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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红绸被他们拉离竹篙约半尺,韩正彦他们的鼓点恢复如常,稳稳的将红绸定在那里,双方再次僵持起来。
看着岳家军不但收复了失地还抢占了先机,岳震心里却明白对手已经牢牢的控制了比赛的节奏,这样耗到己方力竭时,他们定会一鼓作气穷追猛打。
岳震不由得焦急起来,再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恐怕岳家军将回天乏术了。
怕什么就来什么,不等对方反击,岳家军的桨手们已经有点跟不上岳云密集的鼓点,少帅无奈只好放慢下来,反过来用鼓点去找桨手们的节奏,刚开始还勉强合拍,一来二去就不免出现了错漏。
前护军的鼓手顿时发现了对手的失误,怎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由缓渐急的鼓声犹如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前护军的水手们猛然发力,转眼的功夫红绸又回到了竹篙跟前。
焦急的岳震反而冷静下来,暗想整条船上还保存着体力的只剩自己了,要是稍有慌乱那就输定了。
倾听着韩正彦他们的鼓点,岳震心中一动。既然己方的步伐已经乱了,那就把对手的节奏也搅乱,看谁乱的更厉害。想起在西湖上以真气为帆时高高翘起的船头,这家伙顿时计上心头,坏坏的笑容浮上了嘴角。
感觉着腰间力道的松紧,岳震开始用双脚收力、发力。
围观的数千人都看出了蹊跷,岳家军的船怎么上下起伏起来了?而且好像还颠簸的越来越厉害。
嗯?!不一会正在窃喜的岳震就发觉不对头了,自己用力压低船头时人家也在用力,而自己撤去力道船头受浮力的反弹上翘时,人家正好木浆出水桨手回气。
看着悄悄跟着前护军后退的红绸,岳震暗赞道,厉害厉害,短短的时间人家鼓手就识破了自己的诡计。不过本少爷还有更毒的呢,哈哈··咱们就来斗斗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有了刚才的经验,他把双脚发力换成单脚使劲,这样一来上下颠簸的船变成了左右摇晃。
看热闹的三军将士顿时一阵大哗,岳家军的船歪歪扭扭,两边划水的力道肯定不能均匀了。在场都是水军,自然明白这样的船只无论你怎么用力,也休想前进或后退,只能在原地打转啦。
果不其然,前护军的鼓手无法把握晃动的规律,两条船竟以竹篙为轴心转起了大圈。
转了一会岳震又暗暗的叫起苦来。身后水手们剧烈的喘息声传来,已经能清楚的听到汗水砸在船板上的声音。
这该如何是好?心不所属的岳震有一下没一下的发力,船也就晃荡的没那么强烈了,前护军的鼓手马上看到了这个变化,一阵密集的鼓点声里,水手们听到了最后冲刺的命令,发起狠来几乎是疯狂的划动着木浆。
岳家军的船头快速的向竹篙靠去,喧闹的场面瞬时鸦雀无声。
第四十节
眼看着大势已去岳震心急如焚,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脑海里蹦出来两个字。
用什么办法能够激发身后军士们的潜力呢?信念!对,此时此刻只有那种令人血脉贲张的信念,才能点燃他们几近崩溃的斗志。
三个字好像是铭刻在他心底的一道咒语,无需经过大脑和思维便脱口而出了。
‘咚咚咚’兄弟间的不点就通的心灵感应,让岳云不加思索的打出了鼓点,也仿佛敲打在二十位水手的心上,正在苦苦支撑的他们精神一振,竖起了耳朵,倾听着身后船头上传来的每一个字。
这几个字的魔力,岳震自己也始料未及,刹那间他觉得自己犹如一支蘸满了油脂的火炬,在燃烧的渴望中瞬间被点燃。
“撼山易!”
