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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练想了想,摇摇头:“长史好意,阿练心领,只是如今长史有要事在身,不便再为我分神。此前父亲曾遣我去晋阳看望叔父,出事时也留下话让我去晋阳投奔,故而我打算遵从父命。”
卫俨目光微微一动,又叹一口气道:“如此也好,你若尚有至亲可依,我就放心了。”
此次入京实在前途未卜,若太后欲降罪于代国,则覆巢之下,他身为代相长史,自身尚且难以保全,又何能护住阿练呢?
故而阿练提出要去投奔叔父,卫俨也没有再强留。
阿练出了长史府,在渠让的护送下离开了代郡。
这一日路过一个名叫高柳的小城,因车上的食物不够了,渠让便去采买。临行前将马车停在街角,叮嘱阿练在此处等他。
阿练等了一会儿,偶然间掀开车帘,却正好望见马车外不远处立着几个彪形大汉,正盯着自己。她心里头一个突,忙放下了帘子。
又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那些人似乎早先就在那里了。继而又忍不住往坏处去想,或许更糟糕,那伙人盯的就是她呢。
她心里又急又怕,等不回渠让,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忽有橐橐的脚步声响起,渐至马车前,阿练心中大喜,以为是渠让归来。然而下一刻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张陌生而凶恶的脸,阿练不由骇然。
“下来。”那人用刀挑着帘子,对她道。
阿练顿时身子紧绷,搭在膝上的双手微颤,仍强撑着道:“我不识得你,请你离开,我阿兄马上就回来了。”
“下来,莫让我再多说一遍!”那人刀已出鞘,不耐烦地拍拍车厢。
阿练观他们人多势众,为首一人眼中凶光毕露,大有若再不从便一刀斩了她的意味,也不敢再犟,便避开那人的刀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路上盘缠皆在车中,连同这辆车我也可一并奉送,只求饶过性命。”阿练提着一颗心道。
为首那人却收刀归鞘,伸手捏住阿练的下巴,细细打量一眼,眸中精光一闪,赞道:“果然是个绝色,我还道是老三看花了眼,白跟了这一路。”
阿练厌恶地扭头避过,又听到这人的话,不由得心头一跳,一时间又开始思索这些人究竟意欲何为,看着并不像是为追杀自己而来。
那人也不耐烦多言,只是扭着阿练的手臂,想要将她强行拽走。
阿练心中大急,拼命地挣扎,忽听得身后一声大喝:“你们要做什么?快放开!”
是渠让回来了。
阿练扭头去看,只见他扔了手中包裹,与那些人厮打在了一处。
渠让纵然身手不凡,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面有十数人之众,很快便受了伤,衣服上染了大片的血迹。
阿练脸色煞白,颤着声喊道:“你快些走,莫要与他们拼命!”
章节目录 7。芒刺
渠让没能护住她,那些人将他打晕后,便带走了阿练。
高柳城在代郡以西,是去晋阳的必经之地,也是个出了名的乱地,盗贼劫匪层出不穷。
以往经过时有成队的护卫随侍,所以不曾遇到过什么麻烦。此番身侧只有渠让一人,便显出势单力弱跋涉于途的险处了。
阿练被人带到一个街口,等在那儿的除了那伙贼人的同伴之外,另有十数个年轻女孩子,俱是满面悲伤,形容凄楚,看起来是与阿练一样,被人劫掠至此。
阿练大概知道这伙人意欲何为了。
时下江山初定,并不算十分太平,远的不说,就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替被高祖枭首的梁王彭越收尸的义士栾布,在年少时也曾被人一个麻袋套了头,卖到燕地为奴。
这伙人劫掠少女,应该也是为着贩卖奴隶的勾当。时下贵族喜好蓄养家伎,一个绝色歌姬价值千金。
阿练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这张脸如此碍事。
她被人推搡着,跌跌撞撞地挤进人群里,与那些少女挨在一处。
过了一会儿就有身着锦绣的人走到这群少女的前面,用一种贪婪而挑剔的目光检视着,间或抬手指了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
那些被点到的少女便呜呜咽咽的,流着泪被人拽了出来,像是贩卖牲口一般的被那些劫匪卖掉了。
