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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潇潇躺在平坦的地上,痛得眼泪直流,那身漂亮的青衣裳也被血迹染得星星点点,就像山上开满的红花。
她突然抬起头,横眉怒目瞪着我,视线如冰刀办锋利。
向来柔弱不堪的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太恨我了吧,忍着浑身伤痛,脚步凌乱地跑上来,揪住我的衣襟,几乎整个人都压在我身上。
大概是因为痛感,也因为愤怒,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凶狠的眼睛再没有从前那般楚楚可怜,锥在我脸上恨意甚浓:“花照,你不得好死!终有一天,我要让你为现在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她嘶喊着,带着哭腔向我嘶喊。
我面无动容,掰开她的五指,眼角含起了笑意,启唇一字一字轻吐在她耳边:“你还是先想想,如何为你将得到的代价买单吧!今日,还只是开始!”
“你这个贱人!可恶!”
她举手想打我,却是自己没站稳,狼狈地荆棘毯上后退两步,若不是方氏在她身后及时顶住,否则又要吃上那刺骨之痛。
我不想再听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起身离开大厅。
我回到我原来的院子,发现狼藉一片。
小容说,我跟白延卿走后,方氏和方潇潇便将这儿破坏地一塌糊涂。一件完整之物都不留,就连院子里的海棠花也全崛了。
没关系。
我叫人去问婆婆要账本,我不知道这账本原先是在谁手上,总之婆婆很快就将它我交给了我。我大致翻了一下,唔,剩下的银两足够我置换一批新物了。于是我让小容做主,将我院子重新整理布置了一遍。
小容倒是很会挑东西,选的都是贵的,不过样式都很合我喜欢。不出一天,我的院子便焕然一新,而且比从前更精致大气。只是院子里种的不再是海棠,而是几株高高的广玉兰。
我卧在新买的软榻上,打算小憩一会儿。连续经历那么多风雨,即非凡身,也会累了。
哪知我才刚眯了会儿眼,婆婆派人来跟我说,要我给方氏母女分点养伤的药。
哦……我差点忘了她们。现在府中诸事都要经过我的同意,我没开口,方氏母女的伤就只能硬生生受着,没钱请大夫。也得不到府上藏药。
想要药?好啊。
于是,我亲自挑选了两瓶金疮药,亲自送到东房。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用了这个,不出三日,你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我将药放在榻边小桌上,一脸和善的嘱咐眼眶红肿的方潇潇。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方潇潇抓起两个瓶子,一把砸在门外,碎成一片。
我闻着清凉的药香,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重的微笑:“府上大大小小物什进出,都由我做主。你和你娘的金疮药已经被你砸了,便就没多的给了。”
此行,我便是有意为之。我若让下人送金疮药,方潇潇或许就收下了。她恨我怒我,如果由我亲自送药,她便觉得是种羞辱。这个结果,我早就意料到了,而且我就是冲着这来的。
方潇潇也忽然明白了我的意图,大悟而愤怒,对我咆哮:“你这个阴险小人。尽是知道算计我!不涂药就不涂药!我身上这几百个疮孔,来日我定要在你身上扎上一千个一万个!我方潇潇,绝不有求于你,别说是一瓶金疮药,哪怕是一条命,我也绝不屈服于你!”
我呵呵笑了下,拍拍手:“真是好骨气。”
方潇潇气得两眼又开始冒泪,大哭大叫起来。
我瞧了她一会儿,很想看看传说中的梨花带雨。可是在她脸上,已着实找不到当初那份叫人怜惜的哀楚了。我看得无趣,干脆就离了东房。
路上,小容问我:“如果她真的要了金疮药,岂不是便宜了她?”
我长叹,说:“她身上的伤,早晚都是要好的。我只不过是想以药之名,气气她罢了。”
小容又问:“少爷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跟小姐一起回来?”
我顿了一下,说:“死了吧。”
小容大惊地捂住嘴,我摸摸她的头,笑了:“地下埋的酒可被挖了?”
