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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忽然想起昏迷前的剧痛; 似乎意识到什么,忙去摸自己的小腹; 手心接触到的那一刹那; 她所能想到最坏的事情; 还是发生了……快三个月微微隆起的小腹; 再一次恢复了原来的平坦。
文君神情渐渐变得惊异,她撑着脱力的身子坐起,疯了一般的掀开被褥; 死死的护着自己的小腹,泪水大颗大颗的滴落,惨白的双唇颤抖着:“我们的孩子……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今日太医还说无碍,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文君掉了魂的模样; 将素娥吓到不轻,此刻她也顾不上什么主仆之分,上前将文君死死攥着自己小腹的手生生的扳开:“夫人,夫人你这样会伤及身子,太医说您忧思过度,严重动了胎气……”
大悲之下,关于孩子的每一句话都是刺进她脑海中的一根长针,痛得她陡然清醒,情绪渐渐失去控制,声音渐渐拔高:“忧思过度?我不信,他明明一直好好的,怎么会?我不信!我不信!”
泪水肆虐在文君苍白的面孔上,她冷声道:“让陆离去把姜太医带来!”至少,她要将情况问的清清楚楚,她不信她的孩子,会脆弱到经不起她几日的忧思?
素娥不敢不听,忍泪去找陆离,将事情交代给陆离后,赶忙回来陪文君。
不消片刻,陆离将身着寝衣的姜太医扔进了殿里。陆离可不管谁对谁错,他只护着自家夫人,在他心里保不住夫人的孩子就是庸医,就该被他虐待出气。
文君红肿的双目,在她惨白的皮肤下,显得越发刺眼。她拭去脸上泪痕,忍着心中锥心刺骨的痛,问道:“姜太医,我的脉一向是你再把,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太医被陆离吓的不轻,他原以为是文君知道了是他换了药,但听现在文君所言,似乎还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是奉未来皇上的命令行事,左右是无错的。
姜太医行了个礼:“回小姐,您可是素性畏寒?”
文君确实畏寒,深秋别人衣着尚单薄,她屋里已经燃起了地龙。见文君不说话,姜太医继续说道:“小姐体质偏寒,受孕前理应调理,但想来小姐并未留意,不是受孕的最佳时机,又兼近来忧思过重,会出现小产,也是意料之中。”
文君闻言,声音再度哽咽:“可太医你明明今天调整了药方……”
调整药方?素娥心头一颤,今日她恰好不在,小姐的药方就换了,然后就出现了小产的事,谨慎起见,素娥问道:“夫人,换了什么药方?”
文君微愣:“你不知道?今日姜太医不是还亲自教你下药引子?”
素娥忙道:“今日刚带着姜太医到殿门外,大监就将我喊走了,奴婢让太医带话给您,他没说吗?”
听到这儿,再笨的人都能听出来姜太医是在撒谎,可是……他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孩子?她又没有卷入什么纷争?即便是朝堂争斗,与她的孩子何干?
姜太医听了二人对质,心内有些慌了,但转念一想,他身后有楚王,文君应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文君心中又痛又乏,泪水又不自觉的滚落,她拭去泪水,望向姜太医的眼眸中满是决绝的淡漠,她目光扫过地上的姜太医,对素娥道:“用重药。叫他说实话!”
素娥和陆离配合,手脚麻利的给姜太医喂下了剧。毒,仅片刻,姜太医便腹痛难忍,哀嚎不断,满地打滚。
素娥冷声道:“说实话,就给你解药!”
姜太医实在是疼痛难忍,一轱辘翻起身,连连叩首:“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微臣也是奉命行事!是楚王殿下,殿下吩咐我换药的,不管微臣的事啊。”
文君彻底愣住了:“义父?”红肿的双眸里满是惊异。
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他为什么要从她手中夺走他?她的孩子,与他大业无碍,与他皇位无碍,无论从哪个方面讲,他都没有理由要她孩子的性命?这究竟是为什么?
文君悲痛的眸色渐渐冷硬,她伸手拭去泪水,她曾经依赖了七年的义父,她甚至牺牲自己的人生都要去帮他实现大业的义父……这一次,她一定要亲口问问他,为什么要她孩子的性命?
