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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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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被淹死的白兔被放在案板上,狠狠一刀剁下去,鲜红的血顿时涌了出来。

    帮忙洗菜的博帕看到父亲又在准备烹调,不由地垂下头去,嘟囔道:“火有点小,我再去劈点柴火。”

    博纳正忙着干活,并没理睬他。

    博帕赶忙匆匆跑了出去,发现茑萝正在旁边的小屋门口绣花,靠近小声道:“我爹又做饭了。”

    听到这话,茑萝顿时抬起清秀的脸,不悦皱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跑吧。”博帕蹲下身道:“一会儿他陪那几个外客吃饭,顾不得我们的。”

    “那你告诉我,他会把客人怎么样?”茑萝的声音甚至不如溅落的雨点大。

    博帕犹豫片刻后答应:“等逃离纳凉山,我就再也不隐瞒……”

    谁晓得他话都没有机会讲完,却被从厨房走出的父亲打断道:“还啰啰嗦嗦干什么,火都灭了。”

    “我在问茑萝要不要吃兔子。”博帕立刻赶去劈柴,再也不敢造次半分。

    博纳不耐烦道:“茑萝,去给那三个人送点山茶,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好。”绣花的姑娘站起身来,答应完就回屋准备。

    风雨似乎已经渐渐式微,但昏沉的天,却半点明亮的征兆都没有。

    ——

    虽然这纳凉山的特产比不上南陵原奢华,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茑萝并不敢忤逆博纳的命令,果然拎着滚烫的茶壶来招待苏晟。

    窗外仍旧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苏晟悠闲地坐在旁边,抬起比寻常人都显得纯净的眼睛:“姑娘,你的衣裙不错。”

    任何姑娘遇到位风姿优雅的异性都会有点紧张,顿时脸红:“是、是吗?”

    靠着窗边的沈桐儿顿时鼓起脸怒视。

    “这料子并不似纳凉山能纺织出来的,难道村里还有如此工艺?”苏晟转而问道:“我见其他村民都是粗布麻衣,唯独姑娘与众不同。”

    茑萝倒茶水的手顿时抖了下,结巴道:“是、是博帕帮我跟山外的客人买的。”

    苏晟不置可否。

    茑萝沉默片刻,窃声说:“你们要走了是不是,要不然别吃那顿饭,赶紧走吧。”

    “为什么?”苏晟似是全然不在意。

    茑萝答非所问:“我、我从来没见过像公子这样如画里走出来的人,你为什么要来云州呢……”

    “姑娘是在身在福中不知福,现今从南至北都笼罩在异鬼的阴影里,云州虽然偏僻贫困,但相对安定。”苏晟问:“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茑萝年轻的脸上有点沉不住气的感觉。

    可惜这时博帕却拎着篮子冒雨前来,貌似和善地笑:“久等了。”

    茑萝顿时陷入沉默。

    博帕驱赶这半大的孩子:“去帮博帕收拾下炉灶,菜给你们留着呢。”

    虽然动作犹豫,但茑萝还是垂着头缓步消失。

    ——

    平心而论,这山林里的野兔味道还真是不错。

    肚子饿了的张桃良吃个不停,已经新生疑窦的夫妇也略微尝过。

    博纳喝着自酿的酒感叹道:“现在年纪大了,世道也不太平,照以前离家半月,总能打到老虎回来。”

    “是吗,您可真厉害呀。”沈桐儿捂嘴胡扯:“还是武艺傍身的好,本来我们一家出来也雇了护卫,结果在入云州前就被异鬼吃了,这实在是无妄之灾。”

    “异鬼真的那么可怕吗?它们长什么样子?”博纳放下酒杯问。

    “多半像是长了长毛的巨人,没有眼睛,嘴很大,里面全是尖牙……”沈桐儿形容了几句,想到自己的真身,不由声音哽住。

    苏晟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侧头大听:“听博帕说,是您一人把它养大,不知您的妻子……”

    “她难产去世。”博纳苦笑:“养大个孩子不容易,特别是在这种地方。”

    他刚刚说完,始终忙着吃喝的张桃良便咕咚一下趴在桌上。

    沈桐儿也虚弱地扶住额头:“我……我怎么这么头晕……”

    博纳没有太多反应,愣愣地继续说:“为了博帕,这些都是不得已的……”

    说着他便拔出腰后的短刀,狠狠袭向拖腮不语的苏晟。

    没想看起来气质文弱的苏晟却以想象不到的速度握住他的手腕,咔嚓一下,就掰断了这个壮汉的胳膊!

