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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头,孙大娘叹气,她慢慢回家,想起陆宴初方才那副模样,又好笑。什么情窦初开,什么情难自禁,什么义无反顾轰轰烈烈,年轻时的爱情可真美好啊,连羞涩都是甜的……
终于松了口气,陆宴初快步走到她家,站在院外,不等他唤她名字,大黄已经率先吠出了声。
“咋了?”豆苗儿走出屋,视线从大黄挪到陆宴初身上,一怔,回神,她很快换上一副灿烂笑脸,热情地迎上去,“陆家哥哥,你按照前两天把空篮子放在外面就好了,干嘛要给我亲自送来?”
几日不见,陆宴初被她笑脸略微晃了眼,别过头,他轻咳一声,尽量平静道:“我今日来,就是要问你个明白。”
“问吧!”打开栅栏门,豆苗儿双手搭在并拢的花苞绿叶上,双眼瞅着他,睫『毛』眨啊眨。
陆宴初不看她,努力沉淀思绪,须臾,沉声道:“你连着数日为我煮『药』送餐,若是因那晚的事情想要报答我,大可不必。”顿了顿,又自嘲道,“至于亲哥哥,这说辞不过是应付当时的突发状况。你更加不必当真,要是因这些琐事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我会过意不去。”
“什么终身大事?”豆苗儿震惊,她给他送几顿饭都攸关她终身大事了呀?她怎么不知道?
十五章()
“上次送你蜜罐的那男人; 叫孙什么的。”陆宴初眉头皱起; “他是孙大娘的外侄?”
“嗯; 孙年安。”豆苗儿为他解『惑』; 不过从“终身大事”扯到孙年安……
胸口憋得慌; 陆宴初抿了抿薄唇; 暗想她解释得倒挺快!名字记得倒挺牢!重重将竹篮搁在地上; 他沉声道:“你我在孙大娘面前虽掩饰了过去,但难保她不再起疑心。我伤寒已痊愈,以后你不必给我煮『药』烹食; 若因此耽误了你的姻缘,我担待不起!”
怔怔盯着他,豆苗儿恍然大悟地收回搭在篱笆门上的双手; 啧啧; 读书人脑袋里的弯弯绕绕就是多,她浑然不在意摆手:“原来你说半天就这事儿啊?”撇嘴; 豆苗儿嫌弃道; “哪门子的姻缘?那两罐野蜂蜜我都叫孙大娘给退回去了!”
“退了?”
“嗯啊!”豆苗儿点头; “就咱两一桌吃饭被孙大娘逮着……咳……”抬头望天; 她把这段尴尬往事略了; 切入主题; “你一走我就把蜜罐交给了孙大娘。”
是吗?面『色』生出烫意,陆宴初偷瞄她一眼,浑身突然都不自在起来。原来她没存那个心思; 也不是要和孙年安……
“我、我走了!”
“等等。”豆苗儿不准他走; 黑漆漆的眸滴溜转了一圈儿,她上前伸手拦住他,笑嘻嘻甜丝丝道,“陆家哥哥,我做的点心好吃吗?”
“嗯。”明知她一旦『露』出这般讨人喜欢的样子就不对头,可……陆宴初默默低语,“好吃。”
“你要喜欢,明儿我再给你做呀,桂花蜜藕、荷花酥还有南瓜糕,栗子核桃也有多的呢!”
“无功不受禄,不必。”在她灼灼目光『逼』视下,陆宴初情不自禁的将头低了又低。
“什么无功不受禄?我们不需要这么客套的,只是陆家哥哥……”豆苗儿跟着他垂下的眸往下弯腰,非要看着他眼睛说话才行。
陆宴初只好将头抬起,正正经经地望着她,以免她作出那番滑稽的姿态来。
“陆家哥哥。”豆苗儿殷勤极了,“我长这么大,除了附近的两个镇子,都没出过远门,县上好不好好玩呀?有没有新奇之物啊?”
“我同你一样极少出远门,只从书上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天宽地阔物产丰富,我们在这里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知道的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说得我更想出去开开眼界啦!”
