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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姬泽正与宰相商谈国事,余光瞥见高无禄手中打的手势,微微皱眉。
“调防之事事关重大,诸位爱卿再多多商议一番。”吩咐道,转身行到偏殿,高无禄连忙迎了上来,“哎哟,圣人,”焦灼道,“郡主娘娘出事了!”
姬泽闻言心中一紧,厉声问道,“怎么了?”
“今儿郡主从鹤羽殿回承光殿,途径御苑之时听到一些混账话,一时生恼,收拾行李出宫去了!”
姬泽闻言身体陡然一僵。
殿中静默片刻。皇帝凤眸之中风暴滚动,生硬截口道,“今儿政事暂且到此为止,诸位爱卿暂且先返回,朕后宫之中有事,便先去了。”大踏步离开,急急的脚步声倾泻着皇帝焦急的心情。
殿中,张皋等人闻言愕然,抬头瞧着圣驾背影,皇帝却是步履匆匆,顷刻间踪影就消失不见。。
承光殿帘幕飘扬,露出空荡的殿宇。
顾令月走的急,不过是略收拾了些日常用的东西。长生殿里大件摆设都在,不过是少了顾令月日常使用的一些用具而已,姬泽立在其中,却觉得心中有空荡之感。昨儿里,这儿还布满了少女的气息。他们在这儿用膳,用药,彼此之间亲密相闻,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没有想到,不过一个多时辰,他自前殿回来,这片温馨的小世界便已经天翻地覆。
姬泽沉默片刻,问道,“郡主出宫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无禄两股战战,低头恭敬答道,“今儿郡主前往鹤羽殿探望江太嫔,回来途径千步廊的时候,听见郭芳仪说了些混账话。郡主大发光火。发作了郭芳仪一顿,回到殿中收拾了一下,就……”咬牙下定决心吐露,“就出宫去了!”
姬泽闻言静默,眸中风暴涌动,手在袖中攒紧,森然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芳仪,谁给她天大的胆子,敢对位同一品的郡主如此放肆?”。
殿中一片寂静,高无禄低下头去,不敢回答。
姬泽心中郁气翻滚。
他珍视阿顾犹如掌上明珠,阿顾性情骄傲,她虽迫于需依靠宋鄂医治足疾,却事先约法三章,只愿与自己以情人身份平等相交,视为妃嫔为屈辱,如今听闻这些女子这般话语,忍受不住侮辱。自己并非不能理解她的痛楚,
可她受了委屈,选择径直出宫,连照面都不和自己打,其中决然意味,自己也微微心凛。心中不豫,又不忍怪责顾令月,一腔怒火都迁怒到郭氏身上,道,“她既然生了这么大的胆子。”
森然道,“这世上谁人让朕的阿顾一时不痛快,朕便让他一世不痛快。”
祥云阁
王喜立在阁前,展开旨意朗声宣读道,“罪妇郭氏,冲撞贵人,语出妄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郭芳仪跪在祥云阁中,听闻旨意,整个人无力瘫倒在地上,面容惊惶,“不可能,我自潜邸开始就服侍圣人,这么多年的情分,圣人不会这么待我的。”
王喜冷笑道,“哟,这圣人旨意都下了,郭庶人还在做白日梦哩!”板了脸色,“宫中度日,郭庶人你在宫中待了这么久的年月,还瞧不清楚谁该惹,谁不该惹,落到如今这个结果也是该当。”
收拢了手中旨意,冷声道,
“来人啊,替郭庶人摘了身上钗环,押送入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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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兴坊 郡主府
顾令月在宫中遭遇了不悦之事,心中不豫,回到郡主府,避入了菩提树屋。
一众丫头们伺候在菩提树下,心中茫然。
赵国郡主这半年来际遇奇特,以臣女之身住居宫中独擅圣宠,将宫中所有有名分的妃嫔都压的没有颜色。又因着与一介芳仪的冲突忿然出宫。众人茫茫然不知应当所归何处,立在府园之中,心中焦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郡主这般骤然归府,”钗儿哭丧着脸道,“若是惹怒了圣人,可是如何是好?”
