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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小到大想引起父皇重视所做过的一切可笑而又赤忱一片的事。
以及后来他为了能成为储君,设下的谋策。他的算计、他的构陷、甚至为了除掉他的亲兄长还默许魏尧给傅彦行下毒。
但当他真正站在这楠木棺椁之前,那些话语仿佛卡在喉中,咽不下、却也说不出。他忽然不敢说下去,哪怕棺中之人听不见,他也不敢说。
心中的不甘和恐惧,只能化作一声叹息随着吹拂而来的微风飘散,散入那一片沉沉黑夜,散入那皇天后土,散入那一片白茫茫的雪里世界,再被飘雪埋葬,不复痕迹。
直到属于傅彦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彻底消散,傅彦徇才敢小心翼翼从梓宫后爬出。
他在供桌上找到了方才新点上的三支檀香,星火已经燃过一半。傅彦彻跪过的蒲团上还有余温,他伸出手去摸了摸,思考着方才听到的话,心里不知是该悲恸还是惊骇。
他虽说未涉及过朝政,但生在皇家,对政权倾轧并非全无感觉,自然是听懂了傅彦彻的话。可两位都是兄长,傅彦徇只愿自己听不懂,便在先帝下葬后自请去忻州守陵。
直到月前傅彦彻被派去锦城,他才知自己不能再装聋作哑。
在傅彦徇心中,两位兄长各有各的好,但长兄为嫡长子,继位本就是名正言顺,天命所归。如今又已登基为帝,傅彦彻无论做什么,都是谋逆。
血脉至亲,他不想看他走到那一步。
傅彦行神色淡淡,眼中清明,“此事朕自有分寸。”
傅彦徇心里知道二哥是斗不过大哥的,便问,“倘若二哥真的做下错事,皇兄待如何?”
重华殿内明珠荧荧,兄弟二人相距不过数尺,影子落在地上被揉成一团。
片刻,傅彦行低沉和缓的嗓音在殿内响起,“你放心,不会有那一日的。”
得了傅彦行近似保证的话,傅彦徇心中稍安。
他仓促回京,中途食宿从简,如今回到这皇家别苑,自然不肯再亏待自己,便命人传了膳,和兄长把酒言欢。
推杯助盏间,他又想起方才的事,便斟酌着开口,“皇兄已经登基一年,为何还不立后。”
傅彦行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冷淡道,“朕的事,你莫操心。”
他这样的态度令傅彦徇心中生异样,担心真被他猜中,扯出个笑来,“皇兄的事,既是国事,也是家事,臣弟不过是关心你嘛。”
傅彦行皱眉,“你若想为朕分忧,过完年便去吏部领份差事去。”
傅彦徇心中叫苦,但为了劝解兄长,便硬着头皮应下。他喝下一杯酒,胆子大了两分,索性道,“皇兄,其实,要臣弟说,阴阳调和,才是正统。”
傅彦行瞥他一眼,不知他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便没理他。
傅彦徇给自己鼓鼓劲,又道,“真的。皇兄,这世间,男子还是得配女子才好,女子又香又软又滑,还能绵延子嗣。而男子呢,就算长了一张好看的脸,那也不能和女子相比啊。”
傅彦行察觉出不对,冷冷的眼风扫过去,冷笑,“你在忻州一年,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傅彦徇大呼冤枉,苦着个脸,寻思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不怕把皇兄得罪的更厉害,便直接挑明,“方才那个小少年,臣弟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皇兄对他可不一般。皇兄,听臣弟一言,您是一国之君,切莫误入歧途啊……就算他长得再招人,您……不该断的不能断啊。”
他越说越离谱,傅彦行怒极反笑,“朕竟不知,你小小年纪,竟懂这么多。”
说罢,用冷得冻成冰渣子的眼睛看了傅彦徇一眼,起身出了重华殿。
待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殿外了,傅彦徇才想起最开始想说的事,一下站起身追了出去——
“皇兄,臣弟是想和你说,我真的觉得那个少年长的眼熟,我见过他的画像……”
涟歌回到萧府,果然听萧涟漪道萧老夫人晨起后不见了她十分生气,若不是王氏拦着,她甚至要穿上诰命服进宫去找太后娘娘了。
涟歌又是心疼又是自责,便连忙去了福寿居。
萧老夫人将将睡完午觉,听见年轻姑娘的脚步声,以为是萧涟漪来了,还未见人便道,“你近来跟着你母亲学中馈也累了,不用日日往我这里跑。”
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掀起帘子探进来,唤了声,“祖母,是我呀。”
惊喜自萧老夫人眼中绽开,刹那间她又板着个脸,转过头去,“昨夜一声不吭就走,今日还回来做什么?”