阿练站在最后面,她个子小,被前面几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就算是这样,她也是死死低着头,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趁人不注意时飞快抬手将整齐的发髻揉乱,挡住了大半张脸。
等那买主走后,阿练才稍稍松了口气,略微直起腰来,抬眼观察周围的环境。
然而一颗心始终吊得高高的,不曾放下来过,一时忧愁父亲的下落,一时又担忧昏倒在街上的渠让如何了。
她望着前方,然而却莫名感觉身后有人在看她,像是芒刺一般,令她感到极为不适,几乎生出了一种快要被吞噬的错觉。
这感觉只在一瞬间,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然而却什么也没看见。
难道真是错觉?她转过头来,微微皱眉,疑惑着。
然而下一刻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霍笙。
他打马自她眼前过,黄昏的余光沿着阿练的视线铺展开来。她看见霍笙高踞马上,一身深色骑装,于日光下不减分毫的清冷与肃穆。
阿练的心又开始飞快地跳起来,她想要喊他,然而呼救之声还未出口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不能喊,那些贼人就在她身侧,手中有刀,抬手便能取她性命。
虽不敢出声,阿练却不愿放过这可能得救的机会,她小幅度地做一些不太引人注目的动作,希望能让霍笙注意到她。
然而霍笙毫无察觉,阿练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眼见霍笙就要走出这条街,阿练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与此同时,心也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最后终于完全失望,霍笙从头到尾就没看见她。
入夜了,阿练靠在墙壁上,瑟瑟发抖。她穿得不多,陋室之中又无取暖之物,虽和一群人挤着,然而当冷风从洞开的门户灌进来的时候仍是遍体生寒。
身旁的一个女孩子都快挤到她怀里了,显是冻得厉害。她低头看了一下,这女孩子年纪比她还小,看起来至多十二岁,瘦得皮包骨。
阿练突然想起了那个自小陪伴她的侍女青雀,若非那夜替她收拾行李时着了凉,便能与她同行,也不至于在那场灾祸中丧生。
她心里一阵难过,便伸手揽住了那小姑娘道:“你靠着我吧,这样暖和些。”
那姑娘诧异地抬起头来,待看到阿练的脸时,更惊讶了。
“你的脸……”
暗沉,黝黑,不复玉样光泽,望之令人生厌。
阿练伏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故意弄的,这样旁人便不会注意我,等找到时机便可脱身。”
那姑娘有些不信地道:“真能脱身么?我看他们守得这样严。”
阿练也无把握,只是行动起来总比坐以待毙要好,便拍拍她的背,鼓励道:“我看了下,他们留下来负责看守人的并不多,又要监视这么多人,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那姑娘点点头,不再言语,又往阿练的怀里缩了缩。
寒气仿佛是从地底下漫上来的,一层一层地侵肌浸骨。怀里人似乎睡着了,却仍是抖得厉害,阿练自己也有些冻得受不住。
她从夹衣里摸出一方绢帕,帕中包裹着两样东西,一块玉佩,半面玉珏,皆在透窗而入的月光下发出莹润的光泽。
这是阿练身上仅有的值钱之物了。
她想了一想,仍把那玉珏包了起来,放回夹衣之中。且不说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意义非凡,再者玉珏只半面,并无太大价值。
阿练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靠着她的姑娘,手中攥着玉佩去寻那门外的看守。
“我想用这块玉佩换一件御寒的衣物,不知可否?”阿练摊开掌心,将玉佩搁在那看守的面前。
借着火把的光,能看出此玉质地绝美,显是上品。那人目光微动,伸手欲抢。
阿练忙收了回去。
“我只要一件御寒的衣物,若不愿,我立即摔碎了它。”
那人哼了一声:“当我没见过宝物?什么破玩意儿,也敢在你爷爷面前现!”又唧唧歪歪地骂了几句,见阿练不为所动,终是舍不得那玉,回身从自己住的地方捡出一件厚袍子扔给她。
“拿来!”
