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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武蹙眉:“原来我竟丑如这般?”
“可不嚜。你比它丑多了,最丑的就是你。”秀荷弯腰付铜板,躲过他清睿的眼眸。
庚武便好笑戏谑:“哦?就因为太丑,所以少年时总是躲着我么……”
那少年清傲,莫名恼她,不躲才怪了。秀荷脸红:“不要脸皮,谁躲你了,我就不认识你。”
周遭人群熙攘,忽而两个人目光对上,却胶得再分不开。
那少年时是真不相交的,所有她出现的场景几乎都有梅二,两个人躲着大人,元宵赏花灯,忽而猫来藏去,暗中便把手牵到了一起,又不知隐在哪棵树下偷亲。彼时庚武看见,只把她当做故事之外人,怎生得此刻这样站在人影中,倒像是失而复得,白天情意绵绵,晚上痴缠交抵,要把从前没有的都弥补回来。
庚武挑起秀荷嫣粉的脸庞:“就是因着太好脸皮,才让你从我身边溜走那许多年。”
秀荷也知他想到些什么,便不说话,两个人勾着五指在人群中走。
那亲卿爱卿,身后阿檀和奶娘看见了,都不好上去打扰。
“哟?这不是庚老板,今儿个也赶来这边热闹。”忽而一个商贾模样的在前边打住。
“哦,是宁老板。”庚武便停下来与他打拱客套。
那中年商贾看了眼秀荷,目中有客气探究:“正有一桩生意想找你谈谈,结果去店里又找不到人……”
秀荷看他似有正事要说,又见前边恰好是瑞安戏苑的侧门,里头叫好声忽起忽落,那人进人出,恍恍惚惚,像不真实,催生人进去。便道:“那你们聊着,我带孩子们过去瞧瞧。”
既是今后不来,总须得进去看一回,把甜宝抱在手上,叫阿檀把弟弟望门口推去。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那鸳鸯来戏水……”戏台上正自莺声杳渺,戏台下光影阑珊,看见梅孝廷坐在角落,穿一身墨色长袍,手上摇着玉骨折扇,凤眸半睁半合。
小柳春的唱功迷了看客心魂,他却听得心不在焉。他似乎迷得不是她的戏,只消耗着光阴等待她把戏唱完离开。但女人也是如此奇怪,谁人都把她捧着、仰望着,偏偏有一个不仰望、不把她的光环当成一回事儿,她就偏偏对他刮目相看。
那台上艳美贵妃凝来痴痴眼眸,梅孝廷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忽而一抬眸,却看到那侧门边几时多出来一道绮红,手上抱着个清灵灵的小丫头儿,正往这边张望。
那脸庞还是姑娘家的脸庞,一切却已经不一样了,拖家带口……怎生得回回一出场都叫人心疼。
他便不看她,冷冽一笑,转而去看台上的戏。
正中间头牌贵座上倚着醇济府老王爷德寿,痴痴地望着台上小柳春吸溜口水,伤还没好全呢,骨头早已经捺不住了。
隔空望着角落梅孝廷绝色的脸容,语气便倍儿酸:“这小子仗着什么本拭,竟能把美人儿霸着不放?老子就不信这邪了,几时非叫他忍痛割爱不可~”
汉生陪在一旁,见少爷与素玥隐在不远处的木头柱子下说话,听不见这边。想了想,便低着声儿道:“其实说来也简单,想要女人嚜,两副药就搞定了。到时候弄脏了身子,他一嫌弃,不肯再要,人还不自然而然就成老王爷您的了。”
“哼,说着简单,那药是恁么好下的嚒?你下了也得人肯喝。”牢德寿不阴不阳地凝了汉生一眼,见这奴才骨头不直,又拉长声音道:“……我怎么听说你主子和他是沾亲的兄弟,你这么出主意,倒也不怕人说你吃里扒外。”
汉生咧开面皮儿,弓着腰:“一马归一马,奴才说的是怎么虏获美人,和这沾不沾亲的没关系。那下药的办法乃说书的口里常说,也不算甚么新鲜主意。”
德寿眯眼看着汉生早已经没了后生清白的脸庞,耸耸颧骨:“嘿~~你倒是能说。真要把这事儿办成喽,本王到时候赏你个小差事干着,也比如今给个老太监当小宠儿好。”
“老王爷抬举……奴才是家生子,不敢违背少爷。”汉生低下腰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咯,大家久等了→←谢谢【呼噜噜、欲也酱、龙猫】三位小伙伴打赏(^o^)/~
还以为能一口气更八千……结果……我继续去,看看12点前能不能改完,大家要是看11点半还没有,就早点休息,明早一定能看到,羞涩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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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壹壹柒回 送她离城
台下木头大柱子后无甚闲人,梅孝奕把素月抵在柱旁,他生得清削雅俊,凤眸上挑,不语也似含着挑衅,素玥有些脸红。但晓得眼前这个乃是无心无情之人,便又静了神色。
素玥说:“三天后就起程,今次没有冬狩,就只是陪太后赏冬,带的人马也比想象中要少。德妃这几日身体些微不适,太后晨间都会着公公送汤过去,那天公公会在汤里做些手脚,大约两个多时辰就会腹痛。皇上必定命人在山谷下小憩,到时便是你们最好的机会。暗号是‘指鹿为马’,不要忘了。”
梅孝奕目无表情地看着她说完:“好,我知道了。那么这件事完成之后,你可要与我一同随行嚒?”
