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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着心、锁着眉推门而入,一抬头见自家媳妇正坐在桌前吃面。一大海碗,跟前还放着一碟烧羊肉、一碟鸡脯子、两个拌菜、两个咸酸。你也不能说她不遵医嘱,大海碗边上还立着个大碗,里头架着一勺,已经空了,眼看着方才是盛了粥的。
这拎着的心也拎不动了,方伯丰笑叹一声坐在了她旁边,拿了一边的筷子给她布了两筷菜,才道:“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灵素咽了口里的面,抬头朝方伯丰笑笑:“害怕了?”
方伯丰看她一眼:“害怕?就跟塌了天似的!唉……早知道我就该细问问你的,也是我太大意了,只当你功夫好,这都不算事儿……如今想想还真是后怕得很。”
灵素也停了筷子:“我自己也没想到呢,谁知道会这样……要是早知道,我就……嗯,没法儿说。”
方伯丰这回不能不打听了:“你到底是练的什么功夫,怎么会这般凶险?”
灵素道:“原来也没什么的,都是做惯的事情。这回也不晓得怎么了,大概是这边的、嗯,那什么,风土同我们那边到底不一样。结果你瞧,偷鸡不着蚀把米,这下可什么本事都没了,往后想进趟山都难了。”
方伯丰忙道:“还说什么进山,往后你要去我也不让你去了。你要果然喜欢游山玩水的,咱们轻功没了,就去百溪滩走走,一样山光水色的,万不要再为了这些没要紧的事情冒险了。……你可听我的,往后就别再练这些功法了吧。”
灵素点头:“嗯,不练了。想练也练不成了,几百年都没戏。”
方伯丰见她保证了,可又担心她心里不好受,刚想打点语句再劝慰一番,就见那位把跟前大海碗端起来唏哩呼噜地吃上了。得,这怎么瞧也不像心里憋腾的样儿啊,这多余的话还是省了吧。
他们这里说着话,湖儿同岭儿又拉了手进来,看看桌上的菜色问灵素道:“娘,师公问你够不够吃,舅舅还在灶上给你做瓦罐鸡,正拢炭呢,要是不够吃就说,想吃什么舅舅立马能做。”
灵素赶紧摆手:“够了够了,谷大夫都说了,这头开始不好吃太多。你舅舅还在呢?赶紧让他歇着去吧,我没事儿了。叫他放心吧,我往后都不练功了。”
这里岭儿飞着往后头去了,湖儿却凑过来问道:“娘,你练的什么武功,能教教我不能?”
之前方伯丰还说叫灵素往后教自家娃儿练功夫呢,这会儿却拦着了:“你娘这武功练起来太凶险,她这么些年的功力,说散就散尽了。你还学呢?”
湖儿想了想,这要是花个十几二十年学了,结果哪天一晕倒就全没了,那之前那么些功夫不是白瞎了?!不过娘那飞檐走壁的能耐可真是好玩得紧,自己要是能学到一半,就能去群仙岭里头逛逛了,那可也挺美的。
就不答他爹的话,只缠着他娘问:“娘你这是怎么练岔的,知道了因由就能避过了吧?”
灵素老实摇头:“好似这功夫同这里的水土不合,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
这当师父的都不晓得这门功夫的命门在哪里,徒弟还能有什么出路!
