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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个牛脾气,坚持不和谈,称不能向强盗妥协,又不愿意以多欺少,想着要以武功压服吾师。就这样,吾师时不时的上门来借书,每一次来都要切磋武艺,这样足足耗了三十年。”
白庸心中叹息一声:高僧犯执着,佛祖也无奈。
“然而在十年前,密宗突然来人,说教内有劫难将至,请吾师赶紧回去。吾师担心这一回去便再难回来,忧心门派却又放不下执着,于是便在附近的镇上找了一名弟子,授其武艺并令其发誓,决不向中土佛门妥协,一定要将《婆娑经》与《现在经》合并。”
“哦,这样一来事情不是有转机了吗?那名戒律院的主持也已退位,双方只要商谈一下就能完美解决,不应该拖到现在才对。”
布施和尚狠狠灌了一口酒,用手抹去嘴角的酒渍:“问题难就难在,那名戒律院的主持也让他的弟子起誓,决不能将《现在经》借给密宗的门人。”
白庸愕然,这可真是……两名高僧道行深远,居然也会做出这等小孩子赌气的事情,虽然从程度上看,比小孩子赌气要厉害,毕竟没有哪个孩子能够赌上四十年的气,可本质上跟小孩子赌气并没有区别。
比一名高僧犯执着更为难的,是两名高僧同时犯执着,还是相互矛盾的一对。
如果布施和尚或者慈海禅师是那种不把誓言放在心上,转头即忘的厚黑之辈,这事也就轻易解决了,可偏偏两人一诺千金,做不出背弃誓言的无耻之事,于是事情一拖再拖,等到布施和尚武功大成,又要重演前一代的闹剧。
“其实解决方法慈海与洒家早已想到,只是苦无人选,于是一直拖到现在。”
说到这布施和尚意味深长的看向白庸,白庸明白这是指自己就是那人选,脑筋一转,就明白了所谓的解决方法。
毘迦天令布施和尚起的誓言是将两经合一,至于由谁来做,并没有提及,可能是毘迦天也考虑过布施和尚不一定能完成,所以要用愚公移山的精神,一代传一代,子子孙孙无穷尽。
戒律院主持令慈海禅师起的誓言是不能将经文交给密宗的人,那么双方的誓言就有漏洞可以钻了——只要找一个既不是密宗弟子,又不是中土佛门的人合并经文,就能达成双方的要求。
不过,这等好事为什么会落在自己头上?虽然白庸不准备修行佛门功夫,可毕竟是两本镇道经文,光是从中借鉴一些经验,都有非常大的帮助,他不认为仅凭慈海禅师跟老爷子的交情就能给予这么大的恩惠。
似乎知道白庸心中的疑虑,布施和尚解释道:“洒家和慈海都不愿再被誓言困住,所以想早点解决,挑你做人选主要有三:其一你不是密宗或佛门的弟子,又具慧根,满足条件;其二你是玄门正宗的弟子,就算你知道了两部经文的内容,也不会告知他人或门派。”
白庸点头,玄门正宗这样的武道圣地是很看重声誉的,修行他派的武学,尤其还是非道门的武学,实在是一件很不要脸皮的事,玄宗是做不出来的,就好像它石阁中收藏了许多其他门派的绝学,可鲜少有弟子会去修行,实在是玄宗本身的武道经文就足够精深,不用羡慕他人的武学。
换成一般的散修或者中小门派就不行了,他们无所顾忌,或者说比起脸皮,他们更在乎实力,一个道家的小门派若是得到了佛门的镇道经文,恐怕整个门派都会改投佛门,全派上下都修行佛功。武德武德,先有武后有德,武力强大者才会讲道德。
就算对方的品德过人,值得信赖,也要考虑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有强大的门派做后盾,无论是布施和尚还是慈海禅师都放不下心。
“其三就是洒家的私人意愿了,你帮助了黄氏一族,这份人情不能不还。”
“大和尚不必在意,其实黄茝,也就是那名被救的孩童已经给了在下一份报答。”
“他报他的恩情,洒家还洒家的人情,各不相干。洒家行游天下时,经常听人抱怨好人没好报,行善利人,行恶利己,于是便在心中立誓,既然天理徇私,善恶无报,那便由洒家来替天行道,定要让善人有善果,恶人遭恶果。”
“哈,大和尚都抬出替天行道了,那我便做一回子路受牛,为人表率吧。”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吾师毘迦天手中的真迹《婆娑释迦经》只有武斗篇,其余部分是手抄,看起来效果肯定不如真迹。反正你也不准备学习,真迹不真迹倒也不重要。另外,若有空就将这份真迹还给密宗,遇上吾师就说心愿已达成,勿再挂念。”