素玥笑笑:“素不相识,不过互相利用罢。你们要杀皇帝,我也总要叫他们皇家替我娘偿一条命,各取所需。之后我要去哪里,那是我的自由。”
“呵,这般冷硬,无怪乎三个月同吃同卧,那姓庚的还是没要你。”梅孝奕冷漠地睇了素玥一眼,把支着的手臂松开。
素玥听见这话觉得莫名受辱,晓得他已把自己底细探得很清楚,便挑起眉头驳道:“要不要也看缘分,这件事里和庚老板没关系,但请梅公子不要提他。”因见侧门边庚少奶奶在张望,便蓦地缄了口。
“这样紧张他?但我还不需要顾及你情绪。”梅孝奕顺着视线看去,看见是秀荷着一袭银红褂子,怀里揽着粉盈盈的小丫头……又是一个人。脚下步子便不听由心,拂了袖摆踅过去。
那台上戏目正自高…潮,小柳春已是唱到火候的,秀荷心神在外,却未注意到他。他便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鬓间柔软的碎发在风中轻拂,拂过白皙的脸庞。那长长睫毛轻颤,看起来好生安静。他便也安静,享受这站在她身后的静谧时光,似一个丈夫。
“粑、粑~”甜宝搂着娘亲的脖子,看见面前站着个漂亮叔叔,看起来莫名亲切,便伸出小手儿抓他。
“小家伙,你在叫我什么?”梅孝奕把甜宝的小手掂起来,柔软又透明,好似稍微用力一下都要揩断。有些无所适从。
不知是否因着那分娩前在马车里的依偎,她的三个孩子似乎与他有着天然的缘分,一点儿也不惧生。
甜宝见叔叔对自己笑,开心得卯小嘴儿:“粑、粑、粑……”
梅孝奕听见,只觉得心弦儿一颤,想起秀荷一身红红被抬进梅家的模样。假使那时候他与她,是不是此刻这小丫头就是自己的,叫一声“粑、粑”,然后栽进他怀里,舔着小舌头笑。那么他便会疼她,也会疼她柔顺又执拗的娘亲。他们或许依旧生活在小镇上,一家三口每日宅在后院其乐融融;也或许是去了南洋,在老太爷盖下的那座气派新宅子里,人们都叫他梅少东家,叫她梅少奶奶、小小姐。
秀荷察觉甜宝似与人拉扯,蓦然回头一看,些许讶异:“梅大少爷,你怎么会在我身后?”
梅孝奕浅淡一笑:“哟,陪老王爷在此听戏,正好路过,看到你在发呆。她似乎能认得我,竟叫我‘粑粑’。”
那凤眸中光影潋滟,似破开冰岩的笑。秀荷不想琢磨,便客气道:“近日听多了大人们叫老板,看见谁都‘粑粑’的喊着,她自个也不晓得意思呐。妹妹快和梅叔叔招招小手儿。”
到底是一个镇子上出来,互相之间总是客套。
梅孝奕看了看周遭,但见阿檀和奶娘推着小车子,两个俊秀小少爷正满目新奇地看糊糖人,便微蹙了下眉头:“他总是这样忙,把你们忽视?”
