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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梁鹤翔已经急速地撞向了弟弟的利爪。
所有人都是一惊,我再也呆不住了,从结界里冲了出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弟弟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利爪,那里是梁鹤翔的元神,已经碎成了两半,“为什么……不……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梁鹤翔似乎竭力地想要笑,他站不住了,就像是快被吹灭的烛火一样,摇摇欲坠,他的声音很很:“完不成任务的话……火刑……很痛的……”
“不……不要……”弟弟的身体开始难以抑制地抖动,“你不可以死的,我还没有超越你,我还要战胜你,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我吓坏了,看着逐渐变得毫无生气的梁鹤翔,不断地喊:“梁鹤翔……梁鹤翔……”
梁鹤翔摇头道:“壹七七……梁鹤翔不是我的名字……我是梁鹤鸣……梁鹤翔……是我给我弟弟取的名字……封印第三脑的时候……我怕我就此以后忘记我弟弟的名字……所以记在手上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没想到……我竟然以为那是我自己的名字……”
他的声音消散在了风中:“……结果我还是……忘记了……”
梁鹤鸣的身体慢慢倒下来,梁鹤翔伸手拦住,然后落进了他的怀里。
“不要——”
再悲戚的哀鸣也没有用了,因为梁鹤鸣已经元神俱灭。
一直过了很久,梁鹤翔才:“我根本没有想过要杀哥哥,我只是想找到他,然后问一问他为什么离开我……”
我看见他的三个脑袋都落下了眼泪,明明应该是很滑稽的样子,却比我见过的任何眼泪都要震撼。
“他……真的很在意你。”我告诉他,“他一直都用‘梁鹤翔’自称,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字。”
他就点头:“欸,我有个好哥哥,是吧?”
我鼻子酸得不行,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哭出来,梁鹤翔对着所有的妖怪致意:“谢谢你们照顾了他那么久,以后,他又回到我身边了。”
这样着,梁鹤翔抱起梁鹤鸣的尸体,心翼翼地拂去他脸上的灰,然后大步离去。
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种叫做“尚付”的妖怪了。
第6章 玄蛇
一
撕裂般的痛楚之后,身体忽然失去了所有的重量。
“记住,你只有三次机会!”耳边似乎听到了迷迷糊糊的字句。
冯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山路上,有岔道,分别通往两个方向。
山路它九曲十八弯,到底通向哪里是个未知的谜,上去了下不来就麻烦了,冯云着实觉得自己很难抉择。
这似乎是一个会影响到一生命运的抉择,因为他对这个岔道感觉到有些熟悉,似乎来过,但他又记不清了。
导致他难以抉择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他正在思考一个许多主角都会思考的问题——“我是谁?”
当然还没有到失忆的地步,稍微思考了一下,冯云就想起自己是条玄蛇,因为地上有大片大片的鳞片和死皮。玄蛇这种妖怪本来就有些奇葩,蜕皮这种事情,寻常的蛇一年蜕一次皮差不多了,而玄蛇几乎一个月就要蜕皮一次,基本上不是在蜕皮就是在准备蜕皮,可以是忙得要命。所以玄蛇之间的感情非常淡薄,因为都忙着蜕皮实在没什么时间交流。
不过冯云这一次的蜕皮似乎有点儿不一样了,因为他蜕成了个人形。
妖怪能拥有人形是件让人兴奋的大事,冯云也觉得自己委实应该乐一乐,所以他尝试了一下和过去的蛇形一样扭了扭腰。
对面不知何时来了一路人马,四人抬着一顶红帐软轿,一名侍女随轿在旁,见状大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
冯云大惊。
侍女立刻大骂起来:“不要脸的登徒子,光化日之下竟赤身裸体!姐,你可千万不要看,心污了眼!”
冯云百口莫辩,是的,虽然他属于素有妖媚张狂之名的蛇妖一族,但其实他生就比一般的妖怪要羞涩很多。无论是洗澡或是生理性的需求,他都会避开众妖,寻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如果被意外看见,都会因此而忧郁上很多。
一条害羞的蛇,听起来着实引人发笑。
冯云惊吓得躲入草丛中。
自轿内伸出的手白得夺目,闻言,掀到一半的帐帘又落了回去,从里面发出一声喷笑一般的声音。
侍女不解:“姐?”