“你们这说的是什么话?”碧桐听闻此语心中极端不愉,冷笑道,“郡主金尊玉贵的人儿,如何容得那起子小人胡乱攀扯。发作一番本就是该当的。”
砚秋闻言皱起眉头,她虽然理解碧桐心疼郡主的一番心意,却觉这般态度太过任性,忍不住劝道,“碧桐姐姐,郡主已经在火头上了。咱们做奴婢的,就算不能劝着主子冷静些儿,也不该火上浇油。”
眉头高高蹙起,“旁的倒也罢了,只一条,郡主这足疾如今治疗正是到了紧要关头。若是耽搁了宋供奉医治,日后便算是再补起来,怕也是损了效果,拖延更长时间。”
小丫头入内,神情怪异,“砚秋姐姐,外头来了一名青年大夫,自称姓宋。”
“宋神医来了,”砚秋面上露出一阵欣喜之意,“快快迎请他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喵!
第七十九章
宋鄂背着药箱潇洒入府,含笑道; “砚秋娘子。”笑着拱了拱手; “宫中的事情微臣也听说了一二; 郡主心性清高愤而出宫,微臣倒也可以理解。只是郡主走的时候,如何不记得唤微臣这个主治大夫一声。”
砚秋闻言心中讪讪; 自家郡主那个时候被气昏了头; 怕是只想着早一些离开宫中,倒真忘了宋鄂一事。只是自己不好代郡主直承; 只得道,“劳烦宋供奉了。您是御医署供奉,乃是有职司的官吏; 哪里是咱们能够管的着来去的。”
宋鄂含笑道; “那什么劳什子供奉不过是个虚职。我入长安便是为了医治郡主足疾。自然是病人在哪儿; 我便在哪儿。再说; ”目光温柔的扫过梅仙。
“我心上的佳人既然在这儿。他自然便也心向何处。
砚秋闻言唇角露出了然笑意,“如此。”施了一礼; “倒是我等想岔了。奴婢代郡主给您道歉。郡主的足疾日后便继续有劳宋供奉了。”
吩咐道; “给宋供奉收拾一个院子; 好生招待。”
小丫头利落应了; “是。”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之上,洒下冷冷光辉,照耀天地。
菩提树屋清冷坐落在园中那株茂盛的菩提树枝叶中。
顾令月躺在屋中小榻上,面容清白。
这些日子; 她躺躺停停,犹如做了一场大梦。
这场情缘,虽然起始之初非出于自己情愿,可这半年来的每一场欢愉都是真的,绝非煎熬。最初的时候,自己虽然迫于治愈自己的足疾希望同意此事,可是私心里,觉得自己不过是和如小姨玉真公主大多大周贵女一般,谈了一场因心随性的爱情。虽然爱情你的对方身份贵重了些,与自己的关系熟悉了些。本质尚没有区别。
缘起而聚,缘分而散。短暂颇有甜蜜,本身没有指望过长久。所以个中的每一日,都十分珍惜。
可是宫中千步廊下,郭敏清恶毒的咒骂生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其内血淋淋的模样。方才彻悟,知晓在外人眼中,这段感情是什么模样。
她的骄傲容不得如此。她是御赐昭国郡主,丹阳大长公主的独养女儿。母亲定是希望活的骄傲清白,昂头傲立在这个世间。若是知道如今这般,定是会伤心了!
可是私心里,心中又有一个声音清冷的告诉自己,
何必这般自欺欺人?
在世人眼中,姬泽是大周皇帝,坐拥大周江山,自己不过是一个失怙的郡主,说是有一个光鲜的昭国郡主名头,实则不过都依靠皇室帝宠,若失了姬泽的宠爱,一文不值。在世人眼中,自己不过是姬泽豢养的一个外室玩意儿罢了!
顾令月长长的眼睫一眨,沁出一滴泪珠。
自己与姬泽的一段缘分,姬泽是皇帝,她却姻缘前情复杂,且身体不足,没有办法登上后位。却又性情骄傲,不肯委屈自己。这样的姻缘,初始的时候注定不能长久。
既是如此,此次事情虽然刺痛了自己的内心,但借此机会抽身,亦是一件好事。
自己受辱怒而出宫,姬泽见了如此,想来明白她的用意,他亦是性情骄傲之人,想来不肯再俯就。
这段情缘,在感情最浓烈的时候骤然止息。多年以后彼此偶尔回想,尚得一丝甜蜜。
一行清泪蜿蜒而下。
这样,也很好吧!
长安的夜色深沉弥漫,无论夜色多么漫长,清亮的晨光终究会挣脱天际到来人间。
天光大亮。昭国郡主府门子打开大门,心中微有瑟瑟之意。
昭国郡主与圣人闹了别扭,怒从宫中返回,郡主府中人不知内情,心生一丝茫然之感,不知何去何从。
忽见坊门远处一路禁卫军朝着府门过来,不知何故,心中生忐忑之意,面上浮出笑意迎上来,“各位军爷,你们这是什么架势?”