“孙女儿不是留了书信吗?”涟歌走过去抱住老祖母的手臂,撒娇道,“昨夜公主积了食,太后娘娘才连夜召孙女儿进宫去啊。”
她自不会说自己是得了兄长受伤的信才走的,便只好撒谎。
好在屋内不甚明亮,未给人瞧见她闪烁的眼神。
萧老夫人不是不明事理,只是不想她与皇室中人有过多牵扯,心中酸楚也不能对她明说,只好化作一声长叹,“祖母时日不多了啊,舍不得你离开我身边。”
涟歌一下红了眼眶,“再过一个月,等爹爹和娘亲回金陵来,孙女儿就回来陪您,哪里也不去。”
萧老夫人这才露出抹笑意,像个孩子似的伸出手指曲起,“拉钩。”
涟歌伸出右手去勾她的,却被瞧见不妥,萧老夫人眼尖,去拿她的左手,见包着纱布心疼不已,“眠眠,你这手怎么了?”
她第一反应便是是不是孙女儿被宫里哪个贵人责罚了,十分担忧。
涟歌解释道,“是中午的时候我自个儿摔的。”
萧老夫人以为她说的走路摔的,便蹙着眉道,“宫人里头就没有惫懒之人,路上干净得连块小石子都没有,你怎会摔?”
“不是的祖母,是孙女儿瞧见梅林里梅花开得好,想摘两枝,才会摔到的。”怕她不信,将望舒搬出来,“不信你问望舒?”
望舒跟着涟歌回萧府那日,萧老夫人是十分不喜欢她的,因担忧她是璟阳宫或宣宁侯那边的探子,故而对她十分冷淡。但接触下来发现并不是,且是个十分沉静妥帖的性子,这才真正接纳她。
见望舒也点头,萧老夫人才安下心,拉着涟歌的手不停地吹,“祖母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听了她这话,涟歌不知怎地想起傅彦行下午也是这样执着她的手,如触电般将手收回。
萧老夫人不疑有他,以为她是疼了,将人揽进怀中去安慰。
但今日也只是短暂的相会,用罢晚饭后,涟歌还是得回宫。
王氏忍不住说了句,“眠眠,你若是想捎信回来,也可去寻你大哥。”
萧洺任羽林郎,属于皇帝亲卫,可涟歌长住宸阳宫,竟一次也没见过他,尚不知是何缘故。
此番也只能道,“若有事,我定不怕会麻烦大哥哥的。”
目送涟歌上了马车后,王氏去了账房,萧测带着萧泓去习字,萧涟漪则带着萧涟音去玩。
萧元睿在院中站了半晌,朝着福寿居走去。
萧老夫人靠在躺椅上,望着房梁有些出神,萧元睿打破平静,“母亲,宣宁侯府那边竟发了帖子过来,您要去吗?”
萧老夫人挤出个嘲弄的笑,“去什么?找到个冒牌货而已,也要来我面前耀武扬威?”
萧元睿肃着脸,道,“儿子的意思是,她未必不知道那人是冒牌的,因而故意下帖来试探。倘若咱们不做应对,恐才会引起怀疑。”
萧老夫人一下坐起身,“你说的对。去,把帖子拿过来我看看。”
母子俩说话,是让侍女在外间守着的,萧元睿忙走出去,拉开门吩咐道,“将前两日宣宁侯府下的帖子找出来。”
如今贴身伺候萧老夫人的,除了两个婢女,便只有萧蔓当初的奶娘洪嬷嬷,自从萧蔓去世后,她不肯离开萧府,便到了萧老夫人身边和她做个伴。
但那年萧元睿两兄弟做的事,除了自个儿母亲,连洪嬷嬷也瞒着的。她拿了帖子进来,知道老夫人是改主意了,便道,“老夫人终于想通了?若那女孩子真是姑娘的遗孤,可定要认回来才是。”
萧老夫人看清上面的日子,冷笑,“也就十日了。洪姑,到时候你陪我去。”
傅彦行皱眉,眼中一片晦暗,冷冷看着傅彦徇,“何意?”
