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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噩梦吗?
饕餮是非常强大的生灵,他没有像人类那么多的感情,也不会对什么东西产生恐惧,因此很难理解饕餮为什么会做噩梦。不过他现在的这样子看上去确实像是在做噩梦,湛露用力推了推他,想要把他推醒。
但他并没有醒来,他的眼睛仍是紧紧地闭着,他的呼吸声越发粗重起来,听起来让人心惊,他的面色惨白,面颊泛起奇异的潮红,眉头紧紧皱着,仿佛陷入极为可怕的梦魇。
湛露有些害怕了,她大声叫他,用力推他,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弄醒。
她发现从窗外传来的埙声渐渐变得愈加妖异,明夷君的表情似乎在随着埙声不断改变着。
他噩梦的源头,是那埙声吗?
就像是在回答她的疑问似的,窗外的埙声停止了。
明夷君的面色渐渐恢复了正常,粗重的呼吸也恢复了平常的声音和节奏。湛露安下心来,一阵倦意袭来,她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一切如常。当湛露问起明夷君前一天夜里的梦魇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或许是巧合吧,她想。或许只是一个过路人,偶然站在这里吹埙,影响了他的睡眠,这算不上什么怪事。
然而第二夜,埙声又响起来了。
明夷君再度陷入那奇怪的梦魇之中,无论如何也没法被唤醒。而湛露发觉,被那埙声所影响的似乎并不仅仅是明夷君一人,每当她听见那埙声,总觉得心神摇荡,十分躁动不安。当湛露发觉了这一点,她开始觉得焦躁,她决定出门去看看。
趿拉上鞋子,穿上衣服,湛露发觉衣服胸前藏着的珠子不断闪着白光。
那珠子里盛放着的是明夷君的一缕残魂,平时它一直很平静,此时它这样闪动,让她觉得一定有什么不对,或许事情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了。
她穿上衣服出了门,然而那埙声似乎是在故意捉弄她一般,当她踏出酒肆的大门,那奇异的埙声就又不见了。
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可是那埙声始终都没有再出现。
她只好又回去了。
因为心里有事,第三天的早晨,湛露醒得比平常早了些。
明夷君还未醒,他睡的时间一向很长,在到这里与湛露一起生活之前,他常常一睡就是几百年,如今与湛露一起生活,他才调整到和人类类似的睡眠时间,不过早晨的时候,他还是很难起床。
在没做噩梦的时候,他睡着时的样子非常平静可爱,让人很难把他与“恶兽”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湛露虽然早早醒来,却并不想起床,只是认真地看着明夷君。随后,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这个吻并没有很快结束,她学着他平时吻她时的那样子,继续向下吻下去。他的皮肤很细腻,接触的感觉令人愉快。平常的时候,总是他在腻着她,似乎把她当做美味的食物那样不断舔舐亲吻,这一次她想要对他做同样的事情。
他也……很美味啊。
她不知道夜里的埙声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那声音是否会对他们有什么妨碍。要想过平静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或许太难了。
她只想,在平静被打破之前,再享受一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第84章 埙声又起
明夷君是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旖旎气氛之中醒过来的。
他的那个小女孩,此时正伏在他身上,不断亲吻舔舐,简直像是……要把他吃掉。
发现他已经醒来,她的样子变得好像有些害羞,但她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湛露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她对他的爱。
明夷君一直都觉得湛露非常可爱。但是她这样红着脸主动亲吻他的样子……简直比平时还要可爱十倍。
他觉得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们度过了一小段非常美好的时间,当一切结束,他们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明夷君发觉湛露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问。
湛露抿着嘴唇看他,她知道她必须要让他知道这件事。于是她非常小心、非常细致地把她在夜里发现的事情告诉了他,连一个细节也没有落下。
明夷君的眉皱了起来:
“如果这是真的的话,就连我也没有任何办法解决。”他说,“那个人既然能在我未曾察觉的情况下控制我的梦境,那他一定掌握了一些非常特殊的法术。他或许有一些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我的东西,我的头发,我的血,或者别的一些什么。”
湛露咬着嘴唇听他说。
“这很危险吗?”她问。
“算不上危险。”他回答,“能真正威胁到饕餮的东西很少,仅仅有一点我的血或是头发鳞片什么的并不能真正操纵我,一点当我清醒时完全不记得的噩梦算不了什么,但是我们得弄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明夷君的回答让湛露稍微放松了一点,现在她明白要解决这件事似乎并不像她想的那么难。
至少,他们不用再分开了。
“既然那声音总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出现,那么这件事我没法自己做。”他说,“我需要找人帮忙。”
明夷君写了一封信,让纸鹤送去给离这里最近的噬嗑君。
噬嗑君并没有给明夷君写回信,就在纸鹤离开这里的第三天,噬嗑君就出现在了酒肆的门前。
湛露见过噬嗑君,不过,如果不是出于必要,湛露完全不想看见他。他们虽然都同样有着人类的外形,然而与明夷君相比,噬嗑实在是太不像人类了。他随时流露出的那种仿佛幼童似的残酷总是让湛露觉得恐怖。
但无论如何,噬嗑君是个好朋友,在听说了全部事情之后,噬嗑君连续在酒肆里守了整整七个晚上。
但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夜晚的埙声没有再出现过,噬嗑君也未曾在酒肆周围发现任何人或是其他生灵的影子。一切无比平静,好像湛露所听见的埙声只是一场梦境。
七日之后,噬嗑君向明夷君道别。他是生活在西北地方的恶兽,既然帮不上什么忙,他觉得他还是回到西北去比较好。
湛露为噬嗑君准备了美酒佳肴送行,并诚心诚意地希望着她曾经听过的埙声不会再出现。
然而事情总是不能像人所希望的那样发展,就在湛露与明夷君送走了噬嗑君的那天晚上,
埙声又响起来了。
☆、第85章 黑色人
听着酒肆外面传来的埙声,湛露咬紧了唇。
埙曲本身非常动人,然而在湛露听来,那是惹人无比烦躁的魔音。
她换上衣服,明夷君给她的珠子被她放在胸口,那珠子一阵阵发热,让她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虽然明白可能没什么用,湛露还是带上了一把匕首。
