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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剌一手举鼓,一手执鞭,上前一步,环视了一圈追出来的教徒,“出了你们的老巢,尔等宵小,还想困住我们不成?”
那刀疤男低笑一声,指着莫愁道,“其他人我们可以不管,神明托梦告诉我,这个小丫头片子,我是非留不可了!”
第73章 虫子
苏剌轻蔑地一笑; 如画的眼角眉梢登时写满了杀意。她睨了一眼壮汉; 飞身跃起。她顺势抡起胳膊; 手腕一着力,在空中有力地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鞭子直接抽向壮汉的另一只健康的眼睛。
登时一道见骨的血口子豁开了他的眼睛; 眼珠差点被抽成两半。
壮汉撕心裂肺地嚎叫着; 摔倒在地,疼得直打滚。
莫愁赞许地向苏剌一点头; 二人心有灵犀; 知道不能恋战; 于是示意众人; 赶紧上马。
就在此时,一阵缠绵而悠扬的笛声从树林深处传来; 在寂静的荒山里回荡着。这笛声清脆婉转; 柔和又不失清亮,旋律缥缈绮丽; 却又带着一股子气力,堪堪激起一众鸦鸣雀叫。
无论是教徒还是莫愁一行人,谁都没听过这笛声。双方紧张对峙着,都摸不清这离奇笛声的路数;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 绵长的笛声开始激壮起来,音律间仿佛夹杂着虎啸鹰嚎的杀气,堪堪震得莫愁耳膜疼。
所有人都开始捂住了耳朵; 广寒也不得不暂时摒弃五感,聚气凝神,生怕被震碎了精魄。
莫愁催促众人上马,“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
可马儿已经被魔音迷乱了心智,一个个神情恍惚,根本走不动步,自顾自地在原地转着圈,跳起了滑稽的舞步。
莫愁正打算带着大家弃马逃走,这时笛声却戛然而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星阑的一声惊呼,所有人望向身后的寨子,数以万计的黑盖虫像奔流而来的洪水一般,气势汹涌地杀了过来。
广寒是唯一一个见过这些毒虫的,也是本能地最怕毒虫的。莫愁能感觉到他周身都在颤栗,她轻轻攥住广寒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怕。
然而就在毒虫以黑云压城的气势即将吞没众人的一刹那,所有人惊讶地发现,散乱的毒虫突然整齐列队,向一柄长剑一般,直指莫愁,全然不管旁人。
莫愁见状心里明了,她猛地推开广寒,飞快地向那群水正教徒冲了过去,一把在壮汉身上。
果不其然,黑虫立即调头杀向莫愁的方向,密密麻麻地附着在莫愁身前的几个水正教徒身上。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吸干了血肉,露出累累白骨来。
莫愁猛地掏出匕首,抵在壮汉的腰上,那壮汉双眼尽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莫愁推到身前,当成了肉盾。
莫愁趁着这个空隙,转头对苏剌喊,“苏剌带他们走,去找清明!我不怕虫子,你们快走!”
莫愁的选择是明智的,因为苏剌是一行人中最为稳重的,她很快理解了莫愁的意思,推搡着,催促着他们离开。
只有广寒岿然不动,因为只有他知道,谢清明八成是活不成了。
好在苏剌真的是个有主意的,她知道广寒其实是个精魄,便举起太平鼓,趁其不备,把广寒收到了鼓中。
随后果断上马,带着致尧和星阑,飞驰而去。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高声喊道,“保重!找到清明我们就来和你会和!”
莫愁眼见着拖油瓶们都走了,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睨了一眼黑压压的虫子,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全身的力气,将身前的壮汉猛地推倒在地,形成了一堵肉墙,随后一点不犹豫地向山下跑去。
莫愁借着地势,近乎是连滚带爬,树枝草梗划破了脸,也不敢稍作停歇,继续逃窜着,她知道走得越远,一会自救的时候,就能少放一点血。
莫愁回头看去,这些虫子整齐有序的样子,肯定是被笛声所操控了。是什么样的大能,轻而易举地就靠笛声操纵了如此多的毒物呢?
莫愁冷不丁想起那日在冰窖之中,严阵以待地对抗珵美的五毒。
难道是一个人?
