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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梁鹤翔会找我聊聊,但大部分时候都一语不发。
其实我能想象到他的痛苦,对自己未知过去的恐惧,对自己未知未来的迷茫,全部叠加起来,就成了深不见底的黑洞,完全将他吞没。
即使是妖怪,这种空虚也会令他崩溃。
因为什么都调查不出来,我的使命也就此结束了,领导通知我回去继续我的工作。
五
六月,我又接到了十八局的通知,梁鹤翔要上战场了。
这非常奇怪,按照流程,梁鹤翔上战场的事情不需要知会我,甚至可以,我根本无权过问。
这一次通知我的不再是林志生,而是吴局长,他在电话里跟我:“壹,这一回要麻烦你了。”
我心里立刻“咯噔”一声,大叫不好。
原来,梁鹤翔这个不安分的家伙又得寸进尺,再一次向上级提出了一个任性的要求,他他不想要别的驯妖师,要我来带他训练。
开什么国际大玩笑,我又不是驯妖师,一点相关知识都没有,怎么训练?
我立刻回了吴局:“领导,不是我不答应,是我真的不行啊……”
吴局笑笑:“你只管答应了再,其他事情,我们会帮你协调的。”
我算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梁鹤翔的要求无论有多离谱,领导都会尽力给他达成的。
赤裸裸的差别待遇。
这事果然协调成了,最后的结果是,不用我训练了,但我得陪着上战场,但考虑到我的命大概也有几分价值,所以让我在结界里待命。
……真把我当三陪了啊?!
梁鹤翔的第一场战役很快就到来了,是在崇明边的散岛。八月,正是酷暑难耐的时候,我跟着号称十八局最精英的一团,分批坐直升机到达。
原本我以为梁鹤翔没什么好担心的,没料到他坐在我边上的时候竟然一直在发抖,就连对面的副团长大鹖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连声问他怎么了。
我急忙替梁鹤翔解围,他有抖抖病,爱抖脚,不抖不舒服。
众妖大笑,梁鹤翔也笑,却是苦笑,他在我耳边:“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觉得害怕,怎么都停不下来。”
我让他冷静点,再冷静点,但好像都不奏效。
这一次,岛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狸力,数量之大叹为观止,而且狸力擅战,妖力也普遍不弱,极其难应付,所以十八局才会派出精英团出马。
因为怕登陆的时候被偷袭,所以一团采取的方法是妖怪们直接从直升机上跃下然后作战。值得一提的是,一团并不像其他团那样恪守军规,因为单体的妖力几乎都在三级以上,而且性格大都飞扬跋扈,所以几乎都是孤军奋战,信奉实力至上。
妖怪们跳下去的时候几乎都现出了本体,梁鹤翔也是。我留在直升机上,拿着望远镜看,我看见梁鹤翔站在狸力群中,竟是不知所措。
不会吧……
因为呆立着,梁鹤翔很快就被几只狸力缠住了,有一只甚至直接跃上了他的背脊。我看见梁鹤翔挥舞着翅膀,结果翅膀刚接触到那只狸力,忽然就晕厥了过去。
“梁鹤翔!”
我疾呼,想让直升机降落下去一点,结果梁鹤翔却又醒了过来,几乎是同时,他猛然振翅,将身上的狸力尽数抖落。梁鹤翔忽然腾空跃起,利爪毫不留情地向着前方扑去,所及之处皆是尸骸遍地。
光芒之下,他如一柄利剑,在狸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或许其他人都会以为这是梁鹤翔,但只有我知道他不是,他是梁鹤鸣,也就是那个下手毫不心软的第二脑。
战役结束,梁鹤翔一战成名。
只他一个,就杀尽了这个岛上大半的狸力,而且出手狠辣,赶尽杀绝。
等梁鹤鸣上了直升机的时候,他已经变作了人类实体,依然是麦色的皮肤,双目狭长而有神,他的身上遍布着敌人的血迹,脸上也有,看起来就像是浴血的战神一般。
他坐到我身边,在我耳边轻声道:“你好好照顾一脑,不要让他不安。”
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
也是因为这一战,更让领导吃了定心剂,决定从此以后,但凡梁鹤翔上战场,我都要作陪在旁。我抗议,要求加奖金,抗议被驳回。
其实我也只不过是,因为一团作为精英团,鲜少出战,只有特别难应付的,领导才会舍得动用一团。
崇明岛战役之后,梁鹤翔也来找过我,还把门摔得砰砰响。
他:“梁鹤翔根本没有上战场!那杀敌的根本不是梁鹤翔!”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疲倦。
我抬起头看他:“梁鹤翔,你在什么,我不明白。你那确实英勇无敌,杀了八百还是九百只狸力来着。”
他急吼起来:“不是我!”