文君忍下心中的哽咽,望了姜太医一眼,心头的恨意让她呼吸紊乱,她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杀!”
姜太医闻言,连连叩首求饶,却被陆离一声不响的拖出了长乐宫,一刀毙命后,扔进了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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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秘牢里的萧雨歇,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也不知为何,梦醒后,一股毫无缘由的强烈的悲伤感袭上他的心头,这么多年来,这种感觉,这是第一次!
文君的面容浮上他的眼前,那股悲伤感更加的强烈,这让他心头极为不安。这些日子来,萧雨歇想了很多,虽然心痛难忍,可无论文君心里有没有他,他都做不到放下她,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在他心里,她始终都是他的结发妻子。
萧雨歇不能再忍受没有半点她的消息,他必须要想法子,即便是骗,也要骗出她的消息来。
萧雨歇坐在牢房角落里,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憔悴,唯有那双清俊的眼眸中,依然是沉稳与灵敏。他凝眸想了许久,忽地,眉眼间漏过一丝光彩。
他起身走到牢门前,对不远处的狱卒说道:“去请楚王来,我告诉他护位书在何处。”
狱卒听了,相互切窃窃私语了几句,便派了人前去回禀楚王,楚王听了皱皱眉,萧雨歇忽然提出护位书,怕是又有什么别的心思,上回萧雨歇险些杀了他,他怎会再去见他?
于是楚王冷声道:“不必理会。”
狱卒领命而去,萧雨歇见回来的狱卒并无别的动静,便知晓了楚王的态度,他扶膝坐回木板床上,凝眸细想,用有什么法子才能套出文君的消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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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十的早朝上,早已被折磨的心智崩溃的沄泽,再度出现在了宣室殿!
沄泽双眸深深的陷落,朝臣们先是嘘寒问暖之后,沄泽长叹一声,将背了几日的话,按照楚王的要求说了出来:
“孤,身染重病,已无力再操劳国事!皇子们尚且年幼,不足以担当重任。孤欲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顾深思熟虑,做此决定,孤之手足,楚王云淩,国才无双,人品贵重,乃纯全净美之君,堪当重任。今,孤让位于楚王云淩!此皆孤剖白之言,盖天下事繁,不甚劳备,楚王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为不负孤托!”
沄泽将手中让位诏书递给大监:“此乃让位诏书,还请大监宣楚王上殿……接诏!”
大监手中拂尘一甩,高声道:“宣,楚王上殿!”
楚王一席玄色金纹蟒袍,头戴赤金簪冠,踏步走进宣室殿。朝臣们不敢妄议,但心中无一不惊讶,死了八年的楚王,居然回来了?回来也就罢了,还让皇帝让位与他?一时间,都开始猜测着其中的阴谋!
此时此刻的易修远,心内再也难以平静,他苦心经营几十年,日日装傻充愣,一点点的蚕食南朝的根基,终于等来了这天大的机会!
楚王在殿前跪下,接过诏书,行礼谢恩。
沄泽取下头上十二毓平天冠,走下台阶,站进了臣子的行列。现在的他,只要别让他再回过那令他崩溃的生活,他什么都愿意。
楚王站起身,双手举着诏书,一步步的走上台阶,转身,缓缓在龙椅上落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王云淩俯视着眼下众臣,眸中是沄泽从未有过的气度,他抬手沉声:“众卿平身!”
三日后楚王登基大典,长乐宫外满是礼乐炮声,文君卧在榻上,穿着与季节不符的厚衣服,惨白的脸色并未有半点恢复。
那一声声礼乐炮响,落在她的耳中,就好似阎罗殿催命声一样难以入耳!
登基大典结束,楚王云淩正式登基为帝,改年号为乾观。
休养了几日,文君已有下床的力气,登基大典这日晚上,文君望着殿门外那一方紧窄的夕阳,声音平静的跟素娥吩咐道:“去备下轿撵,帮我更衣,我要去给陛下道贺。”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看点,文君和楚王决裂!
