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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我们不过是在执行公务,收纳亡灵罢了,与你何干?”白传素咽不下这口气,朗声应道。
那女人也不再说什么,径直走进乾坤洞深处。
“孟婆,您为什么不拦着她?”
“老身要是想拦着,你觉得她能进去?”孟韫琦冷笑道,“老身是担心她再找来魔界的其他帮手,那可大大不妙了。不若就先放她进去,让她破了封印,等她出来,我们再抢夺神器!”
“可是……她好像很厉害,冥王居然都拿不下她……”白传素有些心虚。
“不一定。她能保着一条小命,恐怕是因为冥王并未尽力。毕竟冥王是想要救下芸仪仙子他们,那个女人只要不干涉冥王,冥王是懒得搭理她的。”孟韫琦很相信这个老朋友的实力,她绝对不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能斗得过冥王。
“不过,老身并不擅长攻击,虽然她不是冥王的对手,但看她的样子,对付你我恐怕……还真不好说!”孟韫琦叹道。
“魔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人了?那个女人会是谁呢?”白传素有些纳闷,“她好像并不知道冥王的身份,一并很多秘密她都不了解。可按照魔界的等级制度,她要是那样厉害,都堪比慕容家的两位少主了,按理说应该会知道不少秘密才是……”
“说明她是新的。”
冥界与魔界交涉不少,况且孟韫琦和长孙宁霄一样,都是活了几千万年的人,经历的事情多了,知道的也多。那个女人如此厉害,但却似乎对魔界不是很了解,只能说明她是新入魔界的。毕竟,魔界这些年一直在收纳人才,什么时候收到一个这样厉害的人,也是有的。
“要想知道她是谁,得真正和她交手,试探一番,方可知。而且,必须得迫使她使出全力才行。”孟韫琦最后下结论道。
“韫琦?你怎么在这里?”
长孙宁霄忽然出现在她们身后,把她们吓了一跳。
“老身参见冥王。”孟韫琦委身行礼,却被长孙宁霄扶住。
“白传素,过来!”长孙宁霄吼道。
白传素浑身一颤,从孟韫琦身后缓缓挪步出来:“冥王……”
“你哆哆嗦嗦做什么?过来——照看着她!”
“我……”白传素瞥了一眼长孙宁霄怀里的苏霓儿,有些不情愿地走过去,接过了苏霓儿,将她倚靠在一旁的树上。那棵树下,曾经埋过天霜姬的尸体,然而两年过去,仍旧郁郁葱葱。
“韫琦,你可有看见一个黑衣女子往这里来了?”长孙宁霄换了一个口吻和孟韫琦说话。
“她进去了。老身用了拖延时间的方法,暂且拖住了她。”孟韫琦毕恭毕敬道,“她手中有神器西泠笛。”
“……”长孙宁霄看着乾坤洞,沉默了一阵。
“韫琦,你必须回去了。”
孟韫琦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只是回答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
“是。殿下保重。”
孟韫琦说完,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山林中。
白传素看着孟韫琦的身影消失,嘟囔道:“既然放心不下,为什么不留下来呢?还说别人,自己不也是扭扭捏捏的?”这时,长孙宁霄又叫她了。
“白传素,你过来!我有事情要交代你……”
白传素只得过去,认认真真地听着,边听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领会了。
“去吧。”长孙宁霄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后来,白传素才明白,他不回头,是因为他害怕自己再多看她一眼,就会改变主意。
白传素将苏霓儿放在自己的身上,一步一步挪到轩辕山庄。白传素的武功虽然不强,但要保全自己和一个昏厥的人,这点能力她还是有的。
白传素轻车熟路地绕过轩辕山庄所有的主干道,径直往惊雪阁去。这个时候,庄内的人,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冲到前头去战斗了,惊雪阁位于山庄深处,俨然廖无人烟。
不过,她还是有点意外,原以为魔兵也和人界那些乱贼一样,除了烧杀还要抢掠,但魔兵似乎只是杀,也没有碰庄内的一衣一物,可见他们军纪严谨。
白传素踏入惊雪阁的门槛时,里面的物什和她白日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分别,只是厢房内所有的红烛都点亮了,卧榻前方那张红色檀木圆桌上放置着一个大红盒子。