“是你。”我听见自己,“那个英雄就是你。”
梁鹤翔不安了很久,半年后才有些释然。
他告诉我,他在一团交上了不少新朋友,过去只是因为不安,才一直将我当作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
我笑着跟他没有关系,只要他还不安着,我可以继续陪着他上战场。
如果最后这件事情不发生,那么我想,梁鹤翔应该依然活跃在一团。
六
一年后,梁鹤翔已经成为一团名副其实的主力。
那一年,泰山战场战事频发,一团几乎驻扎在那里已经一个月。
七月流火,处于结界内的医疗机构电力不足,电风扇扇一圈停一圈,我没法子,就只好扇扇子。
梁鹤翔觉得特别愧疚,连对不起。
我对不起不能当饭吃,不如给我去弄两根冰棍。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就算他要去,我也不可能让他去,万一这节骨眼有了什么变故,团长一准撕了我喂妖怪。
大概是下午,负责放风的鸣鸟就战场上有古怪。
一团很团结,决定集体杀上去,结果发现,偌大的战场上竟然只站着一只妖怪。
但所有人看到这只妖怪时,都惊了一惊。
因为那是一只尚付。
我站在结界的里面,看到那只尚付也很愣神。妖怪的种类非常之多,除了群居的妖怪,要碰上两只一样的妖怪真的相当困难。
而且那只尚付看起来要比梁鹤翔稚嫩一些,但不知是长途跋涉还是怎么回事,看起来精神状况并不太好,皮毛都有些失色。
我不知道梁鹤翔那时是什么心情,只知道他一直呆立着。
对面的尚付却忽然大笑起来,冷笑道:“终于找到你了,哥哥。”
梁鹤翔怔怔地重复了一遍:“哥……哥?”
“怎么?连弟弟都不认识了吗?”那只尚付走上前去几步,“这也难怪,谁能想到在妖界大杀四方的处刑者居然背叛了妖怪,做了人类的一条狗。你能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那么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
“等一下……你到底在什么?你是……弟弟?能仔细以前的事吗?”
梁鹤翔还想再问什么,没料到那只尚付直接提爪杀了过来,梁鹤翔没有准备,被锋利的爪牙刺进了翅膀,顿时鲜血淋漓。
或许是见梁鹤翔始终不躲不避,那只尚付也有些意外,一时有些大意。一团的团长立刻下令,一团一拥而上,很快就将那只尚付压在了地上。
而我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梁鹤翔身上,我看见他痛苦地摁着自己的三个脑袋,不知怎么的,他三个脑袋的眼睛似乎都在极力地睁开……
伴随着梁鹤翔惨叫的,是他右边脑袋苏醒的痕迹。
“啊,终于想起来了。”梁鹤翔这样着,忽然笑了出来,“弟弟,好久不见。”
他的笑容,竟比哭还要悲恸。
七
他已经活了一千多年。
他没有名字,因为处刑者不需要名字,见过他的妖怪,只分两种,死或者即将要死。
好像是在他的成年礼后,他就一直担负着尚付一族的最高荣耀——处刑者。他没有父母,也不知道父母是谁,只知道他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但却不用双手沾满鲜血的弟弟。
九百年来,他一直诛杀着违背妖界条例的妖怪,即使那只妖怪逃往人间,他也不会放过。妖王不止一次称赞他冷酷无情,是历代最为出色的处刑者。
但其实,没有谁知道,他最害怕的,就是妖怪的血。
他不明白妖怪之间为何要自相残杀,也不明白这样的杀戮对妖界会有什么帮助,但鲜血和杀戮都是真实的,是切切实实的他的生活。
妖界的处刑,是赶尽杀绝,就算那只妖怪逃到了涯海角,处刑者就算翻遍三界,也要把他找出来,毫不留情地杀掉。
因为一旦任务失败,等待处刑者的,将是更为残酷的火刑。
以真火煅烧元神,这种痛苦一旦尝试过,之后的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每每想到都会痛得生不如死。
他也曾经因为不舍,而放过了一只因为贪恋人间而背叛妖界的黄鸟,接受了七七四十九的火刑,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敢放过任何一只妖怪。