布施和尚显然知道自己这么取巧的敷衍誓言会惹来毘迦天的不满,所以干脆不去密宗,将任务抛给了白庸。
“等此事了解,大和尚可愿同我一起探查黄氏一案。”
布施摇摇头:“不了,此事交你,洒家很放心。出家人早已斩断尘缘,黄氏于洒家也不过是俗世中的普通人家,固然于我心有戚戚,但亡者已逝,活着的人仍需好好活下去。”
他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是怒,又兴许,又喜又悲又怒。
这时慈海禅师命弟子将一覆盖着袈裟的木盒送过来,这里面装的就是《现在如来经》,但也只是手抄本。
布施也将真迹与手抄交给白庸,仰头再饮一口酒,哈哈一声笑,大步迈出,并将酒壶扔上天空,高声吟道:
“遍因访祖参禅后,拙直寻常见爱稀。
有道却从人事得。无心应与世情违。
时光易变惊谁老?真趣难穷自觉微。
尤荷多才深此意,喧哗声里共忘机。”
第五章 守株待兔
白庸在文慧殿中将《现在如来经》的手抄本内容背下,然后再与《婆娑释迦经》的经文相互融合,尝试拼凑成传说中的圣道经文。以他从小锻炼起来的记忆水平,不说过目不忘,同一内容看上三遍也就差不多全部能背出来了。
可惜的是,这次经文融合并没有成功,主要是他对经文大意的参悟就不是很清楚,毕竟时间太多,没来得及多琢磨,尽管他在佛学上的造诣连慈海禅师也要称赞,可毕竟是八品镇道经文,不是哪里的小猫小狗,哪能这么容易参透。
何况手抄本与真迹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别的不说,光是上面的图案相距就以千里计,真迹的梵天诸佛印,光是看图案就能在脑海中浮现出佛陀结印的变化,这可不是死板静止的普通图案能够比拟的,可以说就算是文盲或者猴子猩猩看到上面的图案,照着脑海中的虚像进行结印,都能学到五成功夫。
不过白庸对传说中的《释迦如来经》并不感兴趣,倒也不急着合并,其实光是将两本经文的内容背下来,已经称得上是完成嘱托,于是就将手抄本的《现在经》还给慈海禅师,告别后就骑马向着苍州奔去。
这样一路行至黄嵊山庄,原本是富贵人家的庄园,如今却是满目苍夷,遍地残骸,碎瓦破瓷洒落一地,青石地面上还能看见斑驳的血迹,不难想象当日发生了何等残酷的屠杀。
白庸曾派人打听过,当日被抓住送至官府的三人,在经过审讯后交代,自己是杀手组织“末枭”的成员,屠杀黄氏一族不过是收钱买命,至于雇主是谁,只说不知道。
白庸虽不曾修行看相望气之法,却也能感受到空气中飘溢着浓浓的怨恨之气,现在是白天倒还好,如果换成晚上,人经过时就会感受到一阵冰冷,普通人受到阴气入侵,回去就会大病一场。
这些都是人惨死时散发出来的怨念所生,人的肉身刚死,魂魄不会立即消失,因为没有肉身可以容纳,魂魄就会离开肉体的束缚逐渐消失,这时候人心中的念头就会散发出来。这些怨念如果过于强大,反过来将魂魄束缚住,令其无法进入轮回,魂魄久在阳间遭受浊气入侵,就会沦为冤魂厉鬼。
佛门高僧坐化的时候,旁边的人会感受到一阵阵梵音禅唱,仿佛有经文在耳边诵读,这就是高僧因为经历生死而产生的一种明悟,在魂魄离开时念头散发出来,令旁人也感受到他的明悟。
“黄家的诸位,黄茝已被在下所救,性命无忧。白君龙在此承诺,定要让那些歹徒受到应有的报应,决不轻饶!还请诸位暂息雷霆之怒,勿再留恋人世,进入轮回吧。”
似乎是感受到白庸话语中的真诚,虚空中传来一声叹息,庄园中凭空吹起一阵清风,怨气顿时化消大半。
白庸进入庄园来搜索可能有用的情报,事实上经过官府的搜查,残留下来的线索只怕很少,甚至还可能有很多潜在的线索被衙役给破坏掉,至少从地面上的脚印是无法探查出任何东西了。
“这个地窖,唔,存放的只是普通的蔬菜水果,也没有暗室。奇怪了,既然黄茝说贼人想要抢夺的是家中的宝物,而黄家人又一直不曾发现,那应该有机关密室一类的东西才对。”
相比直接寻找跟凶手有关的线索,白庸此趟更在意的还是黄茝口中的宝物,倒不是贪婪宝物的价值,而是找到宝物或者相关的线索就能将真正的幕后黑手引出来。
就在这时候,白庸感觉到了一丝轻微的震动,轻微到稍不注意就会漏掉,如果不是现在身处地窖,没有环境的干扰,换成地面上就绝对注意不到的震动。
“守株待兔么……杀完人后还敢守候在杀人现场,该夸他们胆气过人还是有勇无谋呢?”