片刻之后,我坐在院子里,晚霞并天,空气浸在酒香中,闻着就让人醉了。
这是最后一坛桃花酒,没想到当初埋下的酒都被我一人享用了。我抬起头,望着那二三正值花期的广玉兰,脑袋有些晕眩,干脆仰倒在软绵绵的绿草地上,天地衾枕。
我丢掉酒坛,撒了一地桃花酒香,展开的衣衫也被这酒浸湿了,空荡的酒壶“咚”地滚到树根下,从天而降掉下一朵白光耀眼的玉兰花。我将玉兰拾起,凑在鼻前,深深吸了口气。许是被前些日的风雨吹压,花朵开的不算完美,洁白的花身上印着几缕风刮雨摧的痕迹,但依然芳香四溢。
昏沉的醉意和甜美的香气暂时驱散恼人的情绪,我呆呆望着满树玉兰,晚霞在花瓣上融成一抹抹嫣然温暖的光晕,一阵风过,清香带着凝结的晚露潇洒而下,落在我脸上,冰凉丝丝。
我好像看到了下雪苍天,周身也跟着觉得寒冷,就如我的心一般。
有人醉在酒里,有人醉在名誉里,有人醉在红尘里。
我醉了,也醒着。我着迷望着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玉兰,心里生出不该有的凄迷,有些自嘲地叹了口气:“这年头,雨下得太多了。小容,你说,后面还会有雨吗?”
小容望着天,然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笑了笑,一段风雨去,一段风雨来,真正的雨过天晴怕是要等很长时间之后,等到所有人都忘记。
黄昏宁静,偶尔从东房传来东西砸碎的声音,此时我听在耳中竟然觉得格外清脆,恨不得再多响两声。我长长伸了个懒腰,小容忽然满脸激动地叫了我一声:“小姐……”
我从地上翻身坐起,同时目光投向那不远处的院门,白延卿正站在那儿。
第048章 废了
应是连日赶路,他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整个人身上就像蒙上了一层灰,完全没了曾经的风雅逸姿,显得潦倒落魄。他目光深切地望着我,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等你很久了,夫君。”我咬重最后两个字,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看着他。
白家最近那些事儿又在街上传的沸沸扬扬,只怕他还没进城,就已经知道我在这儿了。
“阿照,我……”他满目疮痍,上来轻轻勾住我的手。
我甩开他,目光瞬间寒了下来,冷眼瞧着他,动了动嘴唇:“白延卿,我回来可不是为了跟你重叙旧情。”
他垂手站在那儿,脸上满是颓废之色,恍惚般地愣愣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懒得再看他一眼,起身进屋。
白延卿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白府,婆婆立马攻到我的院子。
此时,白延卿已在院子里呆站了半刻,婆婆见到这样的他,一下子哭了出来:“延卿,你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为了这个红杏出墙的恶妇,连亲娘都不要了吗!”她拉着瘫如枯草的他,指着坐在屋子里的我,“你现在马上写下休书,这个恶妇败坏家风,我们绝对不能要!”
反应缓慢,白延卿抬起眼皮看了我,对婆婆皱起眉:“娘,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我跟阿照的事了。”
婆婆愕然,气急败坏地告状:“你可知道,她一回来就大闹白府,伤的那两个还在床上躺着呢!下一个恐怕是要轮到我了,心肠和手段这样歹毒的女人,你还要她做什么!”
小容在里面听不下去了,冲外面大叫:“她们都是罪有应得。她们才都是恶妇!”说着,小小的身影也跑到白延卿面前,将方氏和方潇潇之前的所作所为一一道给白延卿。
小容长着一张快嘴,婆婆在中途妄想打断都无济于事。我也没打算拦着,那些冤枉事本就不该是我承担的,让白延卿知道了也好,好让他算算他究竟欠了我多少。
本就面无血色的白延卿此时脸色越发苍白,他在门外遥遥望着我,眼中深意复杂。
我避开他,走近里屋,躺上榻子休息。喝酒之后醉意朦胧,我已快抵不住眼皮的沉重了。
我不知道小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白延卿和婆婆什么时候走的,我睡得沉甸,听不到属于梦之外的任何声音。
第二日,我在院子门口远见前院开了一片火红。
我举步前去,发现是新种的海棠。小厮说,这是白延卿一早去花城亲自挑选来的。我心里有些异样,浑身很不自在想要尽快离去,却是扭头发现大厅里有人,走近几步便听到方氏和方潇潇哭诉的声音。
我进了廊子,往里面看了一眼,果真是负伤的方氏和方潇潇被人抬到了大厅,坐在白延卿对面正在一起抹眼泪。而白延卿已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衫,面对二人的抱怨,脸色阴沉。
方氏用帕子擤鼻,一副委曲求全地哀慈说:“延卿,你千万不能再被那恶妇迷惑,之前那些事我们都不会怪你的,只要你回来就好。你回来,我们就有靠山了。”
而另一边,方潇潇咬着下唇,眼眶泪水盈盈,有些臃肿地发红,满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望着白延卿,弱弱唤了声:“夫君。”
我在外面冷笑了下,移步跨入大厅,道了一句:“这两个字也是你能唤的?”
