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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人保护区-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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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翎赤从楼上包间下来,三月凉天,手拿一把折扇,摇头晃脑的点评道:“今年霍山小芽味道寡淡了些,没有往年的醇厚呀。”
  “邱云春倒还不错,回味悠长。”
  跟着后方的翟翎羽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心下想着,有空把这小子扔进大营住上个把月,就是粗茶都能端碗喝干。
  翟翎赤不知道自家哥哥的打算,点评道一半,视线被门外准备离开的马车给吸引了。
  车倒是一般,而是车架前那两匹马,比他哥去年送他的那匹看着还要好些。
  他一抖折扇,转头对一旁小二说:“这是哪家?”
  小二侧过头,压低了声音:“顾家。”
  “哦,怪不得——”翟翎赤是去过顾府的,知道他们府里的光景,他敛了眸子,脑海里下意识的闪过那张模糊的,有些惊慌失措的脸。
  等顾府的马车消失在了视线里,翟翎赤才走到门前,自家大哥的亲兵刚好牵了一辆马车过来。
  他视线里看到什么,连忙往左侧站了两步,看着像是给身后的兄长让路,右脚却默不作声的踩在了一张纸片上。
  翟翎羽率先上了马车,回过头有些奇怪的看了一身后蹲在地上发呆的弟弟:“怎么了?”
  “没事。”
  翟翎赤回过神来,手里紧紧抓着一张糖纸:“走吧。”


第三十一章 
  自家大哥定亲那年; 翟翎赤不过十二三岁。
  按照本朝的风俗; 订亲几乎等同于半婚。
  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 定亲的男女双方只要不出格,无论是见面还是相处都不避讳。
  如果双方父母允许的话,看花灯,游园; 诗会,上街; 进香都是可以的。
  所以定亲后; 大哥时不时的; 会领着他去宋家拜访。
  一来宋家诗书传家; 满腹经纶; 在科考上独有心得; 不仅能对他传业解惑,对他以后的科考也有助益。
  二来; 大哥也可以和心上人见上一面; 捎带着送上一些东西,多是些吃的; 也有精心收集的稀奇小物件。
  他小时候体弱多病; 虚不受补,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加上那段家里变故; 每日亲戚作妖不断,他受到了惊吓,显得愈发瘦弱。
  所以她第一面见他; 以为他不过才十岁。
  眉眼笑着,轻轻的捏了捏他的脸,把他当孩童一样逗着。
  别人问他都是问读过什么书、学了什么文章、君子六艺会哪样。
  而她问的是,有没有乖乖吃药,早上用饭了吗,喜欢吃甜还是辣……
  然后就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糖来,塞到了他手里。
  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糖,像是咬着最上好的牛乳,唇齿留香,甜而不腻。
  后来,翟翎赤才知道,只要是她喜欢的孩子,都会有塞糖的习惯。
  只是宋家人丁简单,最小的三公子正在霖州书院上学,这糖到头来,十有八九都塞到了他这。
  一直到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她还在给他塞糖。
  那日他去母亲那请安,无意间听见了屋内正在商量着退婚的事:
  父亲的声音冷静而威严。
  “宋家那个养女,我派人打听过了,是从乡野出来的,整日在灶下摆弄,女红诗书都是宋夫人压着才抱的佛脚,和下人也没有尊卑之分,更没有管家之能。这样的人,以后怎么成为我翟家的主母?”
  母亲叹息着:“羽儿的婚事,是我的疏忽……那时你不生死不明,赤儿高烧不退,我也卧病在床,宗族三天两头过来闹一回儿,里里外外都是翎羽一个人打理,要不是宋家出面,这个家可能就垮了。”
  “宋家的恩我们自是会念,但是不是拿羽儿的婚事,那姑娘要是宋家嫡女,从小养在宋夫人身边,也不是不能将就。可是一个父母双亡来投靠宋家的孤女,怎么配得上羽儿?”