秀荷解释:“不是,你们不要总这样以为他。他就在后头,陪崽崽们一块儿逛庙市,路上恰遇到熟人了。”说着笑了笑,掂回甜宝的小手儿。
“哦,你认为好就是了。” 梅孝奕手心一空,忽然滞滞地看住秀荷。那凤眸深邃,似欲言又止。秀荷察觉,便要走了,叫小丫头和叔叔再见。
“再见。”梅孝奕低声重复,举步上台阶,忽而回头看一眼。那门外稀薄阳光之下,女人的倩影清窈美丽,那臀胯摇曳间渐渐恍惚,好像随时走着走着就会消失在光晕里。他忽然心中一空一痛,张口叫住她:“阿荷?”
没有应。
又叫。
秀荷愣了一愣,才知道叫的是自己,有些愕然地回过头去:“啊,你叫我?”
“是。我想试着这么叫你,看看你是否会回头。”梅孝奕清雅面庞上晕开浅笑,似那天井下枯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忽然之间得了许多安慰。
阿荷,连庚武也没这样叫过她。秀荷莫名有些不高兴了:“梅大少爷有什么话儿请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看,总是从前脾气,嫁了人也还是改不了。知道不能靠近的就不肯动情,没有半分留恋。
梅孝奕也不管秀荷是不是在听,自顾自冷清道:“我过几天兴许就要走了,这一趟,去了大约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我不放心你,总觉得许多话还是要说完。”
那语调萋萋,莫名沉重。秀荷步子一顿,背着身儿听他讲完。
“头一次离开,我想回来看看,看你后来是不是嫁了他,还有没有机会。回来知道没有了,却见你怀上肚子,又想再等等看,看生出来的是什么模样……但最后还是要走……人与人也是奇怪,从七八岁到十七八岁,就那么一眨眼晃过。今后你在海这边,我在海那边,你怎样我看不见,我怎样你也不会过问,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就先走了,下一辈子还能不能再遇见……说出来也是悲凉。我走之后,希望您还是回镇上,梅家破落了,不会再有人为难你。总比在这尔虞我诈的大染缸中要好。我不喜欢你总受人欺负,他亦不能方方面面把你顾及,你总要自己学着心狠些。”
想起那少时的光阴,一座泛着木头沉香的森冷老宅,那二个少年清坐在阁楼之上,穿一身衣冠楚楚,俊美容颜有如冠玉——那便是她所有女儿家时候的回忆。
秀荷微有些动容:“那孝廷呢,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会把他也带走,他若知道必定是不肯的。但他那颗心太痴太专,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不知道他后来还会出什么事。没有人会帮他。他总是我的兄弟。”梅孝奕看着秀荷的背影。
晓得梅二因为包养小柳春,行事太过跋扈招摇,得罪了不少人,都是梅孝奕在暗中挡着。
秀荷兜着小丫头转过身来:“他要是能像你这样倒好。那梅大少爷路上小心,今后在南洋发财。”
要叫他替她与他说声对不起么,仔细想想,又不知道是谁对不住谁。算了,说了也没意义,还是不要说。
“像我这样好嚒。”梅孝奕自嘲浅笑,凝着秀荷的眼睛,她的目光却错开,不与他对视。但他知道她已经明白了,那复杂的感情。便从袖中掏出来一只小锦盒:“这是你落下的,现在物归原主。”
秀荷接来打开,却是个镶着红玛瑙的金钗儿,不由疑惑。
梅孝奕看着秀荷纤柔的手指,凉凉一笑:“你果然忘记了,洞房那天晚上,我在门口拾到。二婶设着局儿,我一早便已洞穿,却存着侥幸,以为拜过天地,你总要认了我为夫婿。但我竟料不到,我在你心中竟是那样可怖……我以为你总该与他们有些不一样。钗子是你跑丢的,我想等你回来重新戴上,但你一直没有。我藏着藏着,后来便舍不得丢去。但今后再藏也没有意义,既注定半生不回来,不如什么都不要再带走。”
“呵呵,那一场婚事一开始便是骗局,梅大少爷无须念念不忘。若要说来,这本是你们梅家的东西,何来物归原主之说。贱内若是看上甚么首饰,庚某自会替她采备齐全,不必多此一举。”秀荷正要推拒,忽而一只修长大手却将那锦盒接过,又递回了梅孝奕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