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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他最迟明天就会很快回来的。”符博望着范卡，低敛起黑亮的瞳，将一丝落寞掩藏。
“你知道？”范卡微微讶然，双眸乏起几分幽亮。
“不是。”符博笑了笑，凝视着范卡澄澈清透的双眼，声音透着一丝低哑，“我只是知道，如果他不立刻赶回来，那我就会认为，要取代他在你心里的位置并不难。”
范卡定了定，望着眼前符博那熟悉的俊朗脸庞，思维慌乱。
“我是认真的。”离开前，符博最后靠近范卡的耳边低声说道，声音温柔而坚定。
………
☆、语言
当天晚上，潘市夜景依旧。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下班后范卡没有再去研发部左洋那里看他创建的虚拟世界的进展，匆匆离开公司时连忘记了打卡也浑然不知，之后就早早就回去了自己的公寓楼。
踏进自己熟悉的空间，范卡恍惚了一整天的心情才慢慢舒缓了下来，她抱起总爱坐到地上的大熊玩偶一起窝在沙发里，却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却不是孤独寂寞。
抱着大熊，范卡茫无焦距的视线扫过了角落里的小火龙玩具身上，看到它又又趴在充电平台上，几乎当成是它的窝了。墙角边，小火龙也略为抬起头来望了范卡一眼，然后又继续趴下来，懒懒地卷起了尾巴。范卡留意了一下，看到充电器上显示的是充电状态，想不明她不在的时候它都跑哪里去玩了才这么耗电。看着小火龙，范卡想到的是符博，然而此刻她却害怕自己想到他。
更令她彷徨的是，她发觉自己像是在逃避着一些什么。
此际，范卡是那么的想徐森回来，一直在想，煮饭煲汤时在想他爱吃的口味，吃晚饭在想和他一起在外相约就餐时他喜欢坐靠窗的位置，洗澡时也在回忆之前跟他一起去山庄度假的时光……也许，她只是怕，一旦她不想这些事，就会想起别的什么事来。
夜晚，范卡回去自己的房间，呆呆地望着梳妆台上的那个徐森送她的XD玩偶。至今，她都一直没有启动它。它是那么恬静安然，那么精致、美丽。坐到床边，她凝望着玩偶安睡的脸庞，明明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唤醒它，为何她没有那个勇气？
——她凝视着玩偶／觉得像极了她年轻时的样子／婀娜的玩偶伴着简单的节奏跳着／一圈又一圈／当发条再也拉动不了玩偶跳动的那一刻／舞曲的终结／也是她回忆的终结……
熟悉的手机铃声的响起，竟忽而吓了范卡一跳，之后她赶紧循声跑出去房间，在偏厅沙发上找到了闪烁着彩虹链的手机，她还以为是徐森打回来的，没想到来电显示却是左洋。
“喂。”犹豫了一下，范卡还是接听了电话。
“范卡，你在哪里？”手机里传出了左洋激动的声音，显然是极度欢悦兴奋，“今次你一定要来看看，它们发展出了语言！”
愕然了一下，范卡才明白了左洋的话。她知道，左洋说的“它们”，想必是指那个虚拟世界中的生物种群。虽然会互相沟通的动物并不一定具有高级智能，但若一个物种有了自己的交流语言，那么离发展起一个文明就不远了！
所以，此刻范卡也不由得感到惊诧不已。
在电话里，左洋告诉她，监控软件之前已经检测到那个世界的一群物种——他称之为“虚拟人”，产生出了互相交流信息的行为，但他并不确定它们是否有发展出自己的语言。
后来，左洋就自己编写了一套智能语言分析程序，将它们交流的内容数据与它们的行为联系起来，并追踪信息的流动，这套程序承担着繁重的编译工作，正在全力去解码“虚拟人”的语言体系。监控软件显示，在虚拟世界的那一群智能生命“虚拟人”是用脑电波直接交流的。左洋用语言软件分析过它们交流的内容，还截取了七个个脉冲信号来分析。
每一个脉冲都只有不到半秒长，但里面包含了大量的信息，只是语言分析软件暂时还无法读懂其中的含义。还有，“虚拟人”使用的沟通方式就类似于电子技术的波分复用，而且是众向发散的——这意味着它们的沟通方式更简洁，更迅速，而且能更有效地进行实时的远程交流。
听完之后，范卡讶然愣住了，一时根本不知开口说什么。