湖儿回头看他爹了:“我不学,我就问问。”
方伯丰笑着拍了一下他脑瓜顶,也不戳穿他。
一会儿岭儿牵着苗十八的手过来了,苗十八见桌上的空盘子空碗,笑道:“好,能吃就没大事。”
也一样问起她练功的事情来,灵素照样说了一遍,苗十八见这家伙连自己都一头雾水的样儿,直叹好险:“要不说什么事儿学深了都难呢!且你上回因为气感弄出那针砭之术来,往后能利益许多人,说来也算‘泄露天机’了,没准是天要收你的能耐。千万要放得下才好。”
灵素点点头:“嗯,师父您放心吧,这回能回来就够好的了。功夫什么的……反正本来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再说,再说我从前功夫就不算好……没了就没了吧,我不会钻牛角尖的。”
苗十八从前总担心灵素心太大,什么事儿都不挂心的样子实在叫人无奈;这会儿却庆幸她是这样万事不在意的性子了。
第二天灵素就跟没事人似的,早起了还照样给做了一家人的早饭,顺便连那炭堆里焐过夜的瓦罐鸡都给端了上来。只她们娘儿俩一早能吃得下这个,方伯丰同苗十八都吃的粥,湖儿吃的馄饨,饶了两勺鸡汤添鲜头。
湖儿还跟着方伯丰去衙门了,苗十八这日要出去会友,灵素就送了岭儿去山上。
把岭儿领去了莫大夫那里,莫大夫又给灵素把了一回脉,确认她身子无恙后才笑道:“我虽也同习武之人打过交道,只是你这等高手却是只遇着过你一个。想你之前有气感能到自知经络,想必也是自小的功夫。如今一朝功散实在叫人可惜。更可惜的是我们还真一点忙也帮不上……”
说着话谷大夫也来了,照样给灵素瞧看一回,也没见什么异样。
灵素谢过二位这几天的照顾,又跑去见了夫子夫人。那日苗十八慌忙来找那两位大夫,没把事情透出去,夫子夫人并不知情。灵素便也没往重了说,含糊对付了两句又转了出来。
辞了众人,摇着船到了三水河口,看着往群仙岭后山去的滔滔流水,灵素之前自认倒霉的心思忽然就裂了开来。拧着劲儿去聚神识,只收起寥寥几缕,别说撑起斗篷和靴子,便是要把它们从灵境里拿出来都不一定能成。也幸好灵境是她天生自带的,若是个储物的法器,这会儿要想看看里头的东西只怕都难了。
灵素毕竟是灵素,什么叫消沉什么叫悔不当初,这个她都不懂的。
匆匆回了镇上,就往街上去了,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地满城转悠起来。
干啥?重操旧业。当年她就是靠这个起的家,不说得的银钱换来的荤面,便是神识也是靠这个渐渐练出来的。只可惜这会儿的神识比当初刚下来时候还不如了。这一天转下来拢共也没捡够三五十文的,最糟糕的是神识也没见涨。
之后她又趁着还没搬去新房,在院子里拿个铁耙当幌子试图用神识翻土点种,累得七荤八素的,地是种上了,神识上却照样无功而返。
想她当日奔着神龙湖去的时候,心里急着要把仙事都料理了,好转回来专心当个凡人。
这下好了,真是如愿以偿。
这么算来这世间其实待她还挺不错的,也算“有求必应”了,心想事成还不知足?
第400章 护界阵
明明是之前打算好了要过的日子,真的落到手里了她却品不出滋味来了。灵素这阵子做的事情在周围人看来同之前并无不同,只方伯丰却觉着自家媳妇好像火头被压了的大柴似的,透着那么股子憋屈劲儿。
这日又说起要搬回去的话,苗十八笑道:“这话我可没法儿说,要说随你们走,闹得好像我嫌弃你们一块儿住似的,叫你们心寒;要是说留你们,又叫你们为难。好在就这么点远近,怎么住都成。”
话是这么说,方伯丰瞧出来这老爷子是喜欢一大家子在一块儿的热闹的,便道:“那边也给您留了屋子了,都照着您这边的房子收拾的,只是用不到这样的材料,学了个面儿。到时候您住住也好。这边我们也厚着脸皮想劳您给我们留着房间。”
苗十八面上都放出光来:“好,好,就这么办!”