阿练将玉佩递给他,抱着厚袍子回了破屋之内。
先前那姑娘已经冻醒了,正抱膝举目四处望她,见阿练回来,不由得面露欣喜。
因那袍子是男式衣物,很是宽大,盖在两人身上倒是正好。
阿练觉得没有之前那么冷了,靠在墙壁上出了一回神,正是将将要入睡的时候,却又听得外间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很快就有人举着火把进来了,一人道:“大人,都在此处了,不知您要找的是哪一个?”
阿练好奇地望了一下,见都是些陌生面孔,下午劫她的那些人并不在其中。方才说话的应是负责看守之人的头领,只见他微微躬身,举止甚为恭敬。
那众人拥着进来,被呼之为大人的男子略微向前,朝着屋内的数十位女子扫了一眼,像是没有什么发现,又有些烦躁地转过头去,对那头领低语数句。
头领愈发恭敬,再三道:“您放心,我一定办好……”
一行人又呼啦一声都出去了,没了遮挡,冷风呼呼地灌进来,火光拉长的影子在屋子里跳动数下,也终于消失,此间又恢复了先前的静谧与昏暗。
阿练见与自己无关,也不再想,将头埋在膝盖上很快就睡着了。
那与阿练靠在一处的少女忽觉内急,起身欲方便一下,走到门外却听到两个贼子正在低语,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走近一些。
只听一人道:“才刚来的人,说是看上了一个女子,要带回长安去。”
“看老大对那人那么恭敬,怕是身份不低。”同伴应道。
“嗬,你知道什么,来的不过是个下人,他背后的主子才是身份贵重哩!”那人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同伴问道:“既如此,贵人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何必要巴巴地来找我们老大要?”
“这我哪里知道?”那人亦不解。
同伴又问:“那他怎么就走了,是不是没找见?”
那人摇头:“这也怪不了人,谁叫他说也说不清楚,只道是要那个最好看的,鬼知道他到底要哪一个!”
两人又啧啧感叹了一阵,那少女听完,也顾不上方便,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回去,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那两人说的“长安”二字上。
长安,原是她的家乡啊。
少女回到原处,见阿练倚在墙壁上,微微垂着头,那被她故意揉乱的头发正有一缕垂落下来,落在颈侧。
少女的注意力便被那纤弱而修长的颈项吸引了。
玉一样的白,月光不能夺其色。
她心中一动,轻轻蹲下身来,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拭着阿练的脸。
阿练没有醒,她梦到了自己的父亲。
本不是多高明的伪装,少女没费多少力气便将它除去。
她靠得近,看清了阿练的脸。
尘尽光生,朱唇玉颜,世间再没有这样的绝色。即使阿练此刻闭着眼,少女也能准确地回忆起她刚才看自己时的样子,真正的星光为眸。
那些人找的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章节目录 8。哥哥
阿练睡得迷迷糊糊的,耳边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以为是在梦里,便没有醒。
接着就有人推她,动作不甚温柔。
这几日跋涉她已是累极,然而自昨日遭人劫掠,便一直处于杯弓蛇影的状态,一惊之下猝然睁开眼。
天已亮,她眸子微眯,待适应了光线才看清来人。
那人自阿练抬首,对上她视线,眼睛几乎发直,本已伸到半空欲将她拽起来的手也顿在了那里,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滑稽的姿态。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兴奋地转头道:“老大!就是她,再不会有错!可恨这般的美人儿昨日竟没看清,眼下却只能饱饱眼福了!”
那头领听他言语,也生了好奇之心,抬脚走来,一手把那人搡开:“你胡咧咧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剩下的话却噎住了,再说不出来,只呆呆地看着阿练。
美人就是美人,身居陋室粗服乱头也不掩其国色,因其年岁尚小,身量未足,反更添了惹人怜惜的娇弱之感。
阿练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