白传素将苏霓儿放在榻上,走至红盒子前,思索着里面会是怎样的暗器。毒蛇?毒剑?毒药粉?白传素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过一遍,最后却通通排除了。
很显然,魔界的人并没有杀到这里来,这个东西肯定与他们无关了。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了——那个人送的。
白传素第一反应是有些厌恶。还没嫁入轩辕山庄的时候,她对轩辕玉的感情不过是淡了,等她真正与那个人接触后,她才明白那个人是多么的暴戾,多么的残忍,多么的恶毒。尽管,轩辕玉对她的好只增不减。
白传素挪了一张椅子,坐在桌旁,撑着下巴看着那个大盒子。也不知道轩辕玉现在怎样了。但看那个女人的样子,轩辕山庄气数已尽,恐怕,轩辕玉、轩辕灵,还有苏眉儿……在明天早上的太阳升起之前,都会化作幽魂。轩辕玉修炼禁术,可能连魂魄也不会留下。
明明看穿了生死,明明如此厌恶那个人,白传素的心仍然有些不好受。难道自己假扮人类这两年,都快把自己当做是真正的人了么?白传素苦笑,她不过是地狱里的亡魂而已。等到明天,她就要离开了。
想到这里,白传素更加无心知道那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横竖她也不能把那个东西带到冥界去。她来时两手空空,走时亦什么也带不走。知道了,反而多了一丝牵念。
白传素走到厢房外的长廊上,注视着远处那一片火海。几日前,她嫁入轩辕氏的第一个夜晚,轩辕玉就在这条长廊上,静静地抱着她。转眼间,却已是物是人非。白传素也不明白,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还是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未变过。
只是,这腥风血雨的一夜终将要过去。等明天起来,对于她,对于床榻上安睡的那个人来说,又是新的一天。只是,她们要就此分道扬镳,走向截然不同的远方。
☆、新春贺文:长信(一)
新春贺文:长信(一)
天启六年,华阳宫。
竹制镂空雕花小窗微敞,薄纱扬轻拂面,宫前阶上石青泛,浅落细雨绵绵。苏霓儿最喜着一袭银纹绣海棠似锦曳地裙,披一烟笼水绿散花纱,静倚朱红栏槛,盼庭前三月海棠花开。
那晋昭帝倒也是心思细腻之人,难得后宫三千佳丽,他还记挂着自己喜欢海棠,巴巴得派宫人将三棵郁郁葱葱的海棠树移植到华阳宫中。华阳的媵人皆道,华阳宫中虽没有主位,但凭着陛下对泠婉仪的情谊,泠婉仪晋升三品嫔妃执掌华阳是早晚的事情。
每每听到这类言论,苏霓儿就止不住自己关门锁窗避人千里之外的冲动。宫中人人都苦求晋昭帝的宠爱,自己却丝毫提不起兴趣。入宫以来,晋昭帝所赏赐之物无不弃之如敝屣,众人不解,只有随行的贴身侍女霁月最懂自己的心思。她也不劝,只是默默将那些金镯玉佩收拾妥当,传宫人登记封锁库房罢了。
“小主,正是春寒料峭时节,您坐在这风口上吹着凉风,仔细伤了身子。”霁月拿来一件雪白狐裘披在苏霓儿的肩膀。苏霓儿皱着眉,愣是不愿意披。
“小姐,这件狐裘是从江南带来的,夫人临行前特意找绣女缝制的,不是宫里头的物件。不信您看,这上面的纹路样式,就算是宫里最好的绣奴也做不出来的。”
霁月果然懂她的心思。自打入宫以来,她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宫中的物品虽然华贵,可她就是不喜欢,仍旧穿着用着原来在南时的体己物,就连平日里的膳食也只吩咐御膳房做南方菜肴。
其实,也不是真得适应不了。她就是要让那凉帝知道,她是有多么厌恶宫里的一切。她永远也没办法接受这个皇宫,亦不可能接受他。
苏霓儿半信半疑地接过狐裘,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绣纹。是的,是江南苏绣没错。细致入微的绣工,温柔滑顺的面料,无不让她怀念起烟雨江南的景色。霁月还特意用了她最喜欢的蘅芜香将狐裘的里里外外都熏了一遍,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可惜,她还是识破了霁月的谎言。
她苏霓儿最擅长的虽然是泼墨丹青,可她在女红上的造诣比起一般闺秀来也要高很多。无论是从触感还是视感上判断,这件狐裘都应该是这个月最新完工的作品。她上上月便离家,上月便来至宫中,这件狐裘又如何会是从江南带来的呢?