数千名围观的将士屏住了呼吸,注视着岳家军船头上仰天怒吼的少年。这一刻,这少年宛如一尊怒气冲云霄的天神,双手擎天,威风凛凛、煞气腾腾。
岳震觉着积蓄在身体里的能量喷薄迸发,将上衣爆成缕缕碎片跌落船头,滔天的气势感染着船上的每一个人。岳云退后一步,高举着鼓槌等待着进攻的信号;二十位水手整齐的单膝跪立,弓着腰身如二十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撼山易!”‘咚咚咚’
“撼岳家军难!”‘咚咚咚咚咚’
没有人刻意的指挥,岳云忘情的舞动着臂膀。双臂像一具呼呼转动的风车,铿锵的鼓点伴着岳震的呐喊滚滚而来。
“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二十二个声音凝聚为一轮圆圆的振荡波,扩散而去穿透着数千个心房。原本挤在船上姿态各异的岳家军将士,犹如听到了一声号角,都笔直的站立起来。
“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加入的声音越来越多,声浪愈来愈大。
黄佐其实早就回到自己的坐船,目睹了从开始到现在的整个过程,不禁想起了岳飞元帅的那句话:“黄兄率部来投,岳飞感激不尽,但贵部要想真正的溶入岳家军尚需一个契机。”
望着周围船上这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黄佐知道这个契机就在眼前,但他已经顾不上想很多,只是昂首挺胸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的呐喊着。
‘洞庭双蛟’的老二焦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喊,只是觉得喊着喊着,郁积在胸口的闷气不见了,心里亮堂舒服了很多。
老大焦挺也在喊,心潮也像声浪一样起伏跌宕。遥想当年与黄老大结义共抗杨么,转眼已是几十年过去了,再想想因为归顺朝廷的事,和黄大哥发生的争吵。焦挺顿觉羞愧难当,直到此时他才算明白,黄大哥为什么要归顺,为什么会选择岳帅和岳家军。
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焦挺啊,焦挺,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打家劫舍的水匪,你已经是坚若磐石的岳家军了。
明年清明回乡扫墓时,你可以跪在老娘的坟前挺起脊梁说:“娘啊!儿子们现在是岳家军的兵。”
刀山箭雨里不曾动容的铁汉子,不知不觉中热泪模糊了双眼。
排山倒海的声浪中,同是军人的韩正彦很激动也很无奈,事到如今赌赛已经显得微不足道。早就知道岳云难缠的很,谁知他家的老二更是个狠角色,与岳家父子生于同一个时代的大宋军人,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值得庆幸的是,有这样的友军在身前身后,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不幸呢?杰出如父帅这样的英雄人物,都已注定沦为配角。
韩正彦胡思乱想中他们的船头撞上竹篙,锣声响起结束了这场赌赛。看着群情激昂、欢声雷动的岳家军,另两家水军已经选择了静静的离去。
岳云哥俩回到岳家军的中军舰,见到黄佐和禄伯、鲁一真,三人有说有笑的在那儿等着。
黄佐手里拿着一件岳家军的军服递给岳震。“呵呵··大营里没有寻常百姓的衣服,二公子先凑合着穿,鲁师傅已经派人去镇上做新衣了。”
“要穿就得像个样子嘛。”禄伯却是认真的很,根本不理一脸郁闷的岳云,伸手就解下了他的红巾,给岳震端端正正的系上。嘴里还不停的赞着:“好,真好!好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
岳云无奈,只好叫来亲兵去取自己备用的那条。
几人说笑间坐下,岳震问起到底为什么而赌,鲁一真仔细的解说了一番,岳震越听脸色却越难看。
三家水军的情况各不相同,但争执却都集中在一点上各不相让,最后无奈中商议出这么个办法。
岳家军收编的黄佐其部,在洞庭战役里是攻打杨么水寨的主力,各种大小舰只受创颇具,所以集结到鄱阳湖修缮。韩世忠的前护军常年与伪齐,金军周旋,水军则担当着运输粮草、兵源的重任,每年的损耗也不轻。而吴阶将军的左护军扼守黄、淮西路,亟待发展、充实水军力量。
但朝廷调拨而来的木料却分上中下三等,各家在选料上就有了激烈的碰撞。
岳震听完不禁有些懊悔,要是早知道为的是这种事,刚刚就算是赢也要为韩正彦留几分面子才对,现在这样的结局无疑是加深了几方的矛盾。
岳云和禄伯、鲁一真看着他面沉如水,不免心生疑惑但也不好当众追问。
黄佐则在他阴沉的脸上看懂了一些,顺着岳震的思路往下想,不觉心中一惊。朝廷的用心昭然若揭,皇上不愿意看到几支主要的军事力量之间团结无隙,就使出了这样的手段来制造点矛盾。
想通了这里的缘故,黄佐不忧反喜,对岳震更加是另眼相看。隐约中觉着这个少年眼光独到,深谋远虑,将来的成就肯定会超过他的父亲。岳飞有这样的儿子相助,以后自然会顺风顺水的。
岳震思索了片刻,觉着事已至此,要是刻意的跑去跟人家解释反而显得矫情,这事又不好明着摆出来商议。也就换上笑脸,打着哈哈说起了别的话题。
午饭的时候,岳震自掏腰包派人到镇上买来牛肉、大饼,犒劳船上的二十位水手,军中严禁饮酒,因此饭吃的简单速度也很快。餐后岳震被安排在黄佐的中军舰上休息,舱房和哥哥岳云的相邻。
进到舱房打开窗,清凌凌的湖水唾手可及。岳震不由一阵心痒跑到隔壁去找哥哥。
岳云听小弟说要去湖里洗澡,笑着点头:“好哇,折腾了一响午身上粘乎乎地,是该好好洗一洗啦。”
哥俩下了大船找到一条小舢板,岳震执桨往湖心划去。
在清澈的水中玩了好一阵子,哥俩才嘻嘻哈哈的爬回舢板。清凉的风缓缓吹过,带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舒服哎···”岳震惬意的躺在船板上,眯着眼睛问道。“哥,这次来鄱阳大营就是为了材料之事?”
