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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什么东西什么牌子,那是我的事,还得征求你的同意吗?”荆劭沉着脸。
“我可是一片好心,还没要你付钱呢!”晚潮也忍不住动气,本来还以为他至少说声谢谢,想不到他居然这种恶劣态度!
“你扔去哪里了?”荆劭不耐烦地追问。
“垃圾筒。”晚潮挑衅地宣布。
“你……”荆劭火了,垃圾筒?她居然把它们扔进垃圾筒!“要么你立刻给我把东西找回来,要么你就立刻收拾东西打包走人!”
“你疯了!”晚潮几乎没跳起来,“就为了那什么……过期洗发水,你要赶我走?!”
“你懂什么!那都是钟采的东西!”荆劭脱口吼了回去。
晚潮蓦然呆住了。
钟——采?难怪那个香皂盒是那么柔媚的造型,难怪她第一次批评那瓶洗发水的味道就惹恼了荆劭,难怪他现在会这样暴跳如雷。
原来那都是钟采用过的东西。他心心念念的钟采。
气氛陡然僵住了。荆劭脸上有掩不住的懊恼,晚潮则是怔怔地哑在那里。
荆劭走出浴室,顺手捡起沙发上的衬衫套上,点起一根烟,闷声不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提起钟采这个名字了,可是刚才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就这样冲口而出。
“我又不知道。”晚潮想要道歉,可是话一出口,语气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的生硬,“再说你留下那瓶洗发水又有什么用!人都已经变了心,你总不能抱着一瓶洗发水过一辈子。”
荆劭刚刚按下去的火气,又“呼”的一下蹿上来,一把拎起外套,“我出去一下。”
“去哪里?”晚潮追问。
“出去吃饭!”他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
“砰——”晚潮瞪着反弹回来的门板,不敢置信,他这什么态度啊?平常再怎么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也没见过他这种脸色。钟采、钟采,每次只要一扯上这个名字,他就变成颗地雷,一碰就炸。
还居然一个人跑出去吃饭!他这明摆着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嘛。
对了,吃饭——晚潮蓦地一拍脑门,糟糕了!她的鳝鱼羹还在锅里,只怕都变成锅巴了。
果然厨房里一片黑烟,焦糊味扑面而来。晚潮扑过去关煤气,打开窗,拿起锅铲奋力地铲着烧成焦炭的鳝鱼羹,岂有此理!再帮那混蛋做一顿饭,她这谢字就倒过来写!
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没出息到极点,人家钟采早就甩了他八百年了,他还在这里念念不忘。钟采到底有多美?他为了她,伤了自己的手,毁了自己的前程,弄成这样,居然还不思悔改,为了那女人用过的旧毛巾旧皂盒,不惜跟她吵到翻脸!钟采种采,她真的很讨厌这个名字。
这一刻,晚潮忽然无限气馁。
真亏她还一天到晚费尽心思地想着,怎么帮他重新站上手术台,她虽然八卦一点,可是从来就没有恶意,如果有人胆敢侮辱荆劭,她一定第一个跳出来维护他……可是,他拿她当什么?
她甚至还不如人家的一个旧香皂盒。耻辱啊,谢晚潮!
第四章
几点了……
晚潮在床上翻一个身。漆黑的一团,侧耳听听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肚子有点饿……晚饭都还没吃呢,好好的一锅鳝鱼羹,就被荆劭给糟蹋了。那家伙跑哪去了?三更半夜还不回家,他该不会是跑到钟采那里去倾诉衷肠了吧!