“走罢,赶路要紧。”
轿内传来的女声如丝竹,似能绕梁三日,着实惊为人。
冯云听呆了,忽然有了奇怪的念头,似乎冥冥中有了一个无法消却的念头,所以待那轿子走远了,又变作蛇形一路尾随。
轿子停在了巫山观之外,侍女下了拜帖,观门才开。
姐却屏退了旁人,打发他们先行一步,这才兀自下了轿。正是二八的年华,云黛一般的眉,长发梳成双髻,缀着鲜花,人却比花娇。最要命的是一双眸子,灵动得很,一颦一笑都透着股聪慧劲。
那姐绕到轿子后,一伸手就把盘在轿子上的冯云扯了下来,嘴里笑道:“毛蛇,竟敢蹭本姐的轿子,不想活啦?”
冯云大惊,他毕竟是千年的蛇妖,妖力虽不是拔尖,但也绝不羸弱,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凡人随随便便就折服?
刚想发作,姐却一手捏了他的七寸:“别咬人,我可是救了你,这个道观可不一般,单凭你这千年的修为就想硬闯,心被活活泡了作酒。”
冯云怔怔地吐了吐信子,那姐却笑道:“不过你莫怕,有本姐在,自有办法让你不被那道士发觉。”
这样着,姐把冯云一把抓起,像是缠麻花一样把他盘在了自己的右手臂上,然后覆上了自己的袖子,蹦蹦跳跳地进了道观。
冯云心里是十分矛盾的,他是一条雄性的玄蛇妖,再强调一下,是雄性的蛇妖。要知道,因为蛇妖的人形在妖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看,所以一般都是雌蛇才会想利用这个优势,雄蛇妖几乎是稀有品种,在族中的地位也是相当高的。
要是被族人知道他被搞成了个麻花,绝对会被嘲笑一生。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没有办法挣脱下来,好像扭到了……
二
因为过于羞耻,就算扭到了,呆在袖子里的冯云也一直不敢出声,他想象自己生就是一个镯子。
姐名唤公孙菱,是当今丞相之女,听此行是为父兄祈福,顺道来看一个传闻中极为神秘的道士。
从袖口可以看见公孙菱右门左脚、四起八拜、执三宝香、拱手稽礼。似乎只是一般的祈福仪式。
只听到一个不怒而威的声音道:“公孙姐有礼了。”一句话听得冯云寒意顿起。
这个道观果然不简单。
公孙菱站起身,笑道:“时有听闻贰道长有神耳,一句话便能分出魑魅魍魉,那你听听我的声音,来猜猜我到底是个什么?”
冯云自袖间探出一点点脑袋来,细细看了那个所谓的贰道长,只见那道长拄着拐杖,蒙着双眼,却隐隐透出令人畏惧的感觉来。
他道:“公孙姐,你觉得自己是如何的一个人?”
公孙菱疑道:“为何这样问?”
“或许你以为的自己,并不是真实的自己。”
“原来如此。”
祈福需七日,需在道观里住下。待到晚上被姐放下来的时候,冯云已经僵硬如同死物。
“那道人不过尔尔,一旦你栖身于我,他就分辨不出你这妖物的声音了,果然也不必相信。”公孙菱把冯云置在桌上,“喂,毛蛇,再变次人形给我瞧瞧啊。”
冯云大骇,就着硬直的身躯往后躲。
公孙菱笑得更欢:“刚才在轿子里没看清楚,就隐约觉得你轮廓挺俊俏的,你躲什么,快变呀。”
妈……妈妈呀,这个姑娘的口味好重啊。
冯云再退一步。
“怕羞?方才还敢在姑娘面前赤身裸体,怎么这会儿又学女儿家羞羞答答啦?”公孙菱捂嘴一笑,将竹篮往前一推,“道袍给你,我在外面候着。”
一盏茶的时间,房门开了。
冯云从里面走出来,有些局促不安地拢着自己身上的道袍,既不同于女子温婉的线条,又有别于男子过于硬朗的模样,那是只属于少年的青涩轮廓,眉目澄澈,仔细看,又带了些不一样的味道。交领大袖,四周镶边的蓝色道袍穿在他身上也是刚刚好,人衬衣,衣又更衬人。
“你真好看,怎么会这么好看!”公孙菱震惊不已,围着冯云饶了一圈,惊喜而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冯云做了人形皮也薄,脸上立刻开始泛红,恨不得挖条缝钻下去:“我……我……”
“我喜欢好看的人,妖怪都像你这么好看吗?”公孙菱这样问道。
“不、不知道……”
“噢,不知道啊。”公孙菱点点头,忽然龇牙笑道,“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冯云的脸涨得通红,半挤不出一个字来,又是点头,又是捂脸。
公孙菱笑嘻嘻地将冯云推回了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她又点了支香烛,拿在手中,然后抬头问道:“既然你也觉得我好看,那我会不会也是妖怪呢?”
