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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娘子也道:“也只她会这么同你说。旁人听了面上还对你笑笑,肚里不定怎么厌烦你。人生一世,什么事儿不得同人打交道?同人打交道最多的就靠这言来语去。你这说话真的不成,真得好好改改。”
齐翠儿听了不以为意:“我还改什么,不就这么回事儿么!我也不要哪个来喜欢我。再说了,我心里就这么想的,做什么要遮遮掩掩,有什么不好直说的!她们不爱听就别听呗,我又不指着她们活!”
陈月娘和绍娘子只好相视一叹而已,至于陈月娘如今越来越能干的话,便也没有再接着问了。
等齐翠儿先走了,这边绍娘子留了陈月娘说话,她道:“我们这买卖,靠的其实就是一个织法,这织法懂的人拿去细翻一回就能看出端倪了,难是难在那个机子上。只是毕竟不是什么神仙弄出来的东西,再难也还是会有人琢磨出来的。尤其现在,都挣钱挣疯了,瞧着我们这绒料的价格,多少人都一头钻进去要挖我们这法子呢。估摸过个二三年就有人能仿出差不离的了。
“我现在在看羊毛这块的事情。去年兴出来用竹针打衣裳的活计,你看多少人跟着学了!不过我们这边的羊毛还没那么多,加上毛料呢料从前也少人穿的,这不过当个趣儿在玩。我看这里头好大买卖。到时候自然也要弄机子的,不过这回我打算再往前头伸伸手,先把羊毛料那块拿下了再说。
“如今你很能管这里的事儿了。什么事情你想明白了,要怎么做、缺什么东西的,就找灵素商议。翠儿……翠儿的嘴不紧,许多事儿不合叫她知道。我这打算如今也只同你和灵素说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了。之后我就先忙那头去了,这边你就多担着点儿。别慌,你现在比那些同行的人都强多了!”
陈月娘听了这话,晓得绍娘子往后的买卖是不打算再带齐翠儿了,心里有数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一叹。
绍娘子看她样子,笑道:“我晓得你跟翠儿要好,你又心软。我们这里的行当肯定会接着做下去的,她在这里头占的股,难道还不够她舒坦过日子的?”
陈月娘点点头,叹道:“我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她就是改不了开口得罪人的脾气。夸人她不会,挑刺就最内行,什么事情到她眼里就没有可心可意的。你放心,我没有怨你的意思,我也不会同她说这些。只是,只是替她可惜罢了……”
绍娘子一笑不语。
等绍娘子这边走了,陈月娘又顾自忙活起来。如今连康宁府几处匠作铺里也是她在联系,织机这么多,难免有损坏的,都得另外修去。这里头的学问就大了。她们心里都清楚,如今这里头做工的人是挑过挑的,可难保还有哪家买下的探子,打着她们这些织机里头机关设计的主意呢。所以这样的事情她都亲自盯着,不敢不小心。
至于说她怎么越来越厉害了,一者自然是绍娘子怀了身子,齐翠儿指不上,灵素又是个大松心,总得有个能扛事儿的人。算来算去,也只有她自己了。
再一个则是因为家里的情形。迟遇安这回下场考试,周围的亲友自然都满口祝福的。只她心里清楚,迟遇安恐怕不是那块料。可越是这样,你还越不能说他。尤其这回若是还不中,自己更不能开口劝他改走他路,那不是摆明了瞧不起他么!只有等他自己想通了拿主意才成。
可迟遇安的性子,又不是那么容易想通事情、拿定主意的。他喜欢到处听人意见,又常常觉着谁的话都有道理。旁人是左右摇摆,他恨不得是上下前后左右摇摆,等他有定心,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从前凭着陈月娘娘家的底子和迟遇安分家得的资财,家里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可如今这德源县真是一年一变,自家这样温吞不前的,比起来却是步步落后了!