  母亲迟疑了一下:“我瞧羽儿,是真心喜欢那姑娘,那时我心灰意冷,想着羽儿这么苦,难得遇上一个喜欢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遂了他的愿……退婚的事情,我不是没有跟他提起过,只是他那个性子,根本听不进去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退不退婚还轮不到他做主。年少人能长情多久?门当户对,宜室宜家才是要紧的,再说了,以后若是真的喜欢,羽儿再纳进门也不是不行。”
  “老爷你是说……”
  ……
  他顶着一口气,闷着头跑出了府,骑着没有长成的小马驹,一路跑到了宋府。
  那人刚陪宋夫人上完香回来,难得穿了一身桃红色,点了胭脂,称的愈发清丽好看。
  她从轿子里出来,在门前见到有些狼狈的自己,似是有些惊讶,然后眯着眼睛笑:“怎么了小翎赤?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是不是你哥又冲你发脾气了?”
  他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开口,然后只觉手一暖,那人往他手里塞了块糖。
  “小翎赤呀,你哥就是那个脾气,咱不要搭理他。要不你陪我先进去坐坐,我让遣人去翟府一趟,叫你哥来接你。”
  他手一抖,整块糖果翻滚在了地上,转身落荒而逃。
  那时候他太过年少,在逃跑的惊慌失措中,各种情绪如同打翻染缸,混成了模糊的酸涩。
  里面有为自己做不了什么的耻辱,也有为那人以后日子的惋惜,还夹杂着难过和无能为力。
  只不过他没想过,那是他最后一次见那人。
  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那种糖。
  在此后的三年,他几乎翻遍所有的能找的铺子,问过所有的制糖人,都没有找到类似的糖。
  翟翎赤捏着手中的糖纸,闭上眼睛。
  ——她真的回来了。
  **
  驿站的条件比不上府里。
  这连绵细雨之下,既没有门房赶上前来牵马,也没有马夫去拿脚蹬,更没有小厮过来撑伞。
  只有随车的两个亲兵下了马后,戴着斗笠静静的站在一旁候着,看着翟家两兄弟掀开帘子,从车厢内出来。
  翟翎羽撑开伞,递给身后的弟弟,自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几步就跨上台阶,站在了大门的屋檐底下。
  而左手拿伞的翟翎赤,目测了下马车的高度,也随着跃下,朝着驿站内走去。
  他路过自家哥哥时,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停了下来:“大哥?”
  翟翎羽淡淡道:“伸出来。”
  “什么?”
  “右手。”翟翎羽微敛着眸子,额前的落雨刚好垂在了他的眼角,“你从廖记出来,右手一直握着,我递给你伞,你空着的右手没有动弹,却用拿着扇子的左手来接——你在廖记门前,捡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大哥,你想多了,我就是喝茶的时候烫到了。”翟翎赤笑了笑,“你看你也淋湿了,先回去换身衣服,别着凉……”
  “翟翎赤,你是我带大的。”
  是,自己是长兄带大。
  一言一行,一个小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无法瞒住他。
  翟翎赤握着的右手紧了紧,他看向自家哥哥,眼底的不安、喜悦、担忧、还有坦然几乎在同一时间泛起,搅和成一团,最后只留下忐忑。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慢慢的张开了手指,露出掌心里皱成一团的糖纸。
  翟翎羽拿起纸团,用双手轻轻抚平。
  糖纸上的图案带着稚趣,蓝白色,蓝色的底纹,白色的兔子。
  他手很稳,声音却有些发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家寿宴。”翟翎赤嘴有些发干,声音越来越低,“我见过她一面,但是夜色太暗,看的不是很清楚……哥!你去哪?”
  翟翎羽已经大步跨进了雨幕之中,一把夺过亲兵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
  亲兵只来得及把自己头上的斗笠卸下,递给马上翟翎羽,就见他一夹马腹:“驾!”
  绝尘而去。
  翟翎赤看着自家哥哥消失的背影,那个方向,是去顾家——
  牵着另一匹马的亲兵也跟着上了马,正打算跟着过去,被翟翎赤阻止了。
  他叹了口气:“不用跟着,我哥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那个在三军内还镇定自若的哥哥,今天是彻底乱了。
  现在去顾府,除了讨杯茶喝之外,能有什么用?
  难道能当着顾家人的面问:“你们府上可否有一位宋姑娘?”或是“我想跟之前退亲的宋小姐见上一面,不知可否方便?”