傅彦洵道,“我在忻州的时候,有一次外出,遇见一个商贾,机缘巧合下在他家中瞧见一幅画。画的就是之前和您在一起的那个少年。”
傅彦徇又道,“不对,那画有些年头了,而且,”他想到其中关键之处,“那画中人是个女子。”
傅彦徇一下明朗起来,“皇兄,今日跟你在一块儿的那个少年,是个女子对不对?”
傅彦行沉着一张脸,呵斥道,“闭嘴!”
傅彦徇却不害怕,他担惊受怕一个下午,就怕兄长走上不归路,如今得知那竟是个姑娘,自然欣喜。向来不爱和人亲近的长兄如今有了可心的姑娘,他做弟弟的比谁都高兴。
但他是个知进退的,被兄长冷冷清清扫一眼,便听话地噤声站定,问道,“皇兄,可是哪里不妥?”
傅彦行问,“那商贾如今的踪迹你可知?”
傅彦徇低头思考一会儿,“应是来了金陵。”
傅彦行敛眉肃目,“此事不可告知第二人知晓。”
正此时,涟歌和望舒被引至重华殿。因有外人在,涟歌知礼大拜,却见下午还一脸仇视地瞪自己的齐王对着自己笑得灿烂,“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啊?”
涟歌一愣,正欲回话,傅彦行沉着脸出声打断,“天色不早了,回宫吧。”
看也不看傅彦徇,自丹陛上走下来。流安快步跟在身后,朝涟歌使眼色,“姑娘,请吧。”
涟歌冲傅彦徇礼貌一笑,也收拢斗篷追了出去。
傅彦徇邪气一笑,对着空无一人的宫殿发问,“那姑娘是谁家的?竟让我皇兄如此重视。”
话音刚落,角落的阴影里现出个云卫来,毕恭毕敬道,“回王爷,是吏部侍郎萧家的姑娘。”
上了马车,傅彦行察觉小姑娘似乎不大高兴,便很奇怪,家也回了,怎还冷着个脸儿?
“眠眠,你不高兴?”他向来不肯放过这等可能亲近小姑娘的机会,便压低声音问道。
他知道自己生的不差,可马车里光线不好,她看不清,既然皮相帮不上忙,便想着用声音去引诱她。
刻意压低的声线低沉而温柔,涟歌心头一颤,脑中一下闪现些许记忆,似乎在什么时候,他也曾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
“陛下……”
“嗯?”傅彦行语气不善,“你又忘了。在外头的时候,要叫我什么?”
涟歌改口,“行哥哥,我不想再住在宫里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又有望舒护着我,府中也很安全的,能不能让我回家去?更何况再过些日子我爹爹和娘亲便要回来了……”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傅彦行脸色却越来越沉,但他并没有生气,只是问道,“宫里不好吗?”
“宫里很好。”涟歌答,“吃的东西美味又精致,住的也很奢华舒适,可并不是我的家。我想住在自己的家里。”
她说到“家”字时话语里饱含眷恋和期待,傅彦行听得耳热,含糊道,“早晚有一天,会是的。”
“是什么?”涟歌没听清。
“没什么。”傅彦行淡淡道,过了许久他说,“再过十日是南阳太长公主给孙女儿办的归宗宴。那以后,送你回府。”
“多谢行哥哥!”
涟歌激动之下便想去抓他的手臂,却忘了自己左手有伤,刚碰到他便觉得一阵锥心刺骨的痛从手心传到心口。
她疼的一下惊呼出口。
微弱的灯光下,小姑娘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睫毛轻颤惹人怜爱。
傅彦行将她的手捧在手心里,食指轻轻抚在那缠着的纱布上,轻轻吹了几口气,涟歌僵直地坐在他边上,不知该不该将手抽回来,过了半晌他也不放开她的手,只是淡淡道:“还疼么?”
涟歌长睫又抖了两下,忙缩回左手,道,“好、好多了。”
傅彦行将头转到一旁去,语气平淡道,“手上有伤,便别毛手毛脚的,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涟歌脸有点儿红。
今夜的傅彦行太温柔,不,应该说她今日见到的傅彦行太温柔,或者她应该说,自她回到金陵来,见到的这个人,他一直很温柔。
且只对她一个人。
涟歌只是感情迟钝,并不是傻。
她沉默半晌,小声试探道:“过了几日的那个宴会,行哥哥能不能让我去见见世面?”
傅彦行言笑了笑,慢条斯理道:“你在撒娇?“
涟歌涨红了脸,咬着唇半晌说不出话。
她知道他待她是不同的,便更急切的想证明什么,可傅彦行这下没有如她的意,她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话本上可是说过,若是欢喜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