这一说,“大概是您太威严了。”
浮罗大帝:“……孤觉得你是在糊弄孤。”
崔明:“不敢不敢。”
浮罗大帝:“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帮孤画一幅能流芳百世的、真正的浮罗大帝的画像,孤就许你一个愿望。”
崔明照做了。结果是他的技法受到万众推崇,却没人相信他画的是真的酆都大帝,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