陆宴初好笑:“以后有机会,我带你……”
“不用等到以后,眼下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双手一合,一声清脆的“啪”,豆苗儿得逞道,“陆家哥哥,你还有两三日就要启程去县上参加秋闱对不对?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胡闹。”笑意敛去,陆宴初面『色』顿时一变。
“咋胡闹了?我一个女子,单独上路多有不便,与你一同启程正好做个伴儿,路上瞧瞧风景开开眼界。等到了县上,你去考试的空档,我就等你啊!陆家哥哥你伤寒初好,秋闱多打紧的事儿,不能马虎的,我在你身边,起码多个人照应。不然你一个人,我多不放心啊,这一去至少半月呢!我一个人在家……”声音渐低,豆苗儿埋头把弄着一绺发丝,这段时日,与陆宴初近距离接触下来,她仍没明白道徵大师嘴里的邪术会给她带来什么伤害,但她气运却好了不少,至少不同从前,一出门就接连不断的倒霉事儿,一个挨着一个,让人心情郁闷极了。
“我去赴考是正经事!”陆宴初听不得她说这些话,一听就面『色』发烫,整个人拘束得紧,但凡多看她一眼,胸口就“砰砰砰”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嗯,正经事儿,我才跟着你嘛!”
“胡闹。”词穷,陆宴初重复斥道。
“这不叫胡闹,陆家哥哥,我们一同去吧!”豆苗儿绽出一张笑脸,软软嫩嫩的唇漾开,往上勾起的两个小嘴窝深深的。
“不可。”
“为啥呀?”
陆宴初倍感压力,手脚放哪儿都觉束缚,他匆匆睨她一眼,越是看清她眸中的期待越手足无措,他怎么好意思说,她在身边跟着只会惹得他注意力分散。古往今来,学习讲究的就是心无旁骛,区区一个秋试,他本没多放在眼底,照顾娘那些年,他最多的就是时间。可近日,他总感觉心底慌『乱』,偶尔闪现在脑海里的画面,她的一颦一笑,总让他如临大敌,又无计可施……
瞧,她又这般冲他笑了!
陆宴初额头生出细碎的汗渍,转身干巴巴道:“我走了。”
“等等。”
豆苗儿唤着,他却恍若闻所未闻般的匆匆越过她,直直行去。
诶,豆苗儿拎起地上竹篮,吃力追上,在他身后喊:“陆家哥哥,篮子里的糕点饭菜怎么没吃呢?你带回去,我已经吃了晚饭,你送回给我我也吃不下呀!”
驻足,陆宴初望着她吃力的模样,接过竹篮,道了声谢,像是怕她再度提起跟着他去县里的事,逃也似的疾步离开。
努嘴,豆苗儿等他身影淡去,轻哼一声。
逃得过初一逃得过十五吗?
山人自有妙计,虽算不得妙,还又怂又厚脸皮,但不使出点手段不行了!
扭头回屋,豆苗儿开始收拾包袱,哼着歌,她叠整齐换洗衣物,把攒下来的铜钱带了好几串儿。
满意地把鼓鼓囊囊的包袱放到柜子里,豆苗儿爬上大床,面带笑意的睡去。
天亮了,她依旧给陆宴初做饭,『药』汤则免。
香喷喷的腊肉蛋炒饭出炉,撒了点青绿香葱,再煮一锅下饭的时令蔬菜营养汤,大功告成。
提着篮子,豆苗儿往兜里塞了几颗煮熟的板栗,边吃边赶路。
到了木屋,她垂涎地望着竹林里的翠竹,盘算着从县上回后,定得来伐几根。
“陆家哥哥,陆家哥哥……”不急不忙地剥壳,往嘴里塞板栗,豆苗儿一声声唤道。
等他出来,豆苗儿佯装没看见他如临大敌防备警惕的模样,将篮子亲手交给他,说了两句鼓舞鼓劲的话,转身就走了。
走之前,还退回来往他掌心塞了几颗剥好的板栗肉。
陆宴初一时恍惚,脑中她笑盈盈的脸还在眼前萦绕……
中饭晚饭豆苗儿都变着花样儿送来,陆宴初回回拒绝,她回回口头应下,转身人就来了,实在令他头疼。可怕的是,陆宴初发觉他越来越把她往心里头惦记了,她来了他不喜,她不来他竟然守着时辰频频往窗外竹林里探望……
她口齿伶俐擅长诡辩,又不依不饶,陆宴初次次不敌次次落于下风,只得又气又莫名有一点窃喜的把饭菜收下,以免她一张粉红小嘴翕翕合合,念得他脑壳疼。
“陆家哥哥,你是后天早晨启程吗?”傍晚,豆苗儿将装饭菜的篮子递给他,歪着脑袋天真的问。
蹙眉不说话,陆宴初定定瞅着她瞧。
“唔,我是算算后天早晨还要不要给你做饭呀!”
“不必。”陆宴初眸『色』渐深,审视着她滴溜溜转动的眼珠。
“哦哦,就是说陆家哥哥你后日很早就得启程对吧?天不亮就走?”
“差不多吧!”