两条腿终究跑不过这些长一串脚的,很快,莫愁就被重新围住了。
莫愁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些畜生这么有韧劲。她无奈地掏出匕首,割破手腕,鲜血汩汩喷油而出,莫愁一挥手,撒落一地。
打头阵的虫子甫一触碰鲜血,立马四仰八叉地翻了个个,细小的触角和腿脚朝天的方向一顿扑腾,黑黢黢的一片,翻涌着,格外恶心人。
莫愁一面放血一面跑,虫子的攻势逐渐弱起来,但她也渐渐开始虚弱起来。她嘴唇煞白,头晕眼花,脚底下也开始发飘。
突然,莫愁猝不及防地被石头绊了个跟头,直接甩了出去,堪堪以血肉之躯砸在了一棵合抱之木的树干上,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莫愁双眼开始迷离起来,她隐约可以看见挡在鲜血之外的毒物们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突然想起苏剌她们来。
她们应该已经安全了吧,不知道找到清明没有,清明有没有受伤。思及此,莫愁突然笑了,觉得自己特备像是个絮叨的老母亲。
可不能这样,这样的女人不可爱。
莫愁闭上了眼,她实在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左右不能死,只能祈祷别让虫子把脸咬坏了。
她开始昏昏欲睡,就在这时,一声怒吼将莫愁的三魂七魄从太虚又抓了回来,莫愁眨了眨眼,定睛一看,一位白衣少年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
他手里拎着火把,毫无章法地冲着虫子挥舞着,火苗所到之处,撩起一阵灰烬,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
莫愁脱力地望着那手舞足蹈的少年,身着粗布劣衣,头戴庄子方巾,一身穷苦之相,可却胜在干干净净。他肤若白雪,眉如墨黛,映在熊熊烈火之下,面色竟有桃花春晓之情,虽然慌慌张张地对抗着毒虫,举手投足间竟然颇有些风流才子的韵味。
莫愁确定了,不认识。
那少年见莫愁昏昏欲睡,大喊了一声,“姑娘你别睡着,很快,我就能灭了这些虫子了,你要挺住啊!”
莫愁看着那双漂亮的眸子,笑了一笑,终于,晕了过去。
第74章 妙真
广寒鼓气囊塞地从太平鼓里出来之后; 一副谁也拦不住的架势; 又要调头回去找莫愁。
苏剌被他气得牙痒痒; “我要不是因为你知道清明在哪,我就把你关这鼓里百八十年的; 我看你还有没有能耐胡闹!”
听见这话; 广寒怔在了原地; 他神色逐渐暗淡,失落地道; “谢清明八成已经死了; 我是骗莫愁的。”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个外焦里嫩; 他们都各怀心思地思量着要怎么面对莫愁,却都忘了身后的小厮; 那个谢府出来的星阑。
星阑得谢清明的知遇之恩; 方有今日的生活。他曾经无数次想来,哪怕肝脑涂地以报恩情万一呢; 也不负他人世间走一遭。可另一方面,他又怯生生地希望,今生今世都不要有这一天,他只希望公子这一世; 可以平平安安的就好。
可人生终究有诸多难以预料之事; 祸福相依可能就在一线之间。如今公子忽逢大难,他怎么可能作壁上观呢?
星阑一把拽住广寒的衣领,“你把话说清楚; 什么叫八成已经死了?公子到底在哪!”
广寒看着星阑腥红的双眼,稍稍将心比心一番,叹道,“我其实也不知道他在哪。我只是想把莫愁带出来,谁知道咱们跑出来了,莫愁却被困住了。”
星阑顾不得这小妖精的伤春悲秋,不依不饶,“你若不知道,怎说他八成死了?你把话说清楚!”
广寒那没良心的性子里难得生出了些许愧疚,怯懦地道,“我听说……他们把谢清明扔进了毒虫子堆,咬个半死,然后绑上石块,浸到河底去了……”
别说星阑了,就连裘致尧听完广寒这吭吭哧哧的一番话,也气得够呛,救人命本就在瞬息之间,哪容得下他这番磨蹭!
星阑怒火中烧,抬手一拳就朝广寒砸去。人妖实力过分悬殊,广寒稍一挥手,就把星阑堪堪震飞了出去。好在苏剌眼疾手快,一挥鞭缠住了星阑,拽了回来。
“我就问你们一句,救不救人!想救人就赶紧走!莫愁拿血肉在那挡着虫子,是为了让你们跑出来内斗的是不是!”
苏拉喊得嗓子生疼,她突然明白自己有幸能修炼这百八十年容颜不老,估计跟没生过熊孩子有直接关系。
“关键我也不知道他们把谢清明浸到河的哪段了,这么长的一条河,上哪去找啊?”