见我突然到来,方氏惊愣一瞬,随后愤愤别开眼,不屑一顾。方潇潇则像受到了惊吓,立即抬起手帕,抽抽泣泣地呜咽起来,又恢复从前那般我见犹怜。
方氏不理我,一边安抚方潇潇,一边对白延卿语重心长:“延卿,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你写了休书,和潇潇已不再是夫妻,但到底咱们也是亲戚,你们情义还在,我们情义也在。潇潇是一心一意等你回来,她对你才是忠心不二、痴心不渝的唯一人,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
终于又露出狐狸尾巴了,当初不肯走,非要等白延卿回来,我就知道她们还想借着白延卿在白家留下来。
可是白延卿依然知晓当初她们做所之事,要是再答应下来,就太混账了。
我走到白延卿身边,手掌搭在他胸前。身体微微靠向他,轻轻问:“夫君考虑地怎么样了?”
他对我突如其来的温柔感到诧异,答我说:“无需考虑,休了便是休了,这是我早就已经决心的事,不会更改!”
我满意地点点头,傲目望向一脸惊讶及羞愤的方氏和方潇潇。
方潇潇双眉蹙得更委屈了,拉着方氏的袖子小声说:“娘,我们快回去吧,我不想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方氏恨恨瞪了我一眼,大叫几个小厮抬了她们的轿椅离开。
当她们消失在门前一霎那,我退步拉开与白延卿的距离,面色也由柔转淡。
随着我的动作,白延卿的眼睛里光亮逐然褪去,重新蒙上那层幽暗与晦涩。
这也让我自己觉得很可笑,我对他从真心实意走到了逢场作戏,从今往后,那些温情脉脉都跟我们无缘了。
婆婆还是偷偷给方氏和方潇潇送去了金疮药,几天后,两人又能够昂首挺胸地在白府里闲庭阔步。之前我以为方潇潇口中的“回去”是指离开白家,没想到当时只回了东房,看来……是我想太多。
这日,在婆婆的强力要求和每天三提醒之下,我为白延卿办了一场洗尘宴。
我并不是很在意这场宴席,她要办那就办吧。方氏和方潇潇也顺当跑了过来,在我的严格把守下,她们已经几日没吃上好菜式了。
洗尘宴安排在中午,五人围坐在大桌前,气氛格外安静,只有婆婆时不时给白延卿夹菜跟他嘱咐身体的说话声。
因孕期反应,我吃的不多,最后喝了一小碗汤便放下筷子。我抬首,看到方潇潇正偷偷瞧我,在视线接触刹那,她很快低下头避开了。我目视他们四人,他们都只瞧着桌上的菜,亦或是相互对视,当我如空气般不着这方向一眼。
大约过了一刻,小容端着一只热腾腾的碗进来,放在我面前。
浓重的气味将四人的注意引了过来。方潇潇厌恶地拧起眉,捏住鼻子。
这时,方氏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偏要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弄出些奇奇怪怪的味道!成心让我们吃不下去!”
“这是安胎药。”我端起碗,故意跟他们解释一下,然后慢慢将药喝完,眉目清冷,“你们一个个都不想让这个孩子活下来,可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方氏嫌恶地白了我一眼:“这还像话吗?潇潇啊,我看这饭咱们还是不吃了,尽早回家吧,免得以后连累我们一起被外面的人笑话!”说着,往婆婆那儿斜了一眼。
她偏是不信我肚子里的就是白家骨肉,这我早就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