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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些描述全都没有错,因为混沌根本没有形状,它时而是鸟,时而是熊,时而是狗。
而如今,它身披四翅,没有头颅,身躯如同巨犬一样,速度极快,龙卷风一样向这里袭来,力量大到我距离如此之远都能感觉到大风拂面,难怪几个团都无法应对。
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令人不太舒服的血腥气,我看见那混沌越来越近。
有一抹血色的身影在它面前跃起。
符纸配上口诀,以桃木剑为器,即便面前是巨大如山的混沌,那抹身影也没有丝毫犹豫。
我依然记得,多年以前,伍五五只用了一击便将鲛人击破,他他活了这么久,无事可做,自然只有修炼。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真的可以阻拦下混沌。
比例明显不在同一水平线的一人一妖缠斗了大约五分钟,我听到了炮火的声音,我想是十八局觉得形势不妙,所以调动了军队来增加火力。
哪知道,这一击却是彻底激怒了混沌,它浑身涨得通红,四翼齐开,双拳在一瞬间砸向地面,一时间摇地晃,我几乎难以坐定。
糟了!
我慌忙朝伍五五的方向看去。
只见飞扬尘土间,一身血衣的伍五五被混沌一爪撩了起来,紧接着,他就如同毫无反抗能力的普通人一样,被毫不留情地摔了出去。
“不要……”我捂住嘴。
或许……真的要来不及了。
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我万念俱灰,对着我四周的师喊道:“快、快走……”
陆发发第一个喊出来:“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走?我才不走!”
“你想死吗?”我气急,“再不走,混沌来了你们就走不掉了……”
陆发发用哭腔道:“可是你……”
我都快被他们急死了,心一急,立刻大喊一声:“走啊!叁八四,带她走!”
叁八四毕竟理智些,点了点头。
四周终于有了一些响动,我终于安下心来。
“不用走。”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符部长的声音,他道:“阵法不能停,混沌由十八局守住。”
在他的身边,有一队穿着黑银制服身披十字架的人正鱼贯而入,我眯起眼睛看,才发现那些都是驱魔师。
奇怪,驱魔师幸存者比师还少,一向不出现在主要战场,怎么会突然冒出了上百个驱魔师?
而为首的,竟然是一个身披红色大袍、头发银白的漂亮少年。
我觉得他的样子有些熟悉,却又不出究竟是哪里熟悉,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扫了我一眼,冷笑道:“师真是弱不禁风。”
不知是谁和他顶撞了一句。
只听那银发少年邪邪一笑,道:“放心,驱魔必定会守住泰山,而且……会将妖怪全部歼灭,一个不留。”
他话的时候,已经有几只耳鼠杀至,陆发发刚想要出手,那银发少年竟是快了一步,他只是伸手触碰了一下离他最近的耳鼠,后者竟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一瞬间化作了灰烬。
怎、怎么可能?
十三
我过去也曾经想过自己会如何死去。
我见证了太多生离死别,我觉得生命太过脆弱,凡人很难掌握,如果我不怕死,那是假的。
我当然怕死。
我能够想象当时那三百六十五个师的心境,他们一定也恐惧过、悲伤过、绝望过,但真到了最后一刻,形势会给人一颗强壮的心,会成为自己曾经幻想过的人,果敢而坚毅,然后去拯救更多的人。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流了多少血,如果我现在是献血的话,不知道能领多少调休和奖金。
我已经听不到远处的声音,眼前甚至开始产生幻觉,我看到好多妖怪在眼前晃来晃去,像是在跳着奇异的舞蹈。最后终究是体力不支,我倒在了血泊中。
头晕目眩中,我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个人在我面前站定,将我心翼翼地扶起来,忽然靠在我的耳畔,着什么话。
我听不清楚,视线也没有办法集中,过度失血使得我浑身冰冷,我努力地集中精神,却只能依稀看到他的样貌。
竟然是林志生。
我断断续续听到他的声音:“你怎么那么傻……壹七七……耍帅不是女人该干的事……还是我来吧……”
我这才发现他已经换上了师的道袍,他搀扶着我起来:“英雄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我连张嘴的力气都快没了,怒道:“……滚、滚蛋……这必须是、师……”
林志生忽然紧紧地抱了我一下,我不知道他为何抱得这么紧,几乎抱得我生疼,面前一片白光,我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一抱下。
我不知道林志生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有他在,事情总是会变得一团糟。
结果,我却听到他轻声:“壹七七,有个秘密,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了。”
我无言以对,大哥,你看看现在这个情况,你告白合适吗?