禁卫军首领铁勇上前一步,微微咳嗽,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本统领奉圣人之命,给郡主府送一些东西过来。”
门子瞧着禁卫军手捧物品,心中大喜,“原来铁统领是送宫中赏赐过来。统领快快请进,小的这就命人去里面请郡主出来领赏。”
“小子且慢,”铁勇唤住他的脚步,咳嗽一声。
禁卫军乃是大周劲旅,若是战场之上,作战勇猛,从来不畏惧上阵千金。只是今次接到的这个任务太过尴尬,大统领李伏忠听了圣人吩咐下来,登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实在鼓不起胆子过来,转头瞧见副统领铁勇,记起铁勇夫人与昭国郡主的渊源,登时眼睛一亮,忙不迭将活儿交待给铁勇。
铁勇无知无畏,接了命令便领着禁卫军雄赳赳、气昂昂赶到了郡主府。
这时候到了郡主府门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尴尬,摸了摸鼻子,开口道,“今儿这些东西不是赏赐,是……”想起上头的吩咐,饶是性情大大咧咧,这刻也觉得难以启齿。索性转过,
“郡主如今居住在府中何处?末将亲自将这些行头送过去。”
门子听着铁副统领的话语,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郡主日常住园子里的白鹤草堂,只是如今……”
铁勇截着道,“如此,末将便直接去白鹤草堂便是。”
“哎,”门子瞧着禁卫军扬长而去的背影,一时间追赶不急,摸了摸脑袋,茫然道,“我还没说,郡主回宫后这两日没住在白鹤草堂,歇在园中树屋呀!”
铁勇未听见丢在身后的门子唠叨,率领禁卫军捧着赏赐一路往府中白鹤草堂方向而去。
白鹤草堂一片清净,碧桐立在屋中收拾顾令月的行李,忽的听闻堂外传来喧闹之声,露出狐疑之色,从堂上行了出来。
见廷中一队禁卫军闯入草堂,足足有二三十个人手,人人手中捧着用物,不由目瞪口呆,叱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不经禀报就闯进白鹤草堂?”
铁勇打眼扫了碧桐一眼,一板一眼道,“末将禁卫副统领铁勇,奉上命,将圣人一些日常用物送往郡主居所安置。”
碧桐闻言愕然,“圣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愣在当处。
铁勇见此情况,索性不管,挥手命身后禁卫军入内,将手中所捧笔洗、镇纸等用物一一安放在草堂中。
碧桐回过神来,急急阻止,“这白鹤草堂是郡主日常起居的居所,你们不能这么胡乱放东西进来。”
铁勇却对她的阻拦充耳不闻,板着脸道, “末将等奉圣人之命行事,昭国郡主如有意见。请郡主亲自向圣人陈情。在此之前,请几位娘子不要打扰禁卫军办差了!”
碧桐瞧着草堂中的动静手足无措,终究跺了跺脚,“我去寻郡主。”拎起裙摆,急急的朝着府中后园奔去。
郡主府花园风景明媚,
苍翠的菩提树舒展枝叶,淡定人世兴衰。
顾令月靠倚在树屋当窗之处,静静凝心思虑前事。忽听得树下来人气喘吁吁呼唤道,“郡主。”
顾令月悠悠的心绪被打断,颇为不悦,若非听出来人乃是碧桐,几乎要更为不悦了。推开窗扇从屋子中望下来,“怎么了?是天上下刀子了还是府中走水了?”
碧桐在树屋下头立定,仰头望着顾令月,“您快去府门处看看吧。”面上露出焦急神色,“好多禁卫军端着东西,说是奉圣人之命,将这些东西搬进白鹤草堂。”
顾令月闻言唇边泛起一丝讽刺的笑意。
自己自来受宠,论来从小到大,收到了从宫中赏赐下来的赏物多不胜数。若是从前,厚重的君恩能够给自己带来荣宠,可是如今,这等赏赐不过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自己的面上。
冷笑道,“叫他们都抬回去。”
“不是,郡主。”碧桐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急切道,“那些不是宫里赏下来的赏赐,是圣人日常起卧用起的用具。——领头的铁统领说,圣人从今以后,打算在咱们府中的白鹤草堂住啦!”
“什么?”顾令月愕然睁目,几乎疑心自己听错。
白鹤草堂中,禁卫军已经干完了活计,回到廷中。
铁勇立在草堂中央,左右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