冯云愣住。
“你别笑我,我这样问自有我的原因。”公孙菱似是回忆一般地望向窗外,叹道,“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出生时便降祥瑞,眼含神光,三岁能认字,五岁能颂书,人人都赞我是才女,我却知道我和旁人是不一样的。我不会受伤,什么都能轻易学会,更可以辨妖怪、识神鬼,甚至可以看出你们的修为来。我自今年元宵起就一直走访各家得道高人,盼望能得到答案和点拨,哪知竟没有一个能告诉我的。”
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莫非我果然是个妖怪?”
冯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又凭着妖力感知了下,公孙菱的周身似是笼罩在一层厚厚的白雾中,隐隐有些力量自里倾泻而出,却始终看不出个究竟来。
“或许是我妖力太浅……”冯云自觉帮不上忙,有些羞愧地低着头。
公孙菱莞尔一笑:“那你跳个舞给我看看?”
客房外不远处,道士心翼翼地看着贰道长的脸色,问道:“那公孙姐房里果然有第二个人,那人真是个妖孽?”
贰道长轻语:“断断不会有错。”
“那是否……”道士比了一个手势,指的是大殿。
“不,再等一等。”贰道长直了直身子,“那妖孽有个劫数,恐怕……”
三
当晚,冯云自觉男女授受不亲,又变回了玄蛇,在角落盘着过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睡在软软香香的床铺上,身上还盖着薄被。
公孙菱一见他醒,就笑逐颜开地要他再变成人形。
她:“你真是好看,看到你我好像吃饭都能吃两碗。”
冯云又被得脸红不已:“你、你是个女孩子家,怎么这样没羞没臊的,竟夸男人好看……”
“好看就是好看,为什么不能?”公孙菱撅着嘴道,“世上有太多人就是被规矩拘着,才会活得这样痛苦,左右不是。你是个妖怪,应该比凡人洒脱得多,怎的比凡夫俗子还要拘束?”
冯云觉得有道理,又觉得没有道理,浑浑噩噩地点头。面前的姑娘令他心向往之,可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似乎有个声音不断地在着什么,可是隔得太远,像是从万重山峦之外传来的,怎么都听不真切。
冯云忽然觉得自己的头极疼极疼,他嘶叫着蹲下身去。
公孙菱急忙来看他:“喂,喂……冯云你没事吧?”
如同轰雷贯耳的一个声音突然传至耳畔:“你该走了。”
那一瞬间,冯云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
他抬起头,对着公孙菱:“啊,没事。”
午后,公孙菱还有一炷香的祈福,她本想叫冯云一起去,但冯云不肯,她便反复嘱咐冯云留在房间里,切切不要出门。
待她走后,冯云立刻变回了原形,捅破纸窗溜了出去。
道观的路比山路更绕,冯云不记得来时的路,只好沿着草丛走,草丛接着溪水,水往低处流,自然应该是能出去的。
冯云一路顺着溪水而下,却被冲进了一个暗室。
四周的壁纹上,刻着的皆是奇怪的文字和图案。
那坐台上打坐着的赫然是一个身着道袍、覆着双眼、手拿拂尘的人,正是第一日就将冯云吓得心惊胆战的贰道长。
他大喝一声:“妖孽,我自放任你在道观,你竟敢擅闯禁地!”
三道震妖符被贰道长甩出,白光一现,速度快如闪电,冯云来不及思考,一闪身,堪堪避过:“道长误会了,我并非有意……”
话未完,又是第二波攻势。
冯云避让不及,腹部受了一击,顿时疼痛难忍。
一瞬间,窗外风云变色,原本的晴空迅速被厚厚的乌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