我很想这么和他,但是我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觉得自己随时会嗝屁。林志生大力地摸了一把我的脸,然后将我抱下了祭台。
同志你有病吧?
阵法都快完成了,在这个紧要关头给我添乱,脑袋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门夹了?
我奋力想要推开他,结果却触碰到了他脸上一大片冰凉的液体。
他哭了?
笨蛋,有什么好哭的。
我好想和他,这辈子有过你这么一个又贫又贱又毒舌的同事,真的很开心,如果不介意的话,下辈子咱们再做一回同事啊!下回一准儿给你介绍个盘靓条顺贤惠持家的好姑娘。
这个时候,我听到他一字一句在我耳边了一句话。
这句话,我想我永生都不会忘记。
“我出生的时候,就有另外一个名字,我叫玖七七。壹七七,代替你死,是我的使命。”
玖七七?
不,这不可能。
玖姓已经没有后人了,这是全师都知道的事情。
他将我放在地上,然后转身踏上了祭台。
我想要睁开眼睛,但身上仿佛压着千斤重的石头,将我拖向无尽的深渊。
十四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昏昏沉沉中,我似乎听到了不少声音。
仿佛有人在我耳边反复地着感谢的话,吹得我耳朵痒。
后来还听了“补”计划成功的消息。
最后,我反复听到一个姑娘的声音,求我快点醒来。这真的不怨我,我也想醒过来,就是眼皮子很重,怎么都拉不开。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聒噪的声音不是别人,一定是我亲爱的、正和一只狐搞不太清楚的陆发发,老保佑她不要因为情绪失控而用力摇我,不然以她怪力的程度,我可能会像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样抖落脑袋。
等我真的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亮得刺目的白炽灯。
我第一反应是,太好了,脑袋没掉。
第二反应是,这不是我家。因为我这人很难搞,对家装极度挑剔,讨厌冷色调,所以家里都是用暖光,为了这事当时差点把装潢设计师得罪遍了。这么想着,我的嗅觉功能也恢复了一点儿,闻到刺鼻的酒精味,我灵台立刻清明一片,完了,还在医院。
我试图发出一点儿声响,声带却有撕裂般的痛感,发不出声音来。过了很久我才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儿凉,这才发现自己还在输液。
我转了转眼珠子,果然看见陆发发同志在我病榻边陪床看护,这应该是很让人感动的画面,但我实在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家伙现在半个身子躺在我身上,睡得无所顾忌,唇齿边还有口水流下,眼看着就要滴下来……我只能像个僵尸一样,艰难地弓起身子,用膝盖顶了顶陆发发,她“嗷——”了一声这才悠悠转醒,视线转了三个圈才聚焦到我身上,一开口就是哭腔:“姐姐……”
我还是不出话,抖着手找杯子,还算陆发发这妞有点儿良心,她“啊啊”了两声,立刻心领神会,从一旁的热水瓶里倒了点水给我。
半杯水下去,我的嗓子终于有点儿通气了,陆发发在我耳边不停地当时形势有多危险,结界在千钧一发之际修好了,而我则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休克,但是医生要好好休息,不然会有后遗症云云……我抬起头,问她:“林志生和伍五五呢?”
她立刻萎靡不振地缩下去,声问我:“你饿不饿?”