唉,先不管他,热一杯牛奶垫垫胃再说。
掀开被子爬下床,晚潮打着呵欠走进客厅,刚要开冰箱,忽然看见黑暗里有红色的一点火光一闪,“谁?!”她吓了一跳,汗毛差点竖起来。
“是我。”荆劭的声音。
晚潮不禁松了口气。他有毛病啊,大半夜不去睡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什么烟。刚才那红色的一点,就是他的烟头,真被他吓晕了。
呆了呆,还是决定不理他。晚潮径自拉开冰箱,拿了盒牛奶出来,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就着冰箱里透出的灯光,从眼尾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荆劭靠在沙发里,黝暗模糊的光线里,只看得清他的轮廓,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还是感觉得到,他脸上一抹淡淡的萧索。
“砰!”晚潮重重地关上冰箱门。不要再八卦了谢晚潮,长点记性吧。
没开灯,但是她曾经蒙着眼睛在这间屋子里摸了两个星期,不用看都知道微波炉在哪里。把牛奶放进去,按了开关,晚潮双手环胸地等在一边。
翻脸就翻脸,搬走就搬走,谁怕谁!她谢晚潮一个大活人,还会找不到地方住?谁会稀罕跟这种脾气暴躁又没人情味的家伙打交道。
“咳。”沙发上的荆劭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怕呛就不要抽烟了嘛!晚潮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少管闲事,她再一次严厉警告自己,不要再犯贱地跑去闲操心。
“晚潮。”荆劭终于开口了。声音虽然低,可是周围太安静,所以听得分外清晰。
晚潮竖起了耳朵,不出声。
男人这种东西,太宠他是不行的,一定要让他知道,不尊重别人就要付出代价。
“晚潮!”荆劭只得提高了声音。她怎么没反应?是没听见,还是生气不肯应?
晚潮万不得已地“嗯”了一声。有什么话就快说,她又不会死赖在这里不走,吞吞吐吐地干吗?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荆劭按熄了烟,声音里有一种陌生的味道,像埋怨又像怜惜,还有点一贯的拿她没辙,“都十二点了,还爬起来热牛奶。”
晚潮绷紧的肩膀忽然放松。
还以为他要跟她说什么,原来……不过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委屈,只好闷声不说话。
“怎么都不答应?是不是还在生气?”荆劭的声音从她背后传过来,“算了,都是我的错成不成,为这么一点小事,咱们实在犯不着闹成这样。”
都是他先挑起事端,现在还说这种话。晚潮恨恨地拉开微波炉,拿出牛奶,越来越觉得自己没记性,下午刚刚被他骂个狗血淋头,现在被他三句两句,又说得心软。
为战之道,你进我退;不行,绝对不能再纵容他了。
“喝牛奶又喝不饱。”他从她身后伸过手,拿走她手里的纸杯,“我帮你煮个面。”
“不用。”晚潮硬邦邦地拒绝,少来这一套小恩小惠,更何况,他煮的面……实在是不敢恭维。
“别闹了。”荆劭轻轻叹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已经够烦的,还要哄你到什么时候?”
他、他!晚潮的脸蓦然在黑暗里烧红。这混蛋,敢这样摸她的头?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后颈一阵酥麻。
“少动手动脚,我们又不熟!”她恼怒。
“你的头发不都还是我帮你洗的?”荆劭根本不以为然,“怎么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那个时候——晚潮哑然,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不一样!可是连她自己也不敢去想,那时跟现在,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去煮面!”憋了半天,才从齿缝里迸出三个字。真是败给他了,算了算了,这笔糊涂账,怎么扯得清。
荆劭去厨房煮面了,只剩下她站在客厅里,听见水噗噗开了,香气隐约传来,这次他煮的还是巧面馆香菇炖鸡面。她想起第一次走进这里的那个晚上,他煮的那碗面,难吃得很,荷包蛋太老,汤太咸,可是热乎乎地吃下肚,浑身都暖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还是第一个、也是惟一的一个,给她在深夜里煮过一碗面的人。
可是这个男人,真的很没劲,就连煮面,都只会煮这一种。换个口味也成啊,葱香排骨面、翡翠鲜虾面、雪菜肉丝面……他干吗就只认得这种香菇炖鸡味?难道就连这泡面,也是钟采曾经爱吃的口味?
晚潮咬了咬嘴唇。明天就去超市,把他冰箱里的泡面统统都换掉。
可是这念头钻出来,连她自己也是一呆,这是做什么?她到底是在跟谁较劲啊?钟采?不会吧!荆劭这种没情趣又不温柔的男人,才不是她喜欢的那一型!
“面来了——”荆劭端着面出来,“怎么还不开灯?”
