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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这么说……”天帝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在场众仙的悠悠之口如何堵住?”
呵!什么神仙!什么规矩!当涉及到他们自身的利益的时候,一切皆可抛下!
一开始不都是满口仁义,满口道德,张口讨回公道,闭口除去祸害。
现在,为了拿我酿成花间酒,一切都可以抛下了。这就是他们这些个道貌岸然,心口不一的神仙的真面目吗?
怪不得,怪不得龙骨临死前说让我看清白苍的真面目。这下我看清了,我彻彻底底地看清了。我只怪我没早看清,最后落得个覆水难收的局面。
忽然,一只手覆上我的手腕,我猛地睁开双眼。
四目相对,我这次将他的双眸都望穿。我希望能看到他的心底,我希望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他刚才的话都是在骗天帝而已。
但是,并没有。他说得都是真的,这次我再无法骗我自己了。
“你当我……没听见吗?”我不敢相信那是我的声音,我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冷呢?我可是在和我最爱的人说话啊,我这是怎么了?
胸前的鲜血还在流淌,可我却感受不到疼痛,怕是我此刻满心都是痛楚,所以胸前的疼痛都不足以引起我的注意了吧。
“你都听见了?”他也同样是冷冷地说。
我不想回答他,用尽力气与勇气闭上眼。我不想再看到他了,他看似无辜却又无法骗到我的眼神。
“你……”
手上一凉,应该是他抽回了手。正好,我还没有力气收回手呢。
“那就,逐了吧。待百年后,风声过去,再接回来成大业。你就戴罪立功,暂且不追究其他责任……”
天帝又在说着什么。我没有心情去听,眼皮很沉,脑袋也很沉,直到沉得支撑不住我的力气。而后眼前一黑,一切都消失了。
伴随着各种感觉,各种伤痛,都消失了。
耳边风声四起,也似歌声四起。
这声音很好听,听得我仿佛忘记了一切不开心的回忆。只可惜那是仿佛,我并没有忘记。
我这是死了吗?不,我还没死。我没有魂魄,如果我死了,我怎么还会听到声音?
如果能够选择,我更是希望自己死了……
不!我为什么要死?我做错了什么?骗我的是他们,要说这世上我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伏青而已。
狂风在耳边刮得越来越狂,风沙从脸颊上扫过,平地割出一道血痕来。
这里是哪?
我想睁开眼睛,却没有力气,我想站起,腿却早就废掉。我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丫头,你可还活着?”耳边传来一声问候。我看不见是谁,也不知道我在这世上还认识谁。
“她伤得这么重,怕是没几日活头了。先带回去,这里风沙大,一会儿黑风刮来,会将她埋没的。”
这话音刚落,我感受到身下传来颠簸,我猜应该是被几个人抬走。他们要抬我去哪?又是要害我吗?
不知过了多久,我身下一顿,被安置在地上。身下松软,也不像是地面。
“丫头,你能睁开眼睛吗?”
我听着这和蔼的声音,虽平添几分信任。但是,这几分信任很快便被怀疑打败。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谁我也不会再信了!于是,我继续闭着眼睛装死。现在看来,如果我装死,反倒像是对我更有利。
“丫头,你也不用害怕。到了这里的人,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了。你要是害怕,那就先休息吧。只是你伤得这么重,如果你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伤的,也许能将你救回来呢。否则的话,任凭你的伤恶化下去,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我思忖许久,身边的人并未离开。最后,我咬咬牙,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挑了挑眼皮。却还是睁不开,我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
仙君……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忽然想到他?我近乎疯狂地在心底暗示我自己不要再想他,可是他的音容相貌都像是深深地印刻在了我脑海中,挥不掉,抹不去。
“丫头,你是睁不开眼睛吗?”
我想回话,却张不开口。只听得周围脚步声越来越乱,像是有很多人走了过来。
我有些害怕,但是恐惧也转瞬即逝,我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怕失去什么吗?果然,没有赌注的人是什么都不怕的。
“她伤得很重,你们看看,谁能治她?”
一音既出,周围立马杂乱起来。在众人的讨论声中,我能听出他们确实都是在讨论如何如何救我。
可是问题来了……
我与这些人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救我?救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我再也不相信什么善意了,无论是谁,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就比如发生在我身边的一切。
我一边怀疑着,一边小心地留意他们,可惜却是徒劳。此刻,我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就算他们真的要害我,我也只能硬着脖子等死了。
他们商议了不一会儿,有几只手捏上我的身体,捏捏手臂后向下摸去,我猜他们应该是在检查我的腿。可是我的腿早已没有知觉,除非我眼睛看见,否则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对我的腿做了什么
仙君……
我为什么又再想他?!
忽然,嘴巴被撬开,一个圆润的东西顺着嗓子滑下,登时腹中滚热。
这是什么?
我脑中闪过了无数种想法,却也猜不出这是什么?但结果无非也就两种,一种是害我的,一种是救我的。
须臾,我仿佛感觉到身体恢复了点力气。
周围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难道他们离开了?
而我则更加慌张,如果他们离开了,那就更有可能是在害我了。
“丫头,你睁开眼睛试试。”他们像是并未走。
我鬼使神差地照做了,先是一阵刺眼的白光,双目禁不住白光,兀自淌出许多眼泪,眼泪冰冷,一颗一颗地掉进脖颈之中。
我微微侧头,见我正身躺在一间茅草屋中。而身侧是位老者,他身着一身青衣道袍,束发盘髻,怀中夹着一柄白色拂尘。
“啊……”我张开口,虽能发出声音,却说不出话来。我不明白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了,许是力气还没恢复吧。
“还好还好,总算回过来一口气。丫头,你是犯了什么事来的这儿啊?”老者背过手去,身子前倾问向我
我眼珠一转,此刻我连自己身处何处都不知道,又为何要告诉他呢?万一我说出后,他对我不利我该怎么办?