然而,她懒得戳穿霁月那番精心准备的谎话。毕竟,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霁月是从小跟着她的,体贴温顺,翻了天也难再找这样脾性的好侍女了。
“你下去吧。”苏霓儿长叹一声。
“喏。”霁月行礼道,正欲离去,瞥见一旁的炕上散落一堆似赠礼一般的物什,有些犹豫。
苏霓儿见她迟迟不离开,循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一堆珠宝奇珍,不耐烦道:“又是他送的?该怎样便怎样吧!”
“小主,这些是白日里各宫的妃嫔们送来的。”霁月上前几步,再行礼,道,“小主,奴婢觉得,一入宫门深似海,小主也应当多多与各宫娘娘妃嫔们来往,促进感情,不求别的,只求多一人帮衬,也好保全自身呐。”
在姑苏一带,我原是享誉全城的才女,养在深闺,向来喜欢独处。又不屑与那等整日滚在脂粉堆的艳俗女子来往,放眼全城,能看得上的闺秀寥寥无几。反倒是一些满腹诗书气质华的穷苦书生,偏偏入了我的眼。因此时常在府中设诗宴,请那些才华横溢者前来一同煮酒赏花论诗谈画。那样的日子,当真令人怀念。
姑苏城中亦有些人不喜我的清冷,但除了在背后嚼嚼舌根之外,单凭我的家世,他们也不敢拿我怎样。只是这深宫后院却是不一般,里头的那些女子哪个不是名门出身,哪个不是貌美如花?而且,还未入宫前就听说书先生道了不少各朝各代皇家的尔虞我诈是是非非,虽然没有切身经历过,却仿佛经历过一般心有余悸。
“那既然如此,你便找个人去清点一下库房的财物,先细细地分门别类,再按照那些妃子们的品级家世等一一派人回送礼物过去。记着,礼不一定要贵重,虽然我们家产万贯,但送太贵重的礼反而有炫耀的味道。”
结交他人么?她苏霓儿不过是不愿,又不是不会。
霁月满眼盈光地看着自家小姐,道:“那便选择小姐旧年的丹青和近日的绣品如何?既是小姐亲制,定不缺心意;以小姐的手艺,自然也不失礼数。”
“依你罢。”苏霓儿听了这大半日杂琐事,实在有些疲乏,遂关起小窗,准备掌灯看一会儿书。
走至偌大的书架前,柔夷轻轻抚过那一本本古籍泛黄陈旧的书脊,忽然,指尖冰凉。循着望去,却见那积满尘泥的红木盒子正静静地躺在藤木架的角落。
心中莫名一揪,俨然想起旧岁时,在那片海棠处放的明丽春光下,晕染出的一道水蓝如梦的霓裳。
然岁序不言,时光惊雪,回首往故人不在,徒留一幅海棠醉春,从此弃墨搁笔,心中无限怅。
再后来,一纸明黄诏书下,凄凄然入宫闱,只叹世事无常。临别时携那一卷《海棠醉春图》,再提一段小诗左下: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当时醉卧海棠,见你琴瑟饮茶,梦我一世相思入画,明眸刹那。
凝视着那个红木画盒,还未曾开启却已泪湿罗裳,纤纤细手颤颤。
忽而听见来人脚步声,连忙用长袖拂面,拭出泪水,随手取下一本《诗经》,故作细读。
“小主,宓秀宫的贤妃娘娘遣人送来一套琉璃木文房四宝。”霁月立于门外朗声道。
苏霓儿心中一怔。文房四宝么?可惜她早已搁笔了,那些笔墨纸砚于她而言,再华贵奢侈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对方是位高权重的庄贤妃,且身怀皇嗣,贵不可言。即便受到皇宠,她仍然是一个小婉仪,无论如何也不能以寻常心性来看待这一份厚礼。
“霁月,你准备一下,明日我要亲自去一趟宓秀宫。”
“喏。”霁月应答道,却还是没有起步离开。
苏霓儿回头瞥见霁月那忧心忡忡的神情,知道她又看破了自己的愁思,叹道:“我没事。”
“小主,今夜星辰璀璨,景致甚好,不若往摘星楼散散心?”
摘星楼?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就依你罢。”
一路自是无话,至摘星楼上,只觉得寒意习习拂面,像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