“你的灯,我怎么敢随便开。”晚潮坐在沙发里,他刚刚坐过的位置,“万一弄坏了,不晓得会不会又刚好是钟采的东西,那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脸上一热,狠狠捏了自己手心一下,有病啊谢晚潮?听听你那什么语气,傻子也听得出来你在吃味。
但荆劭真的就没听出来,“你这叫做得理不饶人。”他当晚潮还在生气,把筷子塞进她手里,“当心烫。”
晚潮呆呆地看了他半分钟。算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吃面。
“怎么样?”荆劭期待地问。
“什么怎么样?”晚潮嘴里塞着面,不知道他说什么。
“面啊!”荆劭说,“上次你不是说汤太少,荷包蛋又太老?这次怎么样?”
“唔。”晚潮费劲地咽下一口面,“很有进步,汤水足、滋味浓。”
“是吗?”荆劭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嗯,真不愧他用心改良。
晚潮把头埋到面碗上,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想偷笑,原来他还都记得那天晚上她批评过的话?看来这些日子她言传身教的,也不是没效果。
荆劭又点起一根烟。看着她大口大口香喷喷地吃着他煮的面,没来由地心里一阵柔软。刚才阴霾的心情,似乎都在这一刻一扫而空。钟采、手术、种种的琐碎记忆,都慢慢消散在远处。
“你在想什么?”晚潮面吃到一半,忽然抬起头,乌黑的眸子,探询地盯上他的脸。
“没什么。”荆劭笑了笑。
“你还在想着钟采吧。”晚潮放下了筷子,语气渐渐变得迷惘,“荆劭,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都不肯忘记她?她到底有什么好?”
“她……”荆劭沉吟,是啊,钟采有什么好?他始终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在中心医院的紫藤花架下,她穿着白衣,静静地朝他微笑。几乎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惊叹她秋水一般明丽的容颜。
在她临走之前的那个晚上,她眼里充满了泪光,“对不起,荆劭。”纵然是在决意要离开他的那一刻,她的语气,仍然温婉一如往昔。到底她有没有过一点留恋?这问题直到如今他也找不到答案。
“钟采很漂亮,而且温柔斯文。”荆劭弹了一下烟灰,“做护士的时候,很多主刀医生都想要她当助手。不过钟采一向不喜欢医院,她讨厌血,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分手之后,他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跟另外一个人提起钟采。一直都以为,这个名字这个人,会从此埋在心里,绝口不提。
“所以她坚持去做了空姐?”晚潮问。其实私心底下,她真的很替荆劭不值,“你的手就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的,没错吧?那个时候,她至少应该多留几天,跟你一起面对困境。”
“那件事只是一个意外。”荆劭说,“其实当时我是来不及考虑后果、权衡轻重,就是本能地挡了一下。随便换做谁,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瓶子砸下来,自己先闪一边。”
晚潮沉默了。他说这是本能。可是有几个男人,会在危险到来的一刹那,把自己的女人挡在身后?更何况连竹青都知道,他的手,甚至比他的命还重要。
“你其实一点也没有记恨钟采。”晚潮看着他,事到如今,他都不肯说她一句不是。
“我就算记恨她,有什么用?能挽回什么?”荆劭把烟头按熄,“算了晚潮,我们不说这个。还是赶紧想个办法,处理你脸上的伤疤,这样下去不行啊。”
晚潮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脸,“还有什么办法?”
“看样子那个Z字整形是非做不可了。”荆劭说,“现在的问题是,找一个放心的医生来主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听竹青说了,这手术其实不好做。”
“嗯。”荆劭蹙了蹙眉,“我虽说不在中心医院了,但那边多少还有几位旧同事,我想办法找他们帮忙。”
晚潮没有拆穿他。
当初他离开中心医院,情形是何等的狼狈落魄,他跟那边,还能有什么来往?对,他是可以低头向那班旧同事求助,但是这个世界人情冷暖,别人肯不肯帮忙都未可知。更何况这有多么讽刺,他荆劭当年是站在峰顶、风光无限,被无数目光追随仰视的人,现如今,叫他怎么开口说“这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