“好咧!”豆苗儿『露』齿一笑,“明晚我要做一顿大餐,预祝陆家哥哥你秋试顺利,榜上有名。”
“不必了……”声音压低,陆宴初还没说完,她人已经跑进竹林,步伐轻快。摇摇头,原地站了半晌,陆宴初锁眉,转身进屋。
她小脑瓜里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他基本已经猜到了。
次日早,豆苗儿哼着歌来送饭,唤了半天陆宴初,毫无动静。木屋紧闭,没有灯光,仿若没有人烟。
她面『色』一沉,退后一步,感觉到什么地低头揭开篱笆门角落里的竹篮。
篮子里放了一束清晨尤带『露』珠的粉红山月季,旁边搁着一张纸条。
他字迹好看极了,锋利沉稳中不乏隽雅秀挺。
“等我回来。”
就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眸『色』剧变,豆苗儿气得跺了跺脚,好你个陆宴初,个大骗子!竟敢拿几朵野花就把她打发了?
十六章()
把一篮子粉红山月季带回家; 豆苗儿准备大刀阔斧将它们剁碎; 分别油炸蒸煮闷; 以泄心头之恨。可看着这些娇嫩美丽的花儿; 她撇撇嘴; 叹了声气。在堂屋角落找了个瓶; 她盛点水; 把花『插』好,养了起来。
花是无辜的,可陆宴初不是。
抱着花瓶挑了个适合的位置摆好; 豆苗儿抚『摸』着轻柔的粉『色』花瓣,暗暗咬牙,好; 她且等着他回来!看他陆宴初如何为自己的言行不一而狡辩!
闷气生了几天; 随着瓶里山月季的慢慢枯萎蔫去,豆苗儿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她开始拿笔记录; 陆宴初这一去; 已经六日了; 秋试开始了吧?不知他此时是不是坐在考场内奋笔疾书的答题呢?
摇摇头; 豆苗儿不想这些了。找了个大帽子戴上; 她从旁边破墙屋内拿出把镰刀; 在磨石上磨得稍微锋利了,吹吹灰,提着篮子走出篱笆门。
金秋正是农忙之际; 晚稻成熟; 到处金晃晃一片。
豆苗儿家没什么田产,就种了一亩地当口粮。
行在杂草遍地的狭窄田埂上,豆苗儿小心翼翼地走,昨日她就摔到了水沟里,至于前天大前天,不提也罢,好在都没出大事儿。但离了陆宴初,那些阴魂不散的霉运又回了,不是她倒霉,就是家里养的狗猫鸡倒霉,它们不好过,她自然更不好过。
经过村民们的田地,与埋在金黄里收割稻谷的人们打了招呼,豆苗儿下了自己家的稻田。
她慢慢用镰刀割下金黄的稻谷,放在地上。
天气越来越热,好在她也不着急,累了便坐在田埂上休憩,喝点水再吃两块糕点补充体力。
大黄与黑妹耐不住寂寞,早撒野撒远了,它们俩一直成群结伴,省了她『操』心。豆苗儿仰头望向无边无际的绿野,微风划过脸颊带走疲惫与炎热,舒适极了!歇了片刻,她『揉』『揉』小腿,起身走到田中间继续收割稻子。
日头渐高,豆苗儿抬袖抹了抹额头汗珠。
许是弯腰久了,眼前模模糊糊的,金黄的稻谷混成朦胧一团,似近似远,瞧不仔细。
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用手在不断地抓挠,浑身无力,豆苗儿难受地蹙眉,想着,她应该回家了!
睁开闭了片刻的眼眸,那股晕眩非但没有褪去,反而……满目黑暗,豆苗儿心头一紧,拔脚想走,身体却僵硬,下一瞬,整个人头重脚轻地倒栽了下去……
镰刀散『乱』躺在一旁,风摇曳着密密匝匝生长的麦穗,小小身影蜷缩在稻地,不易察觉。
几人谈笑着从田埂走过,一道含着咳嗽的女音道:“豆苗儿都回家了?”
“篮子还在,人估计回去休息去了吧!”
“嗯,豆苗儿这孩子手脚倒勤快……”
杂『乱』脚步远去,交谈的嗓音也消逝在风中。
日中的太阳缓缓下落。
“唔……”动了动无力的手腕,豆苗儿费劲地眯开一条眼缝,灿烂阳光纷纷入眸,她赶紧阖上,适应了会儿,重新睁开。
她晕厥了?
将地上锋利的镰刀挪远,豆苗儿检查着身子,艰难爬起来。
茫然地站在金黄麦穗地,她怔怔面朝太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