    沈桐儿嘻嘻笑了声,再不演下去,站起身问:“怎么,博大哥看我们要跑,就急着谋财害命吗?”

 第61章 成长的代价

    博纳看起来坦荡宽厚,可被苏晟制服后却显得格外不淡定; 疼得满地打滚之余还用力喊道:“你们明明吃了药……怎么会没事!只要是个人……”

    沈桐儿一把将他揪起来:“因为你是没遇到不是人的!”

    骨折的极致疼痛让博纳的脸色好比猪肝; 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你们到底是谁……要干什么!”

    “我们谁也不是、当真路过而已; 倒该问你想对我们做什么吧?”沈桐儿厌恶地蹙眉。

    正在屋内剑拔弩张的时候; 慌张的博帕忽然冲了进来; 扶住父亲哀求道:“公子、姑娘; 饶了我爹吧,他发现你们带了不少金银珠宝,一时鬼迷心窍才计划谋财……无论要杀要剐,我都愿为他承担。”

    “帕儿; 你快走!”博纳痛苦嘶喊。

    苏晟将他从桐儿手里拽开:“少在这里表演父子情深了,所谓长生不老的谣言也是你们放出来的?吸引无知的外来客到这纳凉山,仅仅是为了求财吗?”

    “这个传闻我们当真无辜; 月见族的老人自来长寿; 只是这些年越来越多的族人离开这里; 开始到外面的世界谋生,村子才一蹶不振。”博帕看到父亲的胳膊弯曲成了古怪的角度; 自然在遭受极大的痛苦,不禁眼圈发红:“种地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仅靠我们几个难以活命,爹他也是没别的办法,这才铤而走险,求求你们大恩大德,放他一条生路吧。”

    “没办法就该作恶?”沈桐儿怒斥:“今日放了你们; 就是日后坑害他人!”

    苏晟不屑地丢开博纳,劝说:“娘子莫为这些鼠目寸光的山野村夫动气,如果你看不顺眼,宰了他们父子便是。”

    “姑娘息怒!”博帕赶忙摸出个药瓶:“这、这就是解药,桃良兄弟还昏着……”

    沈桐儿没好气地接到手里,转身去喂给张桃良吃。

    果不其然,这小少年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博帕继续哭泣道:“我爹没想杀你们,只惦着抢光钱财,把你们打伤丢出村里……真的……”

    如若是从前沈桐儿多少会信,但经过这么多,防人之心已成惯性,瞪着大眼睛哼说:“空口无凭,方才若不是小白反应及时,已经被他一刀砍中!”

    博纳扶着胳膊倒在地上嘴硬:“要杀要剐随你们便,这和帕儿没关系!”

    始终在外偷看的茑萝也害怕地走到门口帮腔:“姑娘,如果你杀了博叔叔,我们村的老人就完全过不下去了,虽然他做过不少坏事,但赚来的银子真都花在了族人身上……”

    道德的束缚有时比刀剑更可怕。

    沈桐儿刚起的除害之心难免开始动摇。

    已经活过久太多的苏晟明知此事注定没有绝对答案,当然不想让桐儿为此烦恼。

    他顿时拾起地上的短刀,一脚踹开博帕,毫不犹豫地砍在博纳的胳膊上:“这是你方才要对我做的事,一报还一报!现在我与娘子没空搭理你们,但以后我还会回来,若再发现这村子包藏祸事,到时死的就不止他一人了!”

    话毕,他便住示意沈桐儿带上迷迷糊糊的张桃良,带头朝外走去。

    博纳的血溅的到处都,地面一片腥红。

    虽然这根本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沈桐儿并没心气继续在这诡异的村子里争吵,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尾随离去。

    ——

    雨已经不知不觉停了。

    山仍旧是那山,水依然是那水。

    只可惜走在其间的心情已与来时大不一样。

    由于迷药作祟,张桃良扶着树呕吐得极其狼狈,最后接受桐儿的水囊漱口,才虚弱地感叹:“博家父子看起来那么亲切友善,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如果苏公子没把金子叫他们看到就好了。”

    沈桐儿不置可否地笑笑,依然精神地嘱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道理实在简单明了,小兄弟日后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张桃良擦着嘴角点头:“救命之恩着实不知如何感谢,若你们有机会到我的村落去,我一定会好好招待的。”