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太生硬了,我把杯子放到一边,直直地看她:“告诉我。”
陆发发沉默了好一会儿,两只手指来回绞着被子。
“他们都让我别告诉你。”
良久,我才听到她来了这么一句话。
我没接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她果然怯怯地收回视线。从到大,我的妹妹陆发发都是一个特别实诚的人,半点儿没在骗人这技能上长进过。
陆发发就垂着脑袋,靠近了我一些,闷闷地:“我知道了,我告诉你还不成吗,伍五五失踪了……”
我愣住:“这不可能,伍五五是不会死的。”
陆发发:“是真的,十八局在泰山战场整个地毯式搜索过了,都没有他的蛛丝马迹,地上有一些他的血迹,但量不大,应该不是致命伤。”
我思忖了半:“难不成是迫不及待回老家抱老婆孩子去了?”
陆发发立刻义愤填膺起来:“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无语:“我也就随口,你帮我也留意留意。”
“知道了。”
我又问她:“林志生呢?”
陆发发一听这个名字,脸上立刻露出微妙的神情:“我能不吗?”
“你觉得呢?”我反问她。
我们目光胶着了半分钟,陆发发就败下阵来:“姐……我知道肯定没法瞒住你,但你得答应我,明再去看他好吗?”
听她这话,我顿时有了喜色:“林志生没死?”
“姐……”她戚戚哀哀地叫了我一声。
我反手抓着挂输液瓶的杆子,蠕动着想要爬起来,陆发发尖叫一声拉了我一下,结果“刺拉——”一声,把我的病号服后领扯出了一个大口子来。
我们互相看了一会儿,陆发发缩着脖子:“姐你别这样……”
她还是想阻止我,但她估计是怕自己的怪力弄伤我,畏手畏脚也不敢明着抓我,我们就像老鹰抓鸡一样僵持了五六分钟。杆子很滑,我又没什么力气,一脱力,我就抱着杆子从病床上滚了下去,陆发发眼明手快,飞身扑过来,一下子把我和杆子一起拉了回来。
之后我们又重蹈覆辙,继续一开始的胶着状态,两人都不话,就干瞪眼。
我就问她:“苏夏也跟着你回来了?”
陆发发点了点头,又立刻摇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
我没理会她,就直接对着门喊:“苏夏你这蠢狐狸,快给我滚出来。”话音刚落,病房门就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脸戴墨镜、头扣低檐帽、一身黑西装,活像是恨不得别人猜到他是明星一样的男人。
他掩上门,摘下眼镜,露出一张人神共愤的漂亮面孔,凉凉地:“你都猜到我会偷偷跟着你妹妹回来,怎么不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有办法让你光明正大地留下来,”我看着他,“但你得先把陆发发给我收拾了,让她心甘情愿带我去看林志生。”
苏夏简直就是禽兽中的禽兽,也不知道他对陆发发干了什么,我过去不怕地不怕的妹妹现在看到他就像猫见了老鼠,立刻自动缩紧了脖子,然后低下头。只听苏夏气定神闲地:“发发,你觉得你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智商能拦得住你姐姐吗?”
“不能……但我会努力的……”
“那你今能不上厕所不吃饭就这么守着你姐姐吗?”
“大概……”
“那你总得让你姐姐上厕所和吃饭啊,你分身乏术啊。”
“唔……可是……”
“我再换个问题,要是我现在生死不明躺在医院里,你想见我但有人拦着你,你是不是特别恨她、特想揍她啊?”
“嗯……咦?”
苏夏露出了愉悦的表情:“那你应该可以理解你姐姐了。”
“我错了,”陆发发哭丧着脸,“姐我带你去还不行吗?”
我捏捏她的脸:“乖。”
然后转过头,对着摆出一副胜利者姿态、而且现在正用戏弄宠物一样的神情抚摸着陆发发脑袋的苏夏表达了衷心的鄙视。
十五
没想到的是,林志生就睡在我隔壁一间,你看咱们就隔了一堵墙,但为了见你,我可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而且他这间病房明显雅致很多,朝南,又大又宽敞,通风也好,窗外鸟语花香,窗内摆满盆栽植物——我觉得很不公平。
更不公平的是,他睡着了,而我抱着输液瓶和杆子一起坐在他边上,等了很久,也不见他有醒来的意思。不过他手上打着点滴,脸上还挂着呼吸机,肯定特不