☆、未央决裂
轿撵缓缓的走在长乐宫通往未央宫的宫道上; 榫卯处吱吱呀呀的声音,清晰的落在文君的耳里,轿帘摇摇摆摆,偶有几道光钻进轿内,照映着文君神色病态的容颜。
新帝云淩,在未央宫西侧殿; 翻阅着这些年南朝的国库账目; 他一手揉着额角; 眉心紧锁; 这些年挤压下来的琐事繁重,云淩看着愈发恼怒废帝的无能。
忽听大监来报,文君拜见; 云淩眸色微怔,她身子好多了?放下手中账目; 靠着椅子坐好; 淡然道:“宣。”
素娥扶着文君走进西侧殿; 文君望着眼前身着上玄下朱龙袍的云淩; 眸里闪过一丝嘲讽,她助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却害了自己夫君和孩子; 到底错的是谁?
“拜见陛下!”文君盈盈下拜,素娥随拜。
“起!”
素娥扶着文君起身,云淩揉揉额角:“身子可还好?”
文君苦涩的笑笑,目光直直落在云淩脸上:“不好!想来陛下清楚……”
云淩听了; 蹙眉问道:“姜太医……”
“杀了!”文君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殿内陷入片刻的沉寂,只有烛台上火苗噗噗的声响。听了此话,云淩便晓得文君已经知晓,无奈道:“君儿,萧雨歇抛下你离开,生下这个孩子,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孩子,都不是好事。你还年轻,大好的年华还在后面。”
没有萧雨歇,与她而言,何来大好年华?不过是如落枯井,虚无度日罢了。
文君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云淩,忍下心内的冷笑和苦涩:“这便是义父夺走我孩子的理由?萧郎究竟为何下落不明,想来没有人比义父更清楚!”
清冷的泪水划过文君苍白的脸颊:“八年前,承蒙义父相救,我捡回了一条命。在姑苏六年光阴,我日日盼着,念着,就等着每隔半年你来看我的那几日。好不容易,等你将我接到身边,你却将我的画像送去了宫中……这么多年来,我敬你,爱你,依赖你……可是你给我是什么?不过是漫长无尽的等待,和一次次的失望……”
文君拭去脸上的泪水,唇边苦涩的笑意更深:“满门抄斩,我的亲人早已离我而去,我本以为,我的这一生,不过就是做你的一枚棋子,去过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可是,萧郎却将我拉出了阴诡地狱,给我包容,给我温暖,真真切切的护着我。”
文君眸中渐渐冷硬,露出一丝恨意:“这一年多来,我机关算尽,为你搭桥铺路,帮你实现大业,可是你明明已经政变,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为何还不肯放过我,不肯放过萧雨歇,甚至……连我的孩子都不肯放过,究竟是为何?”
面对文君的连连质问,云淩有些发怔,萧雨歇在她心中的位置,远比他想的更加重要,云淩心中有些妒忌,但眼下,安抚文君最重要。
云淩微叹:“君儿,萧雨歇去了何处,与孤无关!自作主张打掉孩子,是孤的错,但孤是为了你好。”
云淩离座起身,走到文君面前,那双。飞扬凌厉的双眸望向她,含了一丝坚定,他不再称孤,用从未有过的恳切之语,对她承诺:
“过去,是我不好……今后,陪我住在宫里,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皇后之位给你,万千荣华亦给你,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亏欠你的,我会加倍的还给你!”
说罢,云淩喉结微动:“忘了过去!”这四个字,既像恳求,又像命令。
文君身子陡然一怔,震惊的抬眼望他,难以相信方才的话,居然是出自云淩之口!
此时的他,亦如初见,疏眉华发,贵气逼人……待她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后,一时间,心内更加苦涩,这若是换作从前,她会感动,可那时的她,不懂情爱,如今回想,她那时对他,也并非爱慕,只是依赖、仰慕。
所以……这才是他打落她孩子的真正缘由?文君望着他,泪水再度弥漫,眸中的恨意与恼怒更加明显——自始至终,他都是这么自私,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更从未考虑过她想到的究竟是什么?过去是,现在也是!
想着下落不明的萧雨歇,想着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以及过去那些年漫长无底的绝望,文君心底的恨意更加肆意的泛滥。
文君迎上云淩的目光,满是嘲讽:“过去如何忘?义父难道忘了,当年是你教我记住仇恨,亦是你教我如何报仇!这么多年,文君对义父的教诲,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一句也不敢忘!”
云淩闻言,心下微沉,眸色渐寒。
文君不惧,神色嘲讽,赤。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