她走出门去,看见那个吹埙的黑色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把陶埙从唇上移开,仿佛一个老友那样向她露出微笑: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
这种举动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平常人,不再那么冰冷。
湛露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但他却露出一副与她相熟识的表情,这让湛露愈加警惕起来。
“你是谁?你想要什么?”她问。
黑色的人摇了摇头:
“我没有名字,我要带你走。”
湛露惊愕地看着这个奇怪的人,悄悄攥紧了手中的匕首。
“解释一下。”她说。
黑色的人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好像对于要说那么长的话感觉到不知所措似的。但是稍微停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说道:
“我在这里观察你们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你有别人所不具备的宿慧,你的结局不应该是停留在这里,你应该有更好的结果才对……湛露,你应该成为仙人。”
湛露用怀疑的眼神看他,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疯了,但她还是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黑色的人并不擅于言辞,他看着湛露的表情,感到有些焦躁。于是他大步向前,抓住了湛露的手腕,试图直接把她带走。
湛露大惊,她用力挥动手中的匕首向他攻击过去,但与黑色人相比,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只一秒钟,她手中的匕首就被夺了过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湛露气喘吁吁地质问,“仙人?你为什么觉得你有资格管我的事?”
黑色的人放开了她,对她说道:
“我之所以不对你说我是什么人,是因为我没法说。我不是仙人,也不是凡夫,我不是神明,亦不是妖鬼。我游离于三界之中,并没有一个固定的位置。但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带走,这件事是已经被决定好了的。”
湛露对于黑色的的态度感到愤怒,她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怒火:
“如果连你自己都没有一个固定的位置,如果连你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那你为什么要管我的事?就不能让我们好好地自己待着吗?”
“你不明白。”黑色的人这样说,“今天你要由我带走这件事,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这件事早就已经注定,在我见到你以前,甚至在你出生以前,这件事就已经被决定了。”
湛露发觉自己没法和这个人沟通,于是她换了一种说法:
“如果我执意不肯跟你走呢?”
“我是不能强迫你的。”黑色的人平静地回答她,“但是我会每天在这里吹埙。这只陶埙里有那只饕餮的血,这血液直接连通着他的神魂。只要我一直吹下去,他就会一直感到痛苦。只要我吹奏七七四十九日,他的神魂就会分裂,到了那时候,他就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了。那时他会做什么谁都说不好,也许会吃掉这座县城里所有的人,也许会杀死你。
你能想象吗?如果他真的杀了你,当他获得片刻清醒时,将会获得无与伦比的痛苦。将来的事情现在谁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此刻你不跟我走,你们是避免不了这个结局的。”
黑色的人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着可怕的事情,看着他的表情,湛露意识到他并没有在说谎。这是个不屑于说谎的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湛露明知道这是威胁,但遗憾的是,她竟然没有一点办法。
湛露想问他,他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她看见这个人的眼神没有一点波澜,她意识到这个人确实是没有同情心的。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人,他到底是什么呢?
“你把我带走,他是不会放过你的。”最终,她只能非常无力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就不劳费心了。”黑色的人说,“可以跟我走了吗?”
她试图再挣扎一下:
“能让我与他告别一下吗?或许,哪怕只写一张纸条?”
“不行。”
“那让我收拾一下我的东西吧?”
“你用不着收拾什么,那里什么都有。”黑色的人这样说。
湛露试图找借口拖延一点时间,想要想办法给明夷君留下一点线索。但无论她提出什么,都被黑色的人无情地否决了。
“不要拖延,”黑色的人这样说,“你拖延的越久,你在那里待的时间就会越久。”
黑色人冷酷的话并没能给湛露带来什么安慰。她又要与明夷君分别了,只不过这一次离开的不再是他。
等到第二天早晨他醒过来的时候,他会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能找到她吗?他能把她救出来吗?
一切都是未知,黑色的人所说的话非常模糊,她不懂得他的意思。他说她将成为仙人,然而这又意味着什么呢?她将成为天宫威胁他的筹码吗?还是说,她将有机会获得长久的生命,与他永远在一起?
这一切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此时她没有其他选择。于是她向黑色的人提出最后一个要求:
“把你的陶埙给我,只要你把它给我,我就跟你走。”
黑色人稍微迟疑了一下,把陶埙交到她的手里。
湛露原本以为那陶埙会是冰冷的。然而它却非常温暖,温度比人类的体温还要稍微高一些,就像是……明夷君的温度。她把它握在手里,感觉到它似乎在微微颤动。
好像它其实是个有生命的东西。
“饕餮的血会永远保持同样的温度。”黑色的人说,“我们走吧。”
湛露本来已经做好了决定,然而陶埙的温度让她迟疑了。但是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必须得试一试。她抿着唇闭着眼,攥紧了陶埙,将它狠狠摔在了地上。
她以为她会听见陶器破裂的声音,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陶埙好好地立在地上,好像刚才她不是用尽了全力,只是非常小心地把它放在了地上似的。
黑色人用丝毫不带感情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用这种陶土烧制的东西不容易摔碎,而且饕餮的血会保护它。”他说,“如果你未来能学会适当的法术,你可以用它来守护饕餮的神魂。”
湛露再也找不到什么拖延时间的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