“嗯,主要是为了这件事,父帅得知三方的争执后很挂心,临来时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妥当。”
“妥当?难!”现在只有兄弟二人在此,岳震也没有什么顾忌了,就把这里面的隐情给哥哥解说了一番。
岳云在鄂州时曾与父亲探讨,父子俩一致认为,朝廷近年来用兵不断,再加上物力维艰,而且今年局部的旱情也导致物价上涨,才会出现了这样的状况。想不到小弟却一口咬定是朝廷在中间耍手段,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喽。
看到哥哥面带忧色沉吟无语,岳震心想,如果这件事能让老爹他们不再一味的轻信朝廷,凡事多留几个心眼,对岳家来讲不失为一件好事情。
“不会吧?自从张浚张大人入主兵部,军方的事一直就是国家的头等大事。”岳云思量了好久不禁又有些怀疑小弟的判断。
岳震在家时就特别关注这些大佬级的人物,中印和尚与银屏都为之详细的评说过,所以他对当权重臣的背景都知之甚祥。如今听到哥哥有所怀疑也不觉意外,老爹的政治觉悟本来就很一般,自然会影响到身边的这些将领。
“哥呀,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张太尉亦是军人出身,而且和中护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要是据理力争出言反对,岂不加重皇帝对军方的猜忌?所以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岳云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有些痛心疾首的讲道。
“哎,当年那些败类军人挑起御林军哗变,害得太子小小年纪夭折早逝。有前车之鉴,也怪不得皇上对军人有些偏见。”
岳震对这段公案也有些耳闻,两位禁军统领率部逼宫,导致皇帝赵构的儿子惊吓致死。至于前因后果他就不是很清楚了,却知道在这震惊朝野的事件后,两位权相倒台,才有了赵鼎进枢密院任知事、张浚官拜兵部太尉。也正是这场闹剧,才使得以赵、张为首的抗金派进入了南宋的权力中心。
“嗨,不说这些烦人的事了。”岳震知道短时间里改变家人的观念是不现实的,需要潜移默化慢慢的来,所以打住了这个沉闷的话题。
“哥,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可不许打马虎眼,要实话实说哦。”
岳云心中一颤不禁想起病弱的小弟缠着自己问这问那的情形,那时自己就经常被小弟稀奇古怪的问题难住,总是要靠大姐来解围。
“问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先说好啊,像男人为什么要娶老婆之类的问题就免了吧。哈哈哈···”岳云开心的笑道。
岳震不由大窘随即又释然,哪个男孩小时候没闹过这种笑话呢?。
“呵呵,你要是不提我还真忘了呢,说!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嫂子回来?老爹和老妈可是十六岁就订了亲,十八岁就已经有了老姐喽。哥你今年十五了吧,别告诉我说从来没想过这些啊。”
岳云俊面一红反击道:“还敢取笑我,刚刚禄伯可是全说了,还托我给娘亲带话呢,到底怎么回事?快给老哥从实招来!”
心里埋怨禄伯大嘴巴,想到柔福谜团一般的生世背景,愁情烦绪又爬上了岳震的脸。
看到小弟开朗的笑脸上布满了阴霾,岳云一惊急忙问道:“怎么啦,禄伯不是说你和那位姑娘很要好吗?是不是人家家里不赞成?没事!小弟你告诉哥是谁家的千金,哥回去和姐姐一块求父帅到人家府上提亲,一准能成!”
可是弟弟听到这些话也没有开心的表情,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无语,岳云不由得急道。
“哎呀,你想急死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