正想着,门口忽然闯进来几个少年,他们手持长剑向我奔来。
我心咯噔一紧,难道真的是要来害我的?
虽这样想,但我还是无法躲闪。我只得闭上眼,等了片刻,也没见什么刀剑砍在身上。
我看着他们,等待他们说话。
那位老者挥了挥手示意少年,少年们道一声是便离去了。
老者伸出二指探上我的眉心,片刻后收回,道:“你是仙?”
我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默默不作声。
“你是坠仙?”
我还是不作声。
“既然你不想说,那也无妨。毕竟每一位来到这里的人都有他们的秘密,既然是秘密,那就不应该被说出来。你现在能活过来想必也能再活下去,你且好好养伤吧。真是想不到,见你年纪不大,怎就伤成这样?”老者说完,转身离去。
我紧紧地盯着门口看了半晌,也不见再有人进来。先是活动活动了手,而后拄着胳膊勉强依靠着墙坐起。
再次环顾四周,这里倒像是一户普通的人家。但是,我再也不要被外表所蒙骗,不管这里是哪,我都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仙君……你骗我!你们都骗我!好!既然这样,那你们就等着。只要有我一口气在,我就一定会回去报复你们的!一个也不会差,一刻也不会晚。
心中郁结,胸口窒堵,身体的力气在恢复。我想不出方才他们给我吃了什么药,这想也无所谓了。就算是毒|药,我也一样吃下去了。
说到毒|药,这些年来,我吃的毒|药还少吗?
我活动活动手腕,现在只能勉强抬起手臂,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迅速盯着门口看去,这一刻,脑中闪过无数种情况,可是,脑中却闪过了他的面庞。
我为什么还在想着他?难道他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吗?
见进来的还是那位老者,但我还是不敢放松警惕,面目表情地盯着他。
他手中拿着个什么碗,正向我走近。
“丫头,这药你喝了吧。这样你的伤也好得快些,要知道,这里的环境不利于养伤。”说着,他将一个黑漆漆的瓷碗递了过来。
我看着碗中暗红色的液体,不敢伸手去接。我凭什么就相信他们?我甚至连这里是哪我都不知道,我又怎么敢相信他们?
老者许是见我不接,于是转头将黑碗放在床沿上。后退两步,说道:“丫头,不管你想不想说,也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的。总之凡是到了这里的人,也只能认命了。”
认命?我心中冷哼一声,我可不认。凭什么我的命运就是被他们欺骗至此?我还要报仇,我要回去,我要让他们付出骗我的代价。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声通报:“族长,张仙人来了。”
我也循声望去,见是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道人走近。
他们互相行了行礼,而后一同望向我。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那位张仙人手一伸,捞过我的手臂,二指搭上手腕,听了半晌,放下我的手,说道:“身上的伤并无大碍,只是心上的伤,怕是……”他停下,仰头与我对视,接下来的话却不说。
我张张口想问,可是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张仙人二指又搭上我的脖颈,又听了片刻,道:“原来你身体还有毒?毒性积存到现在,怪不得说不出话了。”说着,他单手扯开我的前襟。
只听得刺啦一声,我也见到了我胸前的伤,黑漆漆的塌陷外是已经外卷的皮肉,直到现在,还有鲜血汩汩地往外渗出。
我抬起头,不想去看胸前的伤,只是望向这位张仙人。
张仙人捋了捋白胡须,道:“你体内这毒,是谁下的?”
我摇摇头,不想说。是谁下的,我自然明了。
想当初在妖界的时候,方离曾在我耳旁说我日服毒|药尚不自知还当做是解药,想当初我几次不服药也完好无损。
现在想来,还是自己太傻。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他的话,还什么解药,什么神识。他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而我却一直深信不疑。如果没有伏青的死这一码事,我是不是到了临死之前都不会发现他一直都在骗我?
“看来你是知道。”
我点点头,我当然知道。
“那,你想活下去吗?”张仙人笑了笑,背过手去,淡淡地问道。
我仰起头,与之对视,而后张口说:“啊啊……”我忘了,我现在说不出话了。
而那张仙人像是懂了一般,转过身去,说:“那好,既然你想活下来,那我们便救你一救。”
我登时觉得浑身的痛楚都消失了,他说他能救我?是真的吗?
这时,方才那位被称作族长的老者又进来了,直接向我走来。我看着他们,希望能从他们的服饰或者举止判断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人会救我呢?我明明记得最后是要将我……逐了!逐什么?逐哪去?
族长回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张仙人。张仙人笑着接过,雾气氤氲,笼罩得整间屋子都模模糊糊的。他们对坐在我面前,似是要问话。
“你会写字吗?”族长问我。
我摇摇头,我确实不会写,他们这是想从我的口中知道什么?
“你归属谁家?”
我又摇摇头,我谁的都不是。我是我自己的。
“这丫头受了惊吓,现在还不能说话。待她恢复几日我们再来问吧。”张仙人和族长商量着。
“可是,她体内积存了大量的毒,若是不能及时……”
我正听着他们说话,却见张仙人挥手制止了族长的话。我不懂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而后他们一齐出去了。
独留下我,若是不能及时什么?我会怎么样?会死吗?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于是我脑后一仰,再次倒在床榻上。身下很硬,硌得骨头发痛。
我想起司酿宫的……
不!我为什么又要想司酿宫怎么怎么样?那个地方充满了杀戮与欺骗,我恨那里!
如果能够选择,我从一开始就不要到那里去。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