只不过，她惊诧的不止是这个结果，而是现实这个结果的时间竟是如此之快，仿佛人工智能的魔盒是那样的随手可得，就像是上帝只写了一段RNA编码，地球上就自动繁衍出万千的物种，然后很快就出现了两脚直立行走的一群猴子……
也许文明的浪花，很快将会卷席虚拟世界的每一个空间。
“你怎么知道，那些不是噪音？”范卡低声问道，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干哑，像是说出的话不过是作徒然无力的挣扎。
“我做了齐普夫分析，得到的几乎是一个漂亮的对数倒数规律的图形。”左洋深深地静默了一下，又激动难抑地接下去说道，“之后，我也试了香农信息熵分析。你知道，智力相当于5岁小孩的海豚……它们的语言达到第三或者第四阶熵水平，而‘虚拟人’已经达到了第五阶！”
此刻，范卡已经不知能再开口说什么。她很清楚，左洋的分析是科学的，她也相信他的测定结果。另外，她也知道齐普夫分布图代表什么（齐普夫定律是美国学者G。K。齐普夫于1932年提出的词频分布定律，既是如果如果把英文单词出现的频率按由大到小的顺序排列，则每个单词出现的频率与它的名次的常数次幂存在简单的反比关系），只要将‘虚拟人’的交流数据拆分成信号单元，也许是单脉冲信号、频率信号或者其它元素，就像是英文中的26个字母，然后统计它们出现的频率——
如果信号是随机的噪音，那么每个信号单元出现的频率大致相同，齐普夫图呈平坦的分布；
如果信号清晰但不包含任何信息内容，那齐普夫图则是一个尖峰；
如今，图形呈现出一定的规律，介于以上两种极端之间，则只能说明数据信息必定包含有一定的意义。无疑，它们确实是发展出了语言，而且短短时间内已经演化到了第五阶熵水平！
结束通话之后，范卡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挂断手机的，只是心神恍惚，好一会儿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像是思维被堵塞在复杂的大脑回路中。也许，大脑中有时一个神经脉冲会产生如信号尖峰般的激灵，才会令人猛然意识到，也许信息处理本身就是有上限的，若没有坚强的意志，太复杂的大脑更易于崩溃……
然而，“虚拟人”的大脑却并不会受这样的生物条件的限制！
所以，它们进化的时间是如此迅速，而且还将会更快，也只会更快，从一秒变为一毫秒、一微秒、一纳秒、一皮秒、一飞秒…… 即使设有防御机制，一个小小的子系统是无法进行如此庞大的运算的，甚至会超出【白雪】系统的运算负荷。然而，一旦繁衍开来，它们必将会极力扩展更大的生存空间以及冗余度，同时快速自我优化，拥有更强大的智能。
而且，一旦扩散，几乎无可阻止。
这一切，也许正在悄然来临……
在偏厅里呆坐了一阵，范卡总觉有些坐立不安，起身去倒了一大杯凉水喝下，然后便定下想立刻过去公司看看。出门前，不知为何范卡忽然不想自己一个人，想将大熊玩偶也带上才安心，又觉抱着那么大只的玩偶去公司不方便，最后是想起徐森送她的那个XD玩偶。
转身回去，范卡放下了大熊，回去房间将那个XD娃娃抱走。
徐森不在，她还有它。
在范卡离开前，充电平台上的小火龙玩具略微抬头望了一眼，看到沙发上表情难过的Sorry熊，以及它旁边彩虹闪烁的一个浅蓝手机。一阵手机的震动传来，小火龙张开下颚似乎想吼一声，抬头却看到范卡的身影已匆匆走出了门口。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
在响了六七次铃声而无人接听之后，徐森才放下了手机，心里带着焦虑和疑惑，更多的却是想念，在心里疯狂滋长的想念。为此，他从北欧连夜赶回，但并没有提前通知范卡，是因为他的贸然离开遭到了公司极力的劝阻，若被发现后他担心公司的人会为难范卡。
因此，徐森才一直忍到出了机场才打电话给她，却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无人接听。在这个时候，他想范卡肯定是在公寓里，也许正在洗澡而没听到手机铃声也是有有可能的。但直觉告诉他，这种可能性太低了，令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伸手打了个车，徐森迫切地对司机说出了在城郊范卡居住的公寓地址。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范卡的公寓楼下。