他这一辈子未曾娶妻生子,同他自己的性子也有干系。他就不是个能费劲儿去体贴旁人心思的人。这夫妇儿女的好处他是想见了,只是那罪他可不想受。两相权衡,还是一个人的日子自在。
却是没想到老了老了,竟捡了个小徒弟,天赋极高性子却憨。不知道怎么来的缘法儿,最后就成自个儿闺女似的了。最叫人好笑的是,这闺女虽是便宜来的,性子却同他一般粗疏,也是个直来直去的。
两个不体贴人的,幸好得了个心细又实在的女婿,才算凑齐了一家子的安稳日子。瞧瞧这安排,多合适。毕竟苗十八是一个人过惯了的,一家人相守虽热闹,却也有不便处。这样两处都能住住,愿近则近,欲远则远,又得亲近又留了自在,真是再好不过了。
灵素哪里瞧得出这里头的弯弯绕来,只在边上跟着点头罢了。
回去房里方伯丰同她一细说,她更叹气了。——看来自己不仅当不好神仙,连当个凡人也不见得合格啊。
方伯丰牵了她的手问她:“是不是还在为功夫的事情难过?我瞧你这一阵子总是很不得劲似的。若是心里难过,你同我说说也好。许多事情,放心里越想越沉,真说出来反倒没那么压人了。”
灵素叹一声靠在了他怀里,又道:“我也不知道呢,就是……提不起劲儿来。”
方伯丰又换了好几套话宽慰她,她句句都认得好,只是到底没用。
如今她最记挂的还是神龙湖的事,灵境里入凡令的警示并没有再变过,还是九十几年的修复期限,可照着上回那样一下子就少个七八十年的,再来一回自己可就不赶趟了。便是如今,她也没把握能在不到百年的时间里把神识再练到如何境地。
若是真的事情持续恶化下去,那边的护界大阵说不定就真的要完蛋了,自己这废柴耽误的事儿就大了。
这样的“大事”就算说出来又有何用,谁能帮她?更何况里头还关着她的身份来历,这也没法儿说啊。
苦,闷,束手无策。
方伯丰也不管自己劝的有没有用,反正接下来是尽量抽空多陪陪灵素。还趁着天好带她去了趟百溪滩。倒叫湖儿和岭儿想不明白了,那乱石小溪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还不如自家山上呢。
灵素心里领方伯丰的情,毕竟自己当日来这里头一个亲近的人就是方伯丰,这桃花儿是给她讲过许多凡人的事情,可真正待她过日子的却是自家这位相公。见方伯丰如此用心,她也把那“想也无用”的事情放一放,先专心做起人的媳妇和娘亲来。
选了日子,利利索索搬进了新居,又按着之前定的办了暖灶和上梁。
上梁那天,光从高处往下撒的红糖馒头和各色果子就装了两担,连外头路上和边上的几条巷子里都有人捡着了彩头。热闹如此,一边是为了庆贺乔迁,另一边也是苗十八和方伯丰商议的给灵素冲冲喜,提提兴头的意思。
许是这办法还真有用,上完梁没几天,灵素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呢,一回身差点撞着一人,“哎唷”了一声一抬头,手里装满水的盆子直接松了手,“哥!”
那盆水自然没落地上,凭空稳稳飞去一边面盆架上呆着去了。
这里灵素已经两手攀住眼前青年,两脚离地,整个人挂了上去。
牵机阁内门的首座大人皱了皱眉头:“这就是你说的入凡修行?修得神识都动弹不得了?”
灵素不好意思了,滑了下来乖乖站在一边,忽然想起什么来一把抓住他哥的胳膊道:“哥,这边有一个护阵一直在发警示。可我现在……嗯,就算有你给我的靴子也去不了了。我怕那里恐怕撑不住许多时候……”
首座大人淡淡道:“我就是为此而来。”
灵素一愣:“哎?你们牵机阁怎么还管这个了?难道此间界主是你们牵机阁的人?不能吧……没听过这样的说法啊……”
首座大人道:“你果然越来越像凡人了。”
灵素觉出来了,嘿嘿一笑,又赶紧调头问:“哥,你就是来修补护阵的?是了是了,你们炼器厉害的阵纹自然也厉害的,我之前修过几处,都勉强得很,不过你来就肯定容易多了。事不宜迟,你看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说着还往外头看看天光时候。
首座大人看自家妹子在如此一凡尘界中,居然说起什么来不及、事不宜迟的话,这气都不知道怎么叹好了。
袖子略略一动,俩人就已经到了神龙湖边。湖边绿树成荫,绵延远去,却是那叫灵素“死不瞑目”的宏水木了。
灵素嘴上不停,就把这地方的人如何种树,这树在当地如何值钱,这树又如何耗水,神龙湖下护阵为了凝水又如何自损等话一一道来。
她哥却根本没着耳朵听她的。
只见他立在湖边略停了一会儿,就伸手在半空里打出了几个法诀。灵素尽量把自己所能调用的那点神识提到了极处,想探看自家哥哥如何修阵的。可一看却是个解阵的动作,她心里疑惑,难道是要废了这个阵,重新再布一个?这护界大阵可不是上头大家你争我斗时候用的法阵,自家哥哥都厉害得能谈笑间布护界大阵了?我的娘啊……
连续几个解阵的动作之后,首座大人就收了手。
灵素还当他要凝一凝神呢,却见他没有再做动作了,便比划道:“这、你给解了阵,不给再布一个?”这可是护界大阵啊,少一个没事儿?这话她没问出口。
她哥却道:“布什么,我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