看看男人们,祁骁远有个贡生身份不说,这两年在县衙里也一直做事,都是在主官跟前露脸的,往后自然有个前程。灵素相公就更厉害了,转眼已经是司长了不说,农务司还接连出大功劳,这不都是给自己添分量的?绍娘子家男人不想开夫妻店,去商行里帮忙管账,有绍娘子这样的贤内助在,听说都已经在新开的商线里拿份子了……
齐翠儿同闵子清分开了,暂且不说;只自家这个,开始可是那一届廪生的头名。那时就“科考好,还是典试好”,闹了好几年。一考未中,回来又犹豫上了“科考好、还是典试好”,选了科考之路后又要犹豫书院的事情、先生的事情、托哪个门路的事情……事到如今六七年转眼过去,竟是一无所得的象。
若自己再不使点劲,只靠着他,往后还不知道过什么日子呢!
变得越来越厉害了?可也没法子,不得不厉害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已经没事了,不过之前耽误了很多别的事情,这码字就排不上了昨天试图恢复更新时间,今天就又不行了,抱歉抱歉!
第384章 老路好走
陈月娘所料不差,等这回的结果一出来,还就祁骁远一个再次高中。不过对于他的贡生身份来说,应该算低中了。一个贡生,竟然跑回去考典试,连直升六部的路子都没去试一下,叫人不晓得怎么说他才好。
人家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他也顾不上了,——刘玉兰生了。到底是练武的人,身体好,半夜开始疼的,早上天一亮就顺利产下一个大胖小子,足有七斤多重。
祁骁远跟着丈母娘和亲娘忙前忙后,却一直被嫌弃:“你哪儿安生哪儿待会子去吧!别在我们跟前转悠!”
他只抱了一回,还没看仔细,就被夺走了:“瞧你那毛手毛脚的样儿!走,走,不会抱别瞎伸手!”
祁骁远心里冤呐,这是我头一个娃儿,我当然不会抱!这么点子的小肉团子我没抱过啊,可我不能学么!
“这会子学还来得及啊?又不是小猫小狗儿!要是吓着了我孙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一样不被看好的老爹还跟自己这儿撒气呈威风。
祁骁远心说这咋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呢……我不是升级长辈分了么,怎么闹得不值钱了似的?……
至于他典试成绩优秀、顺利进了德源县的事情,就更没人放在心上了。毕竟都是得过贡生身份的人,家里就没谁把这个当回事儿,都顾着小的那个去了。
祁骁远拐着弯同自家老爹提了一句,他老爹道:“怎么的?你还想放两串鞭炮热闹热闹?吓着我乖孙可怎么办?!你要放炮仗,自己去县学门口放吧,就当谢谢人家教你这两年的本事……”
得,没话说!
迟遇安同闵子清再次落榜,姜秋萍的相公也没听着什么喜报,大概也没能得中。几人凑了钱去酒楼吃酒散闷,有人就道:“这也是邪了门了,难道是他们马塘镇风水好?利典试?还都是他们那儿的!”
闵子清就道:“你忘了之前那位‘大人物’了?季明言才是最最厉害的,人家可是过了京考的人!只可惜命数不济了些儿……”
忽有人问:“这三个好像都是鲁夫子门下的吧?”
众人恍然,就有个道:“可惜人家老先生如今都不收学生了……”
闵子清笑笑道:“季明言是成绩最好的一个,结果鲁夫子早就不认他了。你们又可惜个什么!这位老先生当年在乡下还教过那么些年的书,徒子徒孙不晓得多少,不也就出了这几个么?!”
众人一想也是,便又说起这回点了贡生的几个人,只可惜都是别州别县的,他们连认都不认识。也只能说些传闻闲话过过瘾。
还是迟遇安开口问的正事儿:“这回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各位又作何打算?”
一时都叹气,很拿不定主意似的。
有一个就道:“我估摸着是不会再试了。我爹说了,若是这回还过不了,就索性歇了心,赶紧寻个正经差事去。再一个……这考一回不过、考一回不过的,这心里……啧,心劲儿也磨没了,唉,努不动了!”
余者听闻此言,也都心有戚戚。
闵子清却说迟遇安,他道:“你倒是无所谓,哪怕再寻个好书院、大先生学个二三年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家分了家,你手里得自主,自己说了算。我们可没那么好命了,做点什么不得看人脸色?”
边上一个道:“何况嫂子还在德源绒织行里管事,你别说再读书了,就算什么也不干,整日提笼架鸟找乐子,也照样好过日子!”
迟遇安听了这话心里也不晓得该高兴该恼,自家媳妇有本事自然是好的,可自己一个大男人要混得靠媳妇养又成什么话了!