白庸已有决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返回地面,一边不经意观察四周来继续收集线索,一边暗中偷偷将符印布下,直到将整个阵法完成后,来到一处宽敞的庭院,装作发现了什么的样子,讶异道:“咦!这是什么宝物?”
就在他弯腰捡起东西的时候,四周暗器飞射,夹杂着几道锐利剑气和掌劲。
“躲藏在暗中的小老鼠,终于肯出来了吗!”
白庸早有所料,并不慌张,双手舞动使出最强的防守招数“乾坤拂袖功”,袖子挥舞起来守得必不透风,无论是箭矢暗器法宝,统统坠落在地,无论是刚劲柔劲剑气刀罡,统统化为虚无。
七品经文上的武学,又岂是这等偷袭能够攻破的。
“这是……太极门的返源手!”
一声惊讶,一道道人影从遮蔽处跳出,将白庸团团包围住。带头之人,是一名武修七重境的蒙面男子,其余六人也都是四重境或五重境的实力。
太极门也是颇有名气的道宗大门派,玄宗之人鲜少行走江湖,误将乾坤拂袖功认作返源手也是难免的,毕竟两者都是化有为无的防守招式,相比起来,返源手的名气要更大一些。
白庸叹息道:“没想到藏头露尾的杀手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苍州的治安竟然糜烂至斯。”
见对方一点也不慌张,那名带头的男子眯起眼睛,散发杀气道:“我道是哪里的小子如此猖狂,敢管我们末枭的闲事,原来是太极门的弟子。可惜苍州不是太极门的地盘,你的猖狂只会惹来祸事。”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种粗浅的道理人人都懂,可会放在心上的却没几人。连对手实力如何,有什么背景都没弄清楚就贸贸然的来杀人,真正猖狂的究竟是谁呢?你们想守株待兔,等到的却是会吃人的老虎。”
白庸脚下真气一运,手结法印,刹那间引动布下的阵法,将所有蒙面者困入其中,地之龙、天之虎、风之鸟、云之蛇同时显现,正是逆转八阵图!
就在八阵图笼罩整座庄园的时候,在离庄园五里外的小山坡上,二男一女极目远眺。
显然练过媚功的女子咯咯笑道:“没想到这小子还留了一手,大亏是玄门正宗的弟子,这下子末枭的人要吃亏了。”
“活该!受咱们雇佣却想吞下法宝,哼哼,要不是顾及他们背后的组织,以老大天人境的实力,早就将他们全收拾掉了。”
听到奉承,修为最高的男子只是淡淡一笑,看不出心思变化:“不管他们谁是螳螂谁是蝉,我们做好黄雀便行了。”
第六章 罪首现身
逆转八阵图倏然出现,七名蒙面人各自被困入不同的空间,天地朦胧一片,看不清最远处的界限,也看不到任何类似出口的存在,铺天盖地而来的是来自阵法的攻击。
“该死!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布下的阵法?看走眼了,还以为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居然隐藏得这么深!”
这几名杀手本不应该如此轻易就落入圈套,只是先前打听到白庸将俘虏的三名同伙送进官府,而不是当场手刃,于是推断他是刚出江湖,仗着门内长辈恩宠,不知世道艰难的天真小子。没料到低估了对手,大意之下反而被算计。
现在想来,这小子有可能是故意将三名同伙押送官府,为的就是诱敌轻视,达到引蛇出洞的目的。若真是如此,这小子的心机未免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