    “或许真有那天也说不定。”沈桐儿回首望向那已蒙上阴影的村落:“桃良,你还是快点走吧,否则怕会有人追上来报复,我与小白实在不能继续陪你了。”

    “好,我们有缘再见。”张桃良拱手作别,再对什么灵药不敢奢望。

    沈桐儿颔首,多寒暄了几句事关安全之言,目送他渐行渐远。

    始终靠在树边的苏晟得了清净便淡笑:“娘子,我们也走吧?总该找个落脚地。”

    “我以为照你的脾气,方才会把他们统统杀光。”沈桐儿侧头望向苏晟:“这回反倒比我先心软。”

    苏晟道:“不是心软,只是知道杀与不杀你都会觉得难受,才急着带你离开,虽然你是异鬼,但心里仍旧对人更有感情,我怎么会不明白?”

    沈桐儿郁闷地苦笑:“是啊,而且我觉得博纳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方才承认的那么简单。”

    苏晟问道:“所以呢?”

    “没有所以,我不是观世音菩萨,能让张桃良安全离开便已知足,其余都是个人修各福罢了,而且茑萝说得也没错,这满是老弱的村子能存在多亏博纳……对对错错、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沈桐儿拉住苏晟的手说:“总之我是你的妻子,也早就答应过你要陪你做的事,所以更重要的当然是你。”

    苏晟对这个答案分外满意,立刻拥抱住面前可爱的姑娘,温柔下总是疏离感十足的眼角。

    沈桐儿小声说:“不过,现在我还不能立刻去找开图祭台,有件别的事要求你答应。”

    “什么事?”苏晟疑惑。

    “明天就是我娘的头七,我想给她烧点纸钱,这荒山野岭什么都没有,再回去村里讨要,又是麻烦缠身……”沈桐儿小声道。

    “那我就带你找其它地方去买。”苏晟痛快回答。

    沈桐儿立刻笑了:“谢谢你。”

    “没什么可谢的,只要是为了娘子,无论是举手之劳,还是舍生忘死,对我而言都天经地义。”苏晟抚摸上她的头:“总说我改变,桐儿才是开始长大,方才我当真以为你会留在村里主持正义。”

    沈桐儿想起那几个不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头痛地摇摇脑袋:“就像你说的,大不了有机会再回去瞧瞧,如若又撞见博纳作恶,那他可就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脑袋吧!”

    ——

    比起神州其他地方的城市繁华和人口密集,藏在西南一角的云州实在如同尚未开化的荒芜之地。

    尽管白鸟有双日行千里的美丽翅膀,可也足足在云遮雾障的山丛中徘徊到夜晚,方才找到处稍微说得过去的临江小镇,那里水边停泊的大大小小的船足有上百艘,想必已属于这地方难得的富庶商港。

    落地询问之后,发现果然是云州知府所在的楚英城,他们方才决定在此稍加落脚休息。

    苏晟那从国库里摸出的碎金子派上用场,包了镇上最奢华的客栈房间,在和桐儿乘着夜色在优雅的天台烧纸撒钱,也无人阻拦。

    沈桐儿默默蹲在火盆旁边叹息道:“娘啊,原本打算好好孝敬你的,可没想到在外面耽误那么久都没能帮你复明,之后相处的时间也稍纵即逝,现在就只希望还有来生,还能遇见你,再遇到就换我为你付出,好吗?”

    “你为她找赤离草做过那么多事,她明白的。”苏晟守在旁边,难得表示安慰。

    沈桐儿抬眼望向他在夜色中仍旧夺目的俊脸,淡淡笑说:“以前我以为自己也是御鬼师,顶多比娘多活个十几年,定然是要在芳菲岛了次残生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和小白成了亲,随着你东奔西走,开始遇见一些事,还要遇到更多的事……原来人生是根本没办法预料的呀。”

    之前苏晟总觉得是成亲的改变沈桐儿,直至此刻他方才明白:其实是穆惜云的死让这姑娘渐渐脱离稚气。

    亲手抚养自己长大的人不在了,那种痛苦对苏晟来说并不陌生,所以终于对云娘最后一点嫌弃都不见,只剩下微酸的心痛。

    晚风渐渐熄灭盆子里的火。

    沈桐儿把最后一点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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