  都不能。
  **
  顾家执掌漕运,水道船行无论是官是私,都在顾家职权掌控之下。
  若是只单单找一个人可能还有些难度,但是几十个人病人这么大的目标群体,排查的难度就大大降低。
  正是因为如此,余初才会求上门去,只是她没有料到,顾家的效率这么高。
  两人上午刚喝的茶问的问题,到了黄昏,顾家就给出了答案。
  送口信的人和余初打过照面,是昨日一路跟着她从船行到小巷的人,叫二狗,身形瘦小,本人及其没有存在感。
  “正月十九日,夜里午时,有一艘北上的船运走了几十个病人。”二狗抹了一把头上的雨水,“那日夜里浓雾,加上病人太多,很多人不愿意走这趟生意,最后还是开了几乎五倍的价格,才由艘野趟子接了活,把人拉走得,所以码头上很多人记得很清楚。”
  “野趟子?”
  “野趟子是我们云锦码头的说法,一般都是些在水道跑多年的人,攒了些积蓄,就相互凑了些钱,买了艘船跑活。这些人经验老道,艺高人胆大,很多大船行不敢接的单子,只要赏金合适,他们都会接。”
  “他们现在人呢?”
  “还没回来,他们野趟子如果外面有活,就会顺手接了,转着连走三四趟,半年一年不回来也是常事儿。”
  余初将船和船员这条线索,从脑子里删除掉,看起来她猜的没错,人应该是运往京都了。
  她从荷包里拿出几片银叶子,抛给二狗:“劳烦你跑一趟。”
  “这些都是小的应该做的,收了赏钱,回去掌柜的是要罚的。”
  二狗接过银叶子,却没有收下,而是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连同银叶子和信都压在了桌子上,“这是大少爷给您的信,天色不早,小的先回去了。”
  等二狗离开客栈,余初伸手拿起桌上的信,打开信封。
  ——里面是去京都的船票,时间在三天后,数量两张。
  余粘着薄薄的两张票据,觉得这顾大少也着实有些意思。
  两张?


第三十二章 
  顾文澜回府时; 暮色已沉。
  他在码头坐了一天; 看着十八道的水运船行八仙过海; 利用各自的渠道追查消息,终是把余姑娘委托的事情给办好了。
  知道她着急,他回府之前就遣人把消息递了过去,顺路带过去的; 还有三日后去京都的乘船票据。
  他私心里,并不希望她去涉险。
  她就那么自在的待在顾府院子一角; 调戏着丫鬟; 逗着文青; 春困的时候趴在窗前; 懒洋洋的笑着。
  就好像; 把春日最暖人的明媚都收到了眼底。
  他哪怕只是偶尔去看一眼; 也会觉得这满府的死寂晦暗,也没那么不能入眼了。
  可又觉得; 她理应活成现在这副模样。
  顾文澜敛着眸; 低头从车厢里出来,有小厮放好凳子; 撑好伞在一旁等着。
  刚走进前院; 常随小武冒雨急忙忙的迎了过来:“大少爷,小翟大人来了。”
  “老爷回来了吗?”顾文澜脚步未停; 翟家一门两虎,同朝为官,所以称这翟父为翟大人; 这大公子为小翟大人。
  战时漕运无论是在粮草上,还是兵马转移上,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兵部和他们顾家常打交道,彼此也算熟悉。
  只不过这个翟翎羽,这两年才声名鹊起,又是常年在一线领军,他只耳闻过却没有亲自见过。
  小武摇头:“小翟大人上午人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说是等您。”
  “等我?”顾文澜侧过头看了一眼常随,“我一没有官职,二跟他没有私交——他堂堂翟家军少主,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是了,等我做什么?”
  小武沉默的跟在顾文澜身后。
  顾文澜:“那先去见一见。”
  大厅的烛火点的通明,顾文澜拍去身上沾上的雨水,向屋内看去,不由愣了一下。
  堂前客座上,此时正坐着一名男子,半垂眸,视线落在地上。
  他玄色长袍,广袖飘逸,举手投足有着一股子书卷气。
  在他原有的想象中,这位连胜七场的翟家军少主,应该明烈如火,锐利无双,一派武将该有的样子。
  却没料到,他就这么静静坐着,更像是一介文臣。
  “小翟大人。”顾文澜看了一眼翟翎羽手边的茶盏,还冒着热气,茶点也是精心准备的,知道下人并没有怠慢,“顾某来迟,久等了。”
  翟翎羽起身:“是我来的唐突,还望公子海涵。”
  “哪里哪里……”
  ……
  门外的小武听见里面的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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