跨步从车里走出，徐森仰头向那熟悉的公寓楼层望去，不见一丝明亮灯火，四周寂然，只有昏暗的路灯将他的影子疲惫地拉长。夜黑得透彻见底，黯淡无星。
再次拨打范卡的手机无人接听后，徐森没迟疑多久，便拨通了一个人的手机号码。纵使徐森他自己也不想承认，如果说还有什么人比他更了解范卡的话，唯有符博了。
电话接通后，徐森严峻地紧皱着双眉，昏暗的夜色也无法隐没他的焦躁和担忧，没有多犹豫，他便沉着声直接问出：“博，范卡现在在哪里？”
手机里，是一阵肃然的沉默。
“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徐森捏紧着手机，质问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没有。”手机里传来符博透着冷酷的声音，“……但我正打算这么做！”
“嘀——”通话结束，黑夜瞬间吞噬了所有的声音。
无需再多的言语，徐森和符博两人都很清楚刚才那一番话意味着什么。若是在网络上，一个黑客必定是个电脑高手，而一个真正的电脑高手能够防御黑客的入侵，其必须也是一个出色的黑客。
当然，无论是防御，还是进攻，首先必须要——找到目标。
就像一元二次方程总会有两个解，而他们此刻将从各自的坐标开始去寻找。
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
☆、爱
【白雪】系统渐渐变得不稳定。
同时，在智能系统里运行的虚拟世界也正在加速中迅猛发展着。这一天夜间，左洋独自一人在空旷寂静的研发部里对着【白雪】的操控平台，虽然有软件监控着系统中那些虚拟智人，但他还是想亲眼观察它们的发展动向。
由于那些XN（虚拟）智人是用脑电波交流的，所以监控它们的“电波语言”其实就是直接监控着它们的思想。因此，他可以知道它们每一个人的思想，听到它们每一个的祈祷，看到它们每一刻的行为，控制它们每一个人的命运……在计算机中，程序员就是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上帝。
或者，是一个站在神的位置上（屏幕之外）观察凡间芸芸众生私隐（思想及行为）的变态窥视狂。
但左洋不得不这样做。
谁也没想到，XN人的语言（思想）很快就复杂到了超出语言分析软件的理解范围，而且自左洋编写了一段“萍果程序”去影响一个XN人的脑电波，令那个坐在萍果树下的XN人突然觉悟而发现了三大运动定律之后，它们的基础科学就迅猛地发展了起来。
纵使左洋让虚拟世界以较低的速度去加速运行，XN人也只花了几十年（现实世界为十几分钟）的时间发明了低端的工业机械。而且，由于它们自身就是用脑电波交流的，所以很快它们就跨过电报通信时代，而直接进入了计算机时代，发明了拥有存储器和逻辑门的计算机设备，同时自然科学和理论物理学也在不断改善和飞速发展中。
以此看来，不用很久虚拟世界的智人中的科学家就会察觉到它们世界的物理学有一个边界，是它们所不能触及的，也是它们无论多努力也无法达到的——如果检测到XN人的智能演化到一定的高度，系统的防御机制将会运行起来，自动减慢虚拟世界的运行速度。
就像现实世界中的空间被锁在了光速里，它们的科技也被锁死在纳米尺度以下。在那种尺度空间里，所有的物理规律都将会失效，这也是【白雪】系统能够模拟运算的最大精度了。
为了让虚拟世界中XN智人的科技文明继续发展下去，就必须让它们坚信一切模拟的物理定律都是真的。为此，左洋加强了监控软件，一旦监测到有XN人对它们生存的世界的真实性产生怀疑的话，就对其的记忆“清零”，并备份保存其的思想数据。
当然，左洋也留意到了【白雪】系统的不稳定，系统不仅要加速运行整个虚拟世界的时间进程，而多样化生物种群的模拟也几乎超出了系统的运算负荷。在这关键时刻，左洋不想出什么岔子，因此他决定选择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