从午市刚开坐到临近晚市,几个人才意兴索然地各自散了回家。
闵子清同迟遇安聊了一路,等迟遇安到家了,他才转身折去状元坊。他如今还在那里住着,虽少了个齐翠儿,那地方也并不觉得宽绰了多少。这时候见迟遇安家刚起的三合楼,整齐小院,还有帮忙家务的大娘,心底就跟被什么虫狠啃了几口似的难受。
他如今倒是不用在家里同人斗智斗勇了,只是一个人的日子也未见的好过。从前齐翠儿虽嘴碎又喜欢瞒骗自己,好歹该她做的事情都踏实做了。自己换下的衣裳有人洗,回来就能吃上热饭,该换袄换袍了也有人张罗。现在倒是耳朵清净了,可这些全没人管了。
德源城还不是府城,可没有那么些洗衣娘子,自己的衣裳也只好自己对付着洗了。有心跟从前黄源朗似的雇个小童在身边帮着做这些杂事,可这价儿也有些压手,毕竟自己一门心思读书,没什么旁的出息,在旁人身上多用掉一分,自己身上就少一分,不上算。
省了银钱就得多受罪了,尤其冬天洗衣裳,那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手都给冻得没知觉了。后来他就索性烧热水洗,只是这么一来,要漂几回还得等着水热,一盆衣服能洗大半天,也叫人恼火得很。
他也想着要不要再另娶一个,回家同爹娘商议了,家里的意思,都是叫他再等等。等考上了科考,得了功名,到时候有的是富家千金想嫁过来做官太太的,不是人财两得的好事儿?现在这时候这身份,能说什么人家?毕竟不是头婚了,难免遭人挑拣。
只要当了官,就没这个了,看之前那位去京里当官的,不是还为了换门好亲事特地和离了么?他这里倒省事儿了。若是半中间说一个来,没准到时候反费手脚。闵子清听了也觉有理,他可不想再娶一个齐翠儿那样目不识丁只晓得听戏的人物了。
可是这功名又哪儿是那么容易考的呢?想想接下来二三年还要这么过,闵子清觉着这日子都没什么盼头了。
方伯丰知道这回的考试结果,替人叹息之余又不禁有些恍惚。自己真正进农务司其实也没多少时候,可一回想起来好像过了许久许久,也不晓得是事情太多了还是主官换得太多了……
晚上同灵素说起,灵素笑道:“这一年年都是一样的,过了一年又一年,哪有特别长、特别短的说法?”
方伯丰道:“那怎么能一样。我想起小时候,总觉得那时候一年好像很长很长似的。可到了如今,却总是一不小心就又过了一月,一不小心就半年没了。加上看两个娃儿一天天长大,更有日月如梭之感了。”
说起两个娃儿,今天都没有回来,明日燕先生要去书楼里讲课,他们便也索性赖在了山上,只等明日一起回城。
灵素道:“今日我去山上,发现又多了几个不认识的人。好似都是燕先生请来的医道高手,正推敲我们弄出来的法子呢。谷大夫都说过,这人生气了,把脉能摸出异常来。我想着这些当大夫的肯定都晓得此事,应该会好好保养自己吧?结果好嚒!一吵起来恨不得比码头上喝醉了打架的还热闹!几个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中气倒足得很……嗯,这么一说,大概平日还是保养得不错的……”
方伯丰听灵素在那里学人家说的话。她向来有这个毛病,你问她人家讲什么了?她不会给你几句话说出来,就在那儿给你演一个来回。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好的记性。
自从鲁夫子他们几路人马联手占了灵素家的山头,本以为不过是去散散心的,没想到却大有长居久安之势。尤其本来最“没法子”,只好跟着去的鲁夫子,如今却最觉得这样好。
他道:“从前虽也毗邻而居,到底隔着偌大的院子,没有如今说话方便。且你们整日闹的这些东西,我听着深里头也有许多共通的道理,竟同我这头也能连上。这些日子我这脑筋转得可厉害!没想到还有这样好处!”
尤其灵素同谷大夫琢磨的人情志与康健的关联,鲁夫子竟从他的书里头也翻了好些零碎记载出来。闹得灵素心里直叹,果然这些事情,其实人自己都早有觉察啊……只是如何把这些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