自成为处刑者的那起,他无时无刻不想放弃一切,逃到一个没有妖怪找得到的地方躲起来。
但每一位处刑者都是从年轻尚付族中挑选出来的,这一代年纪最的尚付只有他和他的弟弟,如果他走了,那继任的无疑将是弟弟,他不想让弟弟承受和他一样的痛苦,只能一直强忍。
唯一能让他从痛苦中解放出来的,似乎只有弟弟。
弟弟或许是上赐予他的礼物,尽管年纪不,但依旧淘气。弟弟会想各种办法捉弄邻族的白鵺姑娘,看她又气又跳的样子乐不可支,回来就细细和哥哥描述,然后又开始思考下一次捉弄的法子。
弟弟也很懂事,他知道身为处刑者的哥哥总是很辛苦,所以会偷偷去后山的洞窟里和猴怪打架赢些琼浆,然后摆在桌上,装作不经意地告诉哥哥:“这是我从地上捡的,你喝吧,我才不喜欢喝这种东西。”
但因为处刑,对杀戮的厌恶和自己无尽的忍耐让他变得暴躁不堪,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变得乖戾和凶残,有一次甚至对弟弟动了手。
看到被自己打成重伤的弟弟,他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之后,他做了一个尚付中从未有人尝试的决定,那就是三脑分离。他把所有负面的情绪和回忆都推给了第三脑,然后无情和残酷的一面交给了第二脑,自己最理想的一面则全交给了第一脑。
这样持续了百年,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直到他亲手斩杀了一个从就对自己关照有加的叔叔。
他并不知道叔叔到底触犯了什么妖界条例,事实上,大部分的被处刑者,妖王都不会告知他弑杀的理由。
叔叔一直双手合十乞求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你叔叔啊……”
第二脑没有感情,他伸出利爪,没有任何犹豫地杀过去。
当第一脑苏醒的时候,他看到的,正是躺在血泊中的叔叔,元神在他的右手,已经被捏成了碎片,有些还溅在了他的脸上。
他开始战栗,继而是发抖,他想把这些事情忘记,塞到第三脑,然后终于,那些长期以来堆积的情绪爆发了。
第三脑根本无法承受那么多痛苦的记忆,所有的情绪几乎要爆裂开来,千钧一发之际,他亲手封印了自己的第三脑。
封印第三脑,就意味着和自己的过去做了了结,从此以后他将不会想起任何过去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再有任何痛苦。
之后,第二脑为了保护第一脑,就逃到了根本不能使用妖力、也不会被追究一切过往的人间。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忘记所有过去的事情,而第二脑,却不断阻挠他想起来。
八
完这一切,梁鹤翔走到被压在地上的尚付身边,轻叹道:“弟弟,你这一次的任务是我,对不对?”
那只尚付愣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他苦笑道:“对不起,我是个懦夫,最后还是把处刑者的身份推在了你身上。”
“哥哥……”弟弟出声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妖王你是被人类迷惑了双眼,怎么可能是因为我……”
梁鹤翔回头,做了一个让他噤声的动作。
之后,梁鹤翔忽然转过身,对着所有妖怪:“一团所有的战士们,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我弟弟?处刑者是只会斩杀妖怪的,并不会伤害人类。”
“没有问题。”团长立刻下令让所有妖怪放开那只尚付。
然后,梁鹤翔走到弟弟面前,笑着道:“杀了我吧,这样你就能完成任务回到妖界了。”
弟弟扭头道:“你以为我不敢吗?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承认我的确是非常弱,根本不及你的十分之一,但是妖王我只要努力一把,一定会超越你的……”
话音未落,梁鹤翔已经急速地撞向了弟弟的利爪。
所有人都是一惊,我再也呆不住了,从结界里冲了出来。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