苏剌急匆匆上马,挥手就是一鞭子,“说你傻一点不亏了你!这大冬天的,河水都结冰了,想沉河一定得凿冰窟窿!找冰窟窿去!”
说罢双腿一夹马肚子,一骑绝尘,不管这群熊孩子们了。
近几日温度骤降,再加上一场又一场的急雪,塞北的河流多半都已经结成了厚实的冰层。
苏剌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到河边,放眼望去,冰镜般的光亮亮一片。
“沿河搜!他们抬着大石块,不可能往山上去,往下游找!”
至此,一行人谁也不再说话,仔仔细细地向冰面上张望起来。阳光照得冰面格外刺眼,不多一会,一行人便开始泪流满面。
好在没走出多远,苏剌便远远看见冰面上有一块不小的阴影,她赶忙下马,趴倒在冰面上,匍匐向前。
广寒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随即变幻身形,向河中心飘去。致尧心领神会,也一起趴在了冰面上,跟随着苏剌。
唯有星阑,许是年纪小不长脑子,许是关心则乱,急匆匆地向河中心奔去。被苏剌一鞭子甩回了岸上,险些摔断肋骨。
冰窟窿边缘果然沾有血迹,黑咕隆咚的深不见底,再加上冰层下水流湍急,苏剌也看不清下面到底有没有人。
待星阑再度爬过来的时候,他一见冰上血印子,便开始嚎啕大哭,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冰窟窿里,被苏剌和致尧一人薅着一条腿,拽了上来。
“你水性特别好?”
“我……不会水。”
“不会水你下去怎么办?救不了谢清明,还得搭上一个?”
星阑顾不得那么多,他要是救不了公子,也绝不独活。苏剌行走人间近百载,看惯了忠义贞烈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无谓的牺牲根本算不得情谊,根本就是缺心眼!
苏剌没耐心,也没时间给熊孩子做珍爱生命再教育,她一个手刀劈在吱哇乱叫的星阑后脖颈处,直接给他劈晕了。随即抬头望向空中飘着的广寒,冷冽的眼神直逼小妖精,看得小妖精神魂发颤。
广寒摇摇头,“我下去也没用,我是木生的,沉不下去,到了水下,法术也施展不开。再者说,谢清明现在一身虫子,我……我害怕啊……”
裘致尧亲眼见过广寒颇有些能耐,自然不肯相信他这般说辞,只心道是他不想救谢清明。可裘致尧又从心底有点怕苏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敢当着苏剌的面和广寒争吵,只能听苏剌调遣。
苏剌长长叹了口气,她的水性也不好,可修炼百年,倒有些闭气的功夫。她拿出自己的鞭子,递给致尧,“给我拴在腰上,然后你拉着鞭子那头,我怕我被水冲走了。”
致尧接过鞭子估摸了一下,为难地道,“这也不够长啊,冰上还打滑,万一水流湍急,我怕我拽不住你。”
广寒一伸手,用草木精魄幻化出一段长藤,对苏剌道,“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一头你拴在腰上,一头我拴在岸上的树上。这长藤是我精魄所化,能不能扛得住这么冷的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苏剌一点头,凝聚周身气力护住心脉,用藤条系住柔弱的腰肢,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一个猛子扎进冰冷的河水里。
河里水草丛生,纠缠盘错地摇曳着,影影绰绰地覆盖着整个河底。再加上水深异常,阳光也照不进多少,苏剌除了感觉锥心般的冰冷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
一股巨大的暗流汹涌澎湃地席卷而来,巨大的冲击力让苏剌慌了神,她感觉口鼻被生生撬开了一般,一股冰冷的河水直呛进她的肺叶,饶是有些闭气的功力,苏剌也要忍受不住这胸膛里火辣辣的疼了。
苏剌挣扎着,正犹豫要不要上岸,突然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腰间将她提了上来。甫一出水的一刹那,苏剌感觉全世界的风刀霜剑都射向了自己一般。
她坐在冰面上疯狂地咳嗽着,半晌,才透过布满冰晶的睫毛看见一袭白衣虚站在不远处的冰面上,温和地冲她笑着。
苏剌睨着阳光,眯着眼,看见施施然一玉貌冰姿,微风习习,衣袂飘动,高挽的发髻间别着一枚八卦铜镜。一手执浮尘,轻轻搭在另一臂弯上,